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美 第225節(jié)
激動早了。 皮猴兒合該打死! 小哥兒倆一前一后來京城,最吃不香睡不好的就是宋云鷺本人。 他既掛念在外的師父師娘,又惦記兩個要應(yīng)考的師弟。怕他們考得不好,遭受打擊,一蹶不振;又怕考得太好了,年輕浮躁……如此這般,總不安心。 結(jié)果就是田頃和柴擒虎兩位沒怎么樣呢,宋云鷺先就瘦了好幾斤,兩只濃郁的黑眼圈格外顯眼。 白天去衙門時,同僚還時常打趣,問是不是在外有了紅顏知己,又叫他悠著點。 接下來幾天哥兒倆忙得厲害,各類宴會和核查排得密密麻麻,痛并快樂著。 瓊林宴上前三甲單獨坐一排,備受矚目,還能接受皇帝單獨問話。 后面二甲就開始十人一溜兒,但座位也很寬敞,也能在皇帝和諸位大臣面前露個臉兒。 三甲同進(jìn)士更多,放眼望去一片人頭,根本分不出誰是誰。 狀元四十歲出頭,還是會試那位會元,可惜之前沒能中得頭名,不然還能混個三元及第的榮耀。 后面的榜眼和探花都三十來歲,也算儀表堂堂,正值壯年,都很激動。 這三鼎甲,皇帝都一一叫到跟前勉勵一回,又命現(xiàn)場作詩。 后面二甲開始皇帝就沒那么多耐心了,近三百號人呢!挨著問得到猴年馬月?不過把之前印象深刻的幾人單獨拎出來做個代表罷了。 柴擒虎就在其中。 這小子忒年輕!還沒行加冠禮呢,叫人想沒印象都難! 單獨說年輕,可能沒什么感覺,但這么說吧,同科好幾位老進(jìn)士都六七十歲了,做他祖父都嫌老! 父皇在位時也沒這么年輕的進(jìn)士呀,皇帝挺高興,覺得是自己治國有方,天降祥瑞,便單獨點了他上前打量。 柴擒虎此人最大的好處就是穩(wěn),別人越緊張的時候他越穩(wěn),此時面圣也不害怕,顯得特別從容大方。 小年輕身材挺拔,長得濃眉大眼,精神勃發(fā),不似尋常讀書人瘦削,立在那兒像極了奮力生長的嫩松,撲面而來的鮮活氣兒。 皇帝看得很滿意,當(dāng)場贊了句,“見了你才知道何謂雛鳳清于老鳳聲。” “微臣惶恐,全賴皇恩浩蕩!” 中了進(jìn)士就算天子門生,是預(yù)備官,可以自稱“微臣”啦。 皇帝笑,柴擒虎也跟著嘿嘿傻樂,把跟著的內(nèi)侍都逗樂了。 這孩子有點莽,皇帝心想。 但莽點兒怕什么呢?要的就是這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兒,能干實事,也敢干實事! “你師兄也中了?” 皇帝心情不錯,竟留他多說了幾句。 柴擒虎小虎牙一露,回頭指了指人堆兒里偷偷抬眼往這邊看的田頃。 田頃正擔(dān)心呢,怕自家小師弟關(guān)鍵時刻無法無天惹亂子,就冒險偷看,不曾想對方拆臺拆得稀里嘩啦,一抬頭就跟皇帝對了眼。 偷窺龍顏,大不敬! 田頃:“……” 你真是我親弟弟! 眼見田頃目瞪口呆的樣兒,皇帝差點笑出聲,“你們倒是情分深厚?!?/br> 這種時候還有余力關(guān)心彼此,可見私底下感情不錯。 又喚田頃上前。 到了這會兒,田頃也有些破罐子破摔,在周圍一干同科們羨慕嫉妒的眼神中上前行禮。 “抬起頭來朕瞧瞧?!?/br> 皇帝饒有興致看了會兒,點點頭,“一門四杰,裴遠(yuǎn)山眼光不錯?!?/br> 聽了這話,柴擒虎下意識望向田頃,發(fā)現(xiàn)對方也在看自己。 二臉期待。 殿試是二月二十二結(jié)束的,之后皇榜名單便六百里加急發(fā)往各地,二月二十七就到了五公縣。 跟皇榜一起來的,還有給地方官單獨一份的本地新科進(jìn)士名單,由地方官安排人去新科進(jìn)士家中報喜,并準(zhǔn)備樹進(jìn)士碑等事宜。 蘇北海親自安排了一回,又換了常服,馬不停蹄去縣學(xué)向裴遠(yuǎn)山報喜。 “先生大喜!” 師兄弟三人齊聚京師,又一早得了圣心,來日前途不可限量。 徒弟們?nèi)绱藸帤?,做師父的必然不會失意太久……這個寶,自己可算押對了。 縣學(xué)消息確實不如衙門靈通,一直以來裴遠(yuǎn)山也領(lǐng)蘇北海的情,見他親自登門,喜形于色,便已猜到來意,忙雙手接過刊刻的皇榜名單看了一回,又叫宮夫人過來同閱。 宮夫人不禁喜極而泣,連道失態(tài),避往內(nèi)間去給師雁行寫信報信兒。 想必那孩子也掛念著呢。 “同喜同喜?!?/br> 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霖,他鄉(xiāng)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饒是裴遠(yuǎn)山這樣性格古怪的,面對如此大喜之事也是紅光滿面,又請?zhí)K北海坐。 兩人說了一回話,蘇北海才嘆道:“不怕說句先生不快的話,我仰慕先生才學(xué)已久,當(dāng)初驟聞先生左遷至此,又是悲憤又是歡喜……如今令高足揚名,只怕先生起復(fù)便在頃刻之間,此番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會,又令人傷感?!?/br> 這番話說得至情至性,過去兩三年來,蘇北海也確實一直多有照拂,裴遠(yuǎn)山也十分動容,難得說了些肺腑之言。 “蘇大人愛民如子,勤政為公,一番心血陛下早知。且今年五公縣高中之人又較去歲多一名,這便是大人教化百姓的功勞。如此上安陛下之心,下解百姓之困的好官,朝廷自有斷論?!?/br> 蘇北海聽罷,也是歡喜,大大松了口氣,對裴遠(yuǎn)山拱手道: “先生素來見識非凡,比我不知高到哪里去,有先生這番話,我便問心無愧啦?!?/br> 他了解裴遠(yuǎn)山為人,知道他非常懶怠虛與委蛇,哪怕今日這番話有喜意上頭的緣故在,但窺其心意,大約也是滿意自己的。 如此甚好。 蘇北海剛離開縣學(xué)不久,宮夫人大發(fā)去瀝州美食城報喜的人就到了。 “姑娘,大喜,大喜??!二爺和三爺都中啦!” 二爺、三爺…… 師雁行愣了下才回過味兒來,“當(dāng)真?!” 那小廝喜得見牙不見眼,“我的姑娘哎,千真萬確,這可是陛下御筆親書,用過大印的,后頭國子監(jiān)親自刊印發(fā)送各處衙門,比金子還真呢!” 那邊王江聽了,帶頭過來道賀,“恭喜?。 ?/br> 后面眾掌柜們?nèi)鐗舴叫?,也都一窩蜂過來說些好話。 眾人都是久在商場打滾的,拍馬屁那是看家本領(lǐng),一張口不帶重樣的。 師雁行瞬間深陷人民群眾的馬屁海洋,竟有些頭暈?zāi)垦!?/br> 真高興??! “三妹!” 她笑著喊道,“去買幾串鞭來放!這個月大家月錢翻倍,都沾沾喜氣!” “哎!”三妹脆生生應(yīng)了,忙不迭摘了圍裙就往外跑,出門時還被門檻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若說王江原本還有點這樣那樣的小心思,如今聽說師雁行一口氣多了兩個進(jìn)士師兄,也全都隨風(fēng)消散了。 像他們這樣的人,見了官老爺哪有不跪的! 平時想巴結(jié)都沒門路呢,這里卻明晃晃有一個官老爺們的徒弟、師妹……這樣好的機會哪里去尋! “這樣大的喜事,合該好生樂一樂!”練的次數(shù)多了,王江笑得比以前好看多了,看著挺真心實意,“不如大家都隨份子,咱們做東道,請師掌柜好好樂一回!” 眾人便都說好,積極得活像自家要娶親一般。 有食客不解,隨口問了一句,誰知越發(fā)糊涂: 這些人莫不是傻了?分明是五公縣人士,兩個外省進(jìn)士與他們何干? 殊不知五公縣也好,瀝州城也罷,這些地方的進(jìn)士距離他們確實近,可卻是半點瓜葛也無。 誰在乎呀! 師雁行推辭不過,只得應(yīng)了,又打發(fā)人回家向江茴報喜。 報喜人到家時,江茴正拉著趙清河說話,后者聽罷不由感慨,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這位江太太本人便談吐文雅,言之有物,師掌柜自己更是見識不凡,不曾想兩位師兄也這般年輕有為。 江茴歡喜得很,親自打賞了,見趙清河又上前道賀,忙親自扶起。 “這也是我們的造化和運氣,先生不必多禮。” 里間魚陣正跟丫丫做功課,聽見外面動靜心癢難耐,可想著之前先生教過的“心無旁騖”,只得強忍著。 一時魚陣寫完了,見丫丫還在描紅,急得抓耳撓腮,可又不忍心丟下meimei,只好爬下凳子,偷偷跑去隔開兩間的多寶格那里窺探。 不料被秋分發(fā)現(xiàn),忍笑問道:“姑娘寫完了?” 魚陣點點頭,又小聲問道:“秋分jiejie,外頭是有什么好事么?” 才剛她和丫丫正用心做功課,只聽得一陣喧嘩和道賀之聲,卻聽不清內(nèi)容。 秋分抿嘴兒笑道:“奴婢嘴笨,說不大清,不如姑娘自己問太太吧?!?/br> 魚陣大為心動,才要跑出去又生生剎住,扭頭看了眼還在埋頭描紅的丫丫,小眉頭皺得緊緊的。 她心里就好似多了一架天平,兩頭各坐著一個小人兒,一個叫她馬上出去問,一個叫她留下等meimei。 大約是經(jīng)歷的關(guān)系,丫丫膽子有點小,魚陣?yán)媪撕脦滋觳艥u漸放開,如今小姐兒倆日日一出上學(xué),情分突飛猛進(jìn),略略緩解了師雁行不在的空虛。 魚陣跟著那晃悠悠的天平搖擺許久,一咬牙,哎呀一聲,又吭哧吭哧爬回凳子上。 唉,我若跑出去,丫丫一個人在這里多著急呀! 丫丫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小聲道:“我,我寫得慢……” 魚陣揉了揉自己的臉蛋子,見她小手被筆桿磨得通紅,忙道:“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寫得也慢!娘和jiejie都叫我慢慢寫,你也慢慢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