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美 第27節(jié)
“有jiejie真好啊!”她羨慕地說。 哥哥有啥用??! 后面暖閣和前頭花廳只隔著兩道多寶閣搭建的多空墻,外加一扇大屏風,若屏息凝神,就能隱約聽見對過的動靜。 江茴和鄭老太太她們在這邊說話,偶爾也能聽見前頭漏過來的細碎聲響,只是聽不大真切。 過了會兒,忽有人來傳話,說是老爺帶著那位師姑娘往大廚房去了,好像是要現(xiàn)場做幾道菜。 江茴就記起來之前師雁行跟她們說的: “這次過去若是順利,菜單子必然要變的。但鄭老爺子也不可能立刻相信我,待到那時,少不得露兩手……” 因為提前有了心理準備,聽見這話,江茴也不緊張,反而有些雀躍起來。 照著么看,是進行得很順利了? 實際上,確實也還不錯。 師雁行和鄭義會面后,非常直白地說了自己的想法,對方思慮良久,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家里并沒有你要的材料?!?/br> 真見了面后才發(fā)現(xiàn)是真小??! 也是,才十二呢,就是個孩子。 但這份沉穩(wěn)和老練,屬實不像孩子,很令人信服。 可什么涼拌腐竹,腐竹是啥? 腐爛的竹子?那玩意兒真能吃? 還有酸菜,酸了的菜? 關鍵是鄭家也沒有呀! 師雁行就笑,顯得特別善解人意,“這些我都自己帶了?!?/br> 一個好廚子不僅要有一手好廚藝,更要緊的,還是為顧客思慮周全的心。 鄭義看著她的眼神頓時復雜起來。 好么,這是有備而來啊。 他忍不住想,自己這么大的時候,有這么多心眼兒嗎? 現(xiàn)在是下午申未相接,也就是后世的三四點鐘,鄭家一般在晚上酉戌相交,即七點多吃晚飯,大廚房正好清凈,只有兩個婆子看守。 見鄭義親自帶人過來,婆子們都有些不知所措。 鄭義擺擺手,“不妨事,你們只管做自己的。” 因明日要舉辦待客晚宴,除一應菜蔬要用當日新鮮的之外,各色重要食材都已備齊。 靠墻大水缸里養(yǎng)著幾尾大魚,肥壯的腰身一甩一甩,活力滿滿。 瓷盆里早泡發(fā)了海參、鮑魚、瑤柱等干貨,預備著用。 按照鄭義的吩咐和師雁行的指引,小胡管事跑去那院子里將她帶的食材取了來。 之前在家晾曬腐竹,將干未干之際,師雁行就用干凈的小剪子把腐竹首尾細小不規(guī)整,以及懸掛折疊處比較結實也不大好看的部分剪掉,只剩下中間粗壯整齊的,都剪成合適入菜的大小。 一來方便保存攜帶,二來也好泡發(fā)。 師雁行早就猜到可能會有現(xiàn)場考核,所以午休前就把腐竹泡發(fā)了些。 此時淺黃中透著白嫩,瑩潤潤一盤,竟真有幾分竹子劈絲時的風格。 鄭義看了一回,沒認出來什么做的。 師雁行賣了個關子,“回頭您嘗嘗再猜?!?/br> 鄭義:“……” 這不吊人胃口嘛! 哼! 若果然好吃,回頭宴席上,他也要這么吊別人胃口! 出發(fā)前幾日開始,師雁行就沒再往鹵汁里加高湯,幾天下來,越發(fā)濃縮,正好這次灌了一壇子抱來。 縣城經濟比鎮(zhèn)上發(fā)達許多,常年都有洞子貨賣,類似后世的大棚蔬菜,故而這鄭家大廚房內菜蔬種類尤其繁多。 師雁行先燒了點熱水泡發(fā)土豆粉,然后從干貨筐里抓了幾顆木耳,丟入溫水中。 時間緊任務重,來不及細細泡發(fā),只先潤一潤,去去表面塵土和臟東西,然后等會兒下鍋慢慢煮一煮也能將就。 土豆粉其實難登大雅之堂,但勝在新奇有趣,正好可以充做菜和飯之間過渡的點心。 調成酸辣口,順便還能壓一壓吃rou之后的緒煩。 她站在蔬菜堆兒前打量一回,伸手抽了棵芹菜,用指甲在根部輕輕一掐。 就聽“咔嚓”一聲輕響,指甲輕而易舉刺破表皮,淡綠色的汁液滲出,芹菜獨有的清香瞬間彌漫開。 這時候的芹菜跟后世品種明顯不同,更細小,味道也略有區(qū)別,但大致還是一樣的。 小小的人往案板前一站,活像脫胎換骨,好似跟方才那笑意盈盈說話的姑娘判若兩人。 非常有說服力! 取芹菜最嫩的一段切成細條,再加糖醋蒜等調和成酸甜可口的醬汁,把煮發(fā)煮熟的木耳過冷水,和腐竹、芹菜條一并拌勻。 師雁行的動作非常麻利,手起刀落,鋒利的刀刃與食材相接,蒊發(fā)出快速而有節(jié)奏的“嚓嚓”聲。 不是樂章,勝似樂章。 不知什么時候起,大廚房留守的兩個婆子都看呆了。 明日家里要宴請重要賓客,上上下下的仆婦都被叮囑了許多遍,尤其是這廚房,大家都緊張得不得了。 老爺和大爺對菜單子一直不大滿意,這些事大家都有所耳聞。 后來聽說二爺薦了一位,昨兒就派人去請了,眾人私下里也議論了不止一回。 鄭家是有廚房供奉的,是一位姓趙的大師傅,今年四十來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眼光甚高。 近來家里幾位主子反復找他篩選菜單,奈何總差口氣兒,把個趙師傅郁悶得不行。 這么多年不都這么做的?咋忽然就不行了! 聽說又請了別的廚子,趙師傅就覺得自己被輕視了,好似別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大對,難免有些不樂意。 可這是東家的意思,他也不能跳出來反對,只悶悶不樂。 這兩個留守的婆子自然曉得趙師傅的心思。 她們偶爾還說呢,這趙師傅的手藝在大家看來就極好,放眼整個五公縣都是數一數二的,難不成還能有什么能人壓他一頭? 方才見老爺帶了個小姑娘進來,兩人就覺得荒唐。 可如今再看這架勢,問問這漸漸飄出來的香味兒,好像……確實不比趙師傅差哈! “兩位嬸子,可有現(xiàn)成的面團沒有?” 兩人正愣神呢,忽聽那姑娘問了一嘴。 “???” 鄭義皺眉,“問你們有沒有面團?!?/br> “有有有!”一個婆子麻溜兒站起來,指著另一頭案板上一個大陶盆說,“趙師傅吩咐了,晚上蒸蘑菇雞丁餡兒的包子,正發(fā)著面呢?!?/br> 師雁行轉頭看鄭義,鄭義點頭,“用?!?/br> 師雁行就老實不客氣地去揪了一塊面,原本圓潤飽滿的巨大面團上瞬間出現(xiàn)了一個大口子,又順著往下縮,看著委屈巴巴的。 要了面團,師雁行又挑了一點上好的五花rou,加了姜末、蔥末等剁成細細的rou餡兒。 剁好了rou餡兒,她才洗干凈手,擦干了確認沒有多余的水滴,這才取了雙干凈筷子,從帶來的酸菜壇子里夾了一塊出來。 開蓋的瞬間,尖銳而鋒利的酸香瞬間沖出,在現(xiàn)場幾人鼻端殺了個幾進幾出,一時間,口水嘶溜聲此起彼伏。 酸菜煎餃入鍋,那邊土豆粉也泡好了,師雁行左右開弓,一邊用小砂鍋煮土豆粉,另一邊小火煎餃,忙而不亂。 空氣中蒸騰著繁復的香氣,莫說兩個婆子,連鄭義都忍不住頻頻抽動鼻翼,簡直不知該先聞哪個好。 煎餃出鍋前,師雁行又攪了兩個雞蛋,徑直倒入鍋中,形成一個完整的金燦燦的蛋液底。 再撒點切碎的蔥花和黑芝麻,色彩艷麗而分明,端的色香味俱全。 土豆粉也煮好了,涼拌腐竹也入味了,一切完美! 傍晚鄭平安像往常一樣下衙歸來,才進門就聞到一股陌生而濃郁的香氣。 他翻身下馬,順手將韁繩丟給小廝,“今兒怎么這么早用飯?” 小廝哪兒知道啊,正忙著吸口水呢! 鄭平安覺得不對勁,下意識加快腳步,一路沖到飯廳,結果抬頭就見親愛的家人們圍坐一圈,中間桌子上擺著幾個空空蕩蕩的盤子。 鄭平安:“……” 發(fā)生了什么?! “怎么不等我就吃飯了?”他有點委屈。 有壽那小子還有點幸災樂禍地嚷嚷,“二叔,你今天回來晚了!” 鄭平安磨牙,“是你們吃早了!” 縣城門口的日晷清楚著呢,非但沒晚,比昨兒早了將近半刻鐘。 老頭兒老太太臉上有點尷尬,“并不是用飯,這不是那位師家的小娘子做了幾個菜試水,我們嘗嘗,就略嘗嘗……” 鄭平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他沖到桌邊噫嘩,看著里面的殘羹冷炙,出離悲憤,“我薦的廚子!” 一口整的都不給我剩? 鄭如意向后斜靠在大圈椅里,滿臉饜足地擺擺手,“二弟,一家子骨rou,談什么你的我的,生分了啊。” 鄭平安冷笑,“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