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美 第180節(jié)
在場諸人之中, 他最清楚師家好味和聚云樓之間的過往,沒想到兩家現(xiàn)在竟然要攜起手來了。 師雁行就笑,“倒也沒那么夸張?!?/br> 只要利益足夠,甚至某些血海深仇都能彌補,更何況只是之前的一點磕磕碰碰? 不足為懼。 稍后改作業(yè)時,裴遠山就道:“商場上的事我不甚了解,但想來與官場也無甚大分別,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你自己小心,不可偏聽,也不可盲信?!?/br> 師雁行認真領(lǐng)訓(xùn),“是?!?/br> 確實是這么個理兒,兩處都是殺人不見血的地方。 可能頭一天大家還在一起說說笑笑,第二天就反目成仇,你殺我來,我殺你,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裴遠山輕輕按了按她的腦袋,眼神溫和,“萬望以自保為上,余者一切皆可舍?!?/br> 死是很容易的事情,難的是遇到種種挫折,還想盡辦法活下去。 師雁行眼眶一熱,“弟子記住了?!?/br> 柴擒虎和田頃在外面光明正大的偷聽。 兩人一個做過一段時間押鏢的買賣,一個家里就是做買賣的,對師雁行的選擇并不算意外。 買賣圈子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總能碰上的。你不可能讓所有人喜歡你,同樣的,也不可能永遠避開所有不喜歡的人,自然就不能一直意氣用事。 裴遠山看了師雁行良久,忽然幽幽嘆了口氣。 外面師兄弟倆也幾乎同時嘆了口氣,“可惜了。” 如果小師妹不是小師妹,而是小師弟,一定比他們更適合做官。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是小師弟的話,說不定他們就不會認識了。 四月的五公縣商會的例會上,師雁行和王江正式聯(lián)合提出組建美食城進軍瀝州,一時從者甚眾。 令大家意外的是,匯云樓掌柜王河全程沒有參與,但也沒有反對。 鄭義看了,不禁感慨起來,“真是后生可畏。” 這個美食城的點子也叫眾人眼前一亮。 可惜再沒有其他一個行當(dāng)會像餐飲行業(yè)一樣,擁有如此廣泛的群眾基礎(chǔ)和如此眾多的同行。 師雁行笑道:“其實別的行當(dāng)也未必不成,單看怎么去做罷了。說到底,跟咱們最初組建商會的初衷是一樣的,取長補短,強強聯(lián)合,同行也未必是冤家,未必非要斗得烏眼雞似的。 就好比做針線裁縫布匹一行當(dāng)?shù)?,雖然經(jīng)營的東西有些不同,但大家可以把鋪子開在一處,那些買針線的人自然也需要布匹,有了布匹的人自然也需要針線,如此靠得近了,相互推薦,大家不用遠去就能一次采辦齊,下一次自然更愿意往這邊來。 再比如醫(yī)館藥鋪,人無完人,這家擅長跌打損傷,那家擅長婦科幼兒,若也在一起,甭管什么病人,自然都往這邊來,進門了,該找誰找誰,咱們也不耽擱做生意,他們也不耽擱看病。 倘或再診斷出其他病癥,或者病人親朋好友有其他病的,現(xiàn)場問診抓藥也方便……” 后面說的醫(yī)館集合就是現(xiàn)代醫(yī)院的雛形,而不少繁華都市的老字號也喜歡聘用多位圣手同時坐鎮(zhèn),實力遠非單打獨斗可比。 眾人若有所思,又不可避免的有些遲疑。 這個法子聽上去好像確實不錯,但需要相當(dāng)?shù)男湃巍?/br> 遠的不提,萬一大家整天湊在一處,被那些有壞心的人把自己的獨門絕技學(xué)去了怎么辦? 況且有的病癥常見,賺的自然就多,有的病罕見,賺的自然就少。 如果真的是幾家湊在一處,誰當(dāng)領(lǐng)頭的?誰當(dāng)二把手? 正因為有這樣那樣的麻煩,老會長也不愿意往自己身上招攬麻煩,所以即便“綜合醫(yī)館”的模式已經(jīng)在很多地方出現(xiàn),五公縣仍遲遲不動。 師雁行知道老會長的心思。 無非就是覺得自己年紀大了,好不容易一輩子順順當(dāng)當(dāng)熬過來,眼見下任會長的頭銜落不到自家子孫后代身上,又何必再去折騰? 只是他未免小心太過,也膽小太過。 人如果不愿意承擔(dān)任何風(fēng)險,就注定了不會有任何大的突破。 常言道,富不過三代,這話很有些道理。 老會長名下的一系列醫(yī)館和藥材鋪子都是從他爹手里繼承過來并發(fā)揚光大的,爺倆都算是好樣的,奈何一代不如一代。 如今,老會長的兒子就資質(zhì)平平,勉強能做個守成之主。 而他長孫更直接是個紈绔,日后不把祖宗家底敗光,就算不錯了。 照師雁行看來,左右兒孫不濟,還不如趁他自己在世時再放手一搏,至少以后就算是敗家破業(yè)也能多撐兩年。 可私底下鄭義卻來了一句,“你怎知他沒試過?” 或許現(xiàn)在的決定,正是他當(dāng)初掙扎過后的無奈之舉。 師雁行一怔。 倒也是。 是她太想當(dāng)然,也太小瞧別人了。 又或者個人追求不一樣,人各有志,她自己喜歡的,又憑什么強加到別人頭上? 想到這里,師雁行突然心頭一凜。 來到大祿朝后她的事業(yè)發(fā)展得很順利,中間也曾有過波折,但大都有驚無險,被她憑借上輩子積累的經(jīng)驗教訓(xùn)提前化解掉,時間一長,難免有些自信過頭,嘴上不說,可偶爾心里想的,未必不是高高在上。 這會兒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鄭義不經(jīng)意間的一句話卻如洪鐘大呂,重重敲在師雁行心頭。 師雁行啊師雁行,你可真是驕傲了。 這是很要命的毛病。 師雁行暗中調(diào)整呼吸,不斷告誡自己,日后一定要謹言慎行。 再說回組建美食城的事。 雖然想?yún)⑴c的不少,但卻未必有那么大的地方,讓誰來不讓誰來,讓誰的哪個項目來,都必須細細篩選。 而且去到州城后,美食城要開在哪里?會不會犯什么忌諱? 里面的檔口怎么分配?都是急需解決的問題。 為此,私下里大家頻頻碰頭商議,幾乎又在商會之外組建了一個新的無形的餐飲協(xié)會…… 一直到了六月底,天氣正式熱起來了,大家才差不多商量出個眉目,而師雁行也要搬家了。 幾經(jīng)比較,師雁行最終選定新居,又請人挑了黃道吉日,就選在七月初八搬家。 新家的位置不如現(xiàn)在的繁華,用后世的說法就是大約在五公縣內(nèi)部的四環(huán),但是十分寬敞清凈,距離縣學(xué)挺近的,周圍住的大多是想讀書的正經(jīng)人家,整體治安很好。 勉強能算學(xué)區(qū)房啦。 主體是座三進的院子,帶東西兩個跨院,非常寬敞。 這一帶遠離鬧市,是純粹的中等住宅區(qū),房租算得上便宜。 可架不住院子多且大,平時若要整租,一個月也要五六兩呢! 上任房東搬走之后,曾屢次對外出租,奈何因為整租價格太高難以出手,他又擔(dān)心租客太多弄壞宅院,不想分租,故而一直耽擱下來。 當(dāng)時周開幫著一打聽,果然也是商會成員,就約了買賣雙方見面。 那人和師雁行碰頭一看,果然曾在商會上見過,少不得寒暄一回。 “既然是師老板要,我也樂得賣個人情,五百五十兩,不二價。” 師雁行當(dāng)時就笑了,“你不誠?!?/br> 果然是商人的嘴,騙你的鬼,專宰熟人。 五公縣的平均房價才多少? 這一整套院子一來位置不算多么繁華,二來風(fēng)水也不是多么出色,三來雖然大也有限。 而且所謂的東西跨院原本也不過是把左右兩邊的房子買下來之后打通的。 真要算起來,就是三套房子而已。 可這個地段的一套房子頂了天也不過在一百三十兩上下,三套也就是三百九十兩。 他知道好,打折打出買方倒找來了。 我給你打個折行不行? 五百五十兩,都夠去州城買套好房子了。 那人被戳破也不尷尬,振振有辭道:“師掌柜也是做買賣的,賬卻不這么算,當(dāng)年房子我買了之后重新整修過,你看那地上鋪的青磚,房頂上摞的青瓦,正院兒里的花圃,不都要錢?” 師雁行皮笑rou不笑,也不跟他扯皮,只扭頭對周開道:“人家不想賣,這么著吧,君子不強人所難,勞煩你再幫我找找,也不用找這么大的了,就找三處相鄰的宅子吧!四處也不嫌多,如果租期不到,我可以補足他們房租。 合適的就買下來打通了,一樣住?!?/br> 周開忍笑應(yīng)下,就見對面的房東臉都綠了。 “師掌柜,”他生硬笑道,“凡事好商量么,何必說的這么絕?” 師雁行站起身來,“我倒是想商量,可您有這個打算嗎?五百五十兩,虧您敢張這個嘴!” 這么多銀子,我得掙多少天啊? 但凡她今天應(yīng)了,明天就是五公縣最大的怨種。 那房東雖見過師雁行,卻因為自身實力一般,沒近距離接觸過,只私底下?lián)胶椭c旁人議論,說這么個小丫頭能有什么本事入席?保不齊就是上面的人拿她出來制衡的。 就是她運氣好而已,我上我也行! 意外得知想買自己房子的就是師雁行后,他當(dāng)場就動了坐地起價的心思。 嘿嘿,要是能狠宰她一筆,夠自己吹好幾年的! “師掌柜家大業(yè)大日進斗金,也不差這點吧?” 那人賠笑道。 師雁行嗤笑一聲,“我還真就差這點兒?!?/br> 說完扭頭就走。 那是一點嗎? 開什么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