食全食美 第249節(jié)
早在她想學射箭,對方一口應下并親手去做小弓箭的時候就已埋下了種子。 “姑娘家不好做這個?!?/br> “女孩就該文文靜靜的……” “女人家家的,那么出風頭不好!” “女人太強勢了,沒人要的!” 他用實際行動告訴她,這些都是屁。 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 街邊燈火映在師雁行眼底,柴擒虎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柔和的晚風掠過,掀起衣角,吹亂鬢發(fā),也讓他的心躁動不已。 時間久了,次數(shù)多了,人的膽子難免大起來。 柴擒虎第一次主動拉住對面的手,輕輕摩挲著指尖,認認真真地說:“颯颯,我好快活呀。” 從小到大學過的詩,讀過的書,此時都喂了狗,他腦中一片空白,嗡嗡作響,什么都想不起來,只好用最簡單最樸素的話傾訴。 直到此時此刻,他前所未有地肯定,小師妹確實對自己有情。 師雁行自詡兩世為人,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可饒是如此,還是本能地心動。 呸! 她暗罵自己沒出息。 但轉念一想,這何嘗不是一件幸運的事? 回客棧之前,路過一家專賣牛乳制品的店,師雁行想起一道點心,拉著柴擒虎進去一趟。 那點心叫酥油泡螺,是這些年新近流行起來的乳制品甜點,做法像極了蛋糕裱花,只是市面上常見的多粗糙些。 只用發(fā)酵過后的奶油加入蜂蜜和蔗糖,在油紙上擠出一圈圈螺紋形狀,干涼后定型,黃瑩瑩嫩生生一顆,玲瓏可愛,因花紋酷似貝殼類而得名。 酥油泡螺口感酸甜,奶香濃郁,入口即化,備受京城百姓青睞,男女老少都愛它。 滿口熱量帶來的幸福感不是蓋的,師雁行也挺喜歡吃。 酥油泡螺的奶油自然發(fā)酵過,未經過打發(fā),第一口感偏硬,很扎實,不似西式奶油蛋糕那種輕盈松散。 總體來說,各有千秋。 柴擒虎之前就吃過,可今天再吃,總覺得別有滋味。 “這個有些太甜了,我倒是想小師妹你做的奶油蛋糕了?!彼÷暤?。 世人愛甜,這酥油泡螺內同時添加大量蜂蜜和蔗糖,之前柴擒虎多吃了幾顆,隔天嗓子就有些腫痛。 師雁行歪頭笑道:“你倒是會想。” 京城百姓對奶制品極其狂熱,既然酥油泡螺能風靡,想來奶油蛋糕之流也不會差。 兩人才用過飯,又是晚上,倒不好吃太多甜食,買的一包酥油泡螺還剩許多,便出門散給街上孩童。 小孩子們歡喜壞了,饞得直流口水,卻因價格昂貴,一時不敢上前。 柴擒虎眼珠一轉,便對那幾個孩子道:“這個jiejie好不好看?” 那幾個孩子鬼靈精怪的,見狀忙七嘴八舌夸贊起來,什么仙女什么嫦娥的,鬧得周圍百姓發(fā)出善意的笑聲。 師雁行被鬧了個大紅臉,上去捶了柴擒虎幾把,拖著就走。 丟死人了! 柴擒虎順勢踉蹌兩步,將包著酥油泡螺的紙包丟出去,被個領頭的小子接了。 那小子喜滋滋與小伙伴們分食,又追著大聲道:“大官人,想聽了再來呀!” 柴擒虎失笑,扭頭喊道:“好呀好呀!” 師雁行:“……閉嘴!” 當晚和柴擒虎深入探討朝政后,兩人足足快樂了好幾天。 尤其柴擒虎,整日喜得見牙不見眼,惹得宋云鷺和田頃都不大想搭理他。 二人一個被迫與老婆孩子分隔兩地,只好半夜對月抒懷;另一人壓根兒沒長這根筋,一度被懷疑斷袖……這是刺激誰呢? 師雁行也心情極佳,李金梅不止一次說她面色紅潤,瞧著越發(fā)俊俏了。 人說情場得意,商場失意,上輩子師雁行沒遇到靈魂伴侶,自然沒有這方面的困擾,很不信邪。 可萬萬沒想到,在大祿朝遇到了。 轉眼到了與牙行和高老板約定的簽租賃合同的日子,三方齊聚一堂,再次確認了文書內容,才要出門去衙門找公證,卻見高老板的人急匆匆進來,滿面急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高老板臉上的笑容迅速垮塌。 師雁行心里咯噔一聲,沒來由起了不詳?shù)念A兆。 不會吧? “高老板?”牙子催了一聲,“要不咱們快去快回?” 高老板對手下擺擺手,轉回來時重重抹了把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天不言語,一副死了爹的倒霉相。 “高老板?”牙子也覺得不對勁,又催了一聲。 “嗨!”高老板重重拍了把大腿,活像被人抽了筋似的,整個人都萎靡了。 他看著師雁行,張了張嘴,憋了半日,到底是拱拱手,沮喪道:“對不住了,師老板,那酒樓怕是租不成啦!” 哈! 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師雁行和牙子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這不合適吧?”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怎么能臨時改風向?! 高老板一張胖臉漲成豬肝色,一咬牙,索性實話實說。 “才剛下頭的人來報,李衙內看中了我那酒樓,您說這……嗨!” 李衙內? 衙內么,是如今世人對高官子弟們,尤其是內閣成員們的子孫的尊稱,可流傳至今,漸漸貶大于褒。 不過……內閣諸位大人之中,有姓李的嗎? 師雁行正疑惑間,那牙子卻像想起什么來似的,也跟著嘆了口氣,微微湊近了低聲解釋說:“張閣老的兒子在戶部,他兒媳婦姓李,據(jù)說十分美麗溫柔,小張大人愛若至寶,那李衙內便是妻弟李秋?!?/br> 李秋本不是什么好貨,奈何小張大人愛屋及烏,又架不住李夫人吹枕頭風,幾乎對這個妻弟予取予求。 當初小張大人曾想讓李秋考科舉,但凡有個功名,日后也好安排。 奈何朽木不可雕,李秋是個一看書本就頭疼的夯貨,只得作罷。 又在某個小地方給李秋弄了個小官兒做,可李秋吃不了那個苦,沒兩年就辭了,進京投奔jiejie而來。 眾人瞧不上李秋,私下也對小張大人的所作所為頗有怨言,奈何張閣老如今占著次輔的位子,在朝中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只有小張大人這么一個嫡子。 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要估計張閣老的顏面,這才睜只眼閉只眼。 高老板氣得腸子都快斷了,對著外人又不好罵出口,心里卻將力求一家連帶張閣老都拖出來咒了個遍。 管你什么閣老不閣老的,與我這個平頭百姓有何干系? 可你若強買強賣,那就與我有關! 小張大人大約也聽到些風言風語,知道這個妻弟爛泥扶不上墻,前些年就胡亂塞了些差事打發(fā)去江南做采買,誰承想,推得了一時推不了一世,今年竟又回來了! 也不知聽誰吹了幾聲風頭,李秋一時上頭,非要在京城弄家酒樓買賣,看來看去,就選中了高老板的。 與高老板而言,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事已至此,誰也無可奈何,師雁行心里窩火,卻也不得不說:“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牙子原本怕她鬧,聽了這話,也是欽佩,便對高老板道:“難得師老板這樣深明大義,老兄,你產業(yè)甚多,人脈也廣,沒道理叫師老板跑空,少不得勞煩再篩選一二,挑個合適的去處,來日大家都念你的情。” 高老板正哆哆嗦嗦掏保心丹吃,聞言也是唏噓,又對師雁行拱手,“罷了,是我倒霉,也是我理虧……” 吃了藥,他獨自靠在大圈椅里窩了半日,因胖胖的一團,偏臉色發(fā)青,瞧著倒是有些可憐。 過了一會兒,高老板又撐著坐起來,對師雁行道:“師老板仗義,我也不好做那縮頭鳥,這么著,我名下雖沒有合適的酒樓,可我那堂兄倒還有兩家。月前我們一處吃酒時,也曾無意中聽說買賣不好做,少不得要脫手易主,如今就替你去問問?!?/br> 牙子怕得罪了主顧,也心疼那傭金是煮熟的鴨子到手飛了,此時十分盡心盡力,不必師雁行開口便主動提醒說:“要內城的!” 高老板搖搖晃晃站起身來,聞言擺擺手,“我曉得!” 說著,有氣無力朝他和師雁行拱了拱手,“兩位見諒,我先去了?!?/br> 去收拾爛攤子! 出門前,高老板又攥著門框回頭看了眼。 三人相顧無言,整齊地發(fā)出一聲悶嘆。 這該死的李秋! 師雁行目送他遠去,又與牙子說了幾句,也心情復雜地出來。 類似的事情,牙子也曾遭遇過,只沒有這么趕巧的。 他送了出來,因高老板不在,又安慰師雁行,“好事多磨,差臨門一腳,也不算壞事。” 若簽了文書,交了租金才被李秋看上,那才叫真真兒的一個血本無歸! 話說到這份兒上,也算掏心窩子了。 外面胡三娘子正等著,眼見情況不對,低聲問道:“掌柜的?” 師雁行擺擺手,一頭扎進馬車里,閉目緩了會兒才啼笑皆非道:“回去再說。” 這叫什么事兒嘛! 不過好在她下手早,準備時間很充分,倒不急。 出事后姿態(tài)擺得也好看,高老板又仗義,這么一鬧,很有點難兄難弟的意思,大家的關系驟然親近許多。 樂觀點看,多個朋友多條路,竟是因禍得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