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美 第20節(jié)
降價吧,這兩天白干了。 不降價,賣不出去,血本無歸…… 這邊正犯愁呢,卻見那邊三個衙役齊刷刷回頭,剛才在這邊鬧過一場的食客正滿面氣憤地說著什么。 夫妻倆腦子里嗡的一聲,壞了! 兩人心中暗暗叫苦,這些衙役平時人都見不著一個,怎么偏偏這會兒扎堆兒來? 可不就叫那廝現(xiàn)場告狀! 兩口子眼巴巴看著一個衙役走過來,居高臨下往他們桶里看了眼,眉頭一皺,還沒說話,男人先就慫了。 “大人,小人知錯,實在是一時糊涂……” 女人:“……” 呵呵,你剛才對我耀武揚威的勁兒呢? 鄭宅。 鄭家如今當家的還是鄭平安之父鄭義,不過他也是五十歲開外的人了,自覺近幾年有些精力不濟,感慨歲月不饒人之余,也越發(fā)注重培養(yǎng)長子,幾乎日日都拉著他傳授生意經。 昨兒小兒子回來,眉飛色舞地說在鎮(zhèn)上嘗的一道菜倒好,還特意吩咐人今天去買回來。 鄭義大半輩子走南闖北,苦也吃過,福也享過。如今功成名就,自詡天下有名有姓的好物也見識了大半,所以一開始并未將次子的話放在心上。 那小小一座鎮(zhèn)子,物乏民貧,能有什么好東西? 不過那孩子心地純善,這份孝心卻是難得。 鄭義回來換了衣裳,洗了手臉,外面家人們已經等著了。 見桌上有一盤從沒見過的rou,紅彤彤油亮亮方塊,顫巍巍端正正邊角,從上往下淋著一汪汁水,落在細膩的甜白瓷盤子里分外亮眼。 上桌前廚房那邊還點綴一番,在上面撒了一點翠綠的蔥花。 紅綠相撞,激出十二分濃艷。 “這就是平安說的那菜?”鄭義問道。 老太太本就偏疼小兒子,如今越發(fā)歡喜得合不攏嘴。 “可不是嘛,還巴巴叫人弄回來給咱們嘗,正熱乎呢。我先嘗一個。” 鄭家原也是泥腿子出身,如今雖富貴了,家中規(guī)矩仍不算嚴苛,個人用飯時皆以公筷自取。 老太太執(zhí)起長箸,微微用力,才要往上提,卻愕然發(fā)現(xiàn)那筷子尖兒竟已陷了下去! “哦?” 有些意思。 長子鄭如意親自取了勺子來為母親挖過去,又笑,“母親嘗嘗。想來二弟眼界甚高,若沒有三分本事,恐怕入不得他的眼呢?!?/br> 那rou塊正好是一口大小,老太太依言抿入,剛入口,竟就化了! “嗯,這個味兒好,”她笑道,“我這幾日正有些上火,牙齒疼痛,吃不得那些硬物。這個既有滋味又軟爛,配粥正好,且不論你們怎么想,倒是合了我的脾胃?!?/br> 老太太給出這樣高的評價,眾人也都弄了了一塊嘗。 忽聽她身邊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子說:“這好吃,我覺得比咱家的廚子做的好!” 旁邊他meimei也點頭,“明兒再讓二叔買吧?” 說話的是鄭如意的子女,眾人一聽都笑了。 鄭平安貪玩,剛成親沒兩年,媳婦尚未懷胎有孕,對侄兒侄女很好。 每每家來,或是糖人點心,或是玩偶泥塑,總不空手。故而兩個孩童盼二叔更甚于盼親爹。 他們的娘失笑,“也未必真就比咱們家的廚子好,許是你們平時吃膩味了,如今乍一嘗了外面的味道,自然覺得不同?!?/br> 然而小兄妹兩個不買賬,先埋頭把碗里沾著醬汁的米粒扒干凈,這才小聲嘟囔道:“好吃就是好吃嘛!” 那我們也天天吃糖啊,怎么沒吃膩? 鄭義連著吃了兩塊,微閉著眼睛,細細品了一回,“確實不錯。” 一時飯畢,其他的菜多少都剩了點,唯獨這新得的鹵rou盤子干干凈凈。 原本大家還經常擔心鄭平安平時在外面吃不好,如今看來…… 嗨,白擔心了! 才剛說話那小子就有點羨慕,“二叔平時都吃這個嗎?那我以后長大了也要進衙門!” 鄭義就抬手往他腦瓜子上拍了一把,笑罵道:“胡說!” 你一個鄭家的長子長孫,進什么衙門! 晚間鄭平安回來,換過衣裳后來給父母請安。 “那鹵rou嘗了嗎?味道還不錯吧!聽說明兒還有鹵蛋呢?!?/br> 老太太對著他笑個不停,“極好,我就著那個,竟比昨多吃了半碗粥?!?/br> 鄭平安聽著也高興,“愛吃就好,也不值什么,明兒打發(fā)他們繼續(xù)買就是了?!?/br> 正埋頭盤賬的鄭如意就笑,“二弟的孝心比我強?!?/br> 鄭平安連連擺手,“大哥快別說,羞煞我了?!?/br> 他自己什么樣子心里有數(shù),不過家人不計較罷了。 見他們兄友弟恭,鄭義老懷大慰,這才問:“是哪家酒樓的菜?” 鄭平安說:“是個開了沒幾日的小攤,平時賣大碗菜的,好像昨兒才開始賣這個?!?/br> “小攤?”鄭義愣了,“那掌勺的是誰?” 鄭平安的表情就更微妙了,“好像是個十來歲的小丫頭。” 鄭義:“……胡說八道!” 鄭平安:“……” 他立刻發(fā)動了終極絕技: 扭頭喊娘。 老太太立刻拉下臉來,摟著兒子沖丈夫喝道:“少把外頭那副做派帶到家里來,冷不丁起什么高聲?” 鄭義:“……” 都是給你慣壞的! 鄭如意噗嗤一聲,見老爹望過來,忙低頭做忙碌狀。 鄭義倒不是平白問這些,他有用處。 這怎么可能是一個十二歲的姑娘做的呢? 照他這么多年吃遍大江南北的經驗來看,掌勺的人沒有一二十年灶間的功夫決做不出這個味兒。 鄭平安雖大事上不成,人卻機靈,見狀想了一回,“我記得爹前幾日還說下月家里要來貴客,只菜單子一直不中意,可是為了那事?” 鄭如意一聽,顧不上裝忙,“呀,確實?!?/br> 城里有座縣學,內中人數(shù)上千,每年光是固定的學子服便要四套,再有棉袍。 另有各處先生們,單的一年八套,棉的三套。 除此之外,各處床帳、帷幔、鞋襪、枕套子等等,自不必說,哪里用不著布呢? 鄭義一直想把這供應攬下,奈何之前那位縣學學院的院長有個親戚便是賣布的,外人無法插手。 幸運的是,今夏那院長因病請辭,已經告老回鄉(xiāng)去了,原本的布匹供應自然也不作數(shù)。 鄭義知道,機會來了。 若能拿下這筆大買賣,賺多少錢倒在其次,最要緊的卻是直接與官府、學堂掛了鉤,長遠的好處簡直數(shù)不清。 鄭義想一舉拿下,便提前給書院幾位管事的下了帖子。 奈何其中最要緊的兩位卻是府城來的,見過世面,眼界甚高,鄭義便擔心席面入不得他們的眼。 鄭平安往嘴里丟了顆清脆甘甜的棗子,咔嚓一聲咬碎,笑道:“既如此,便把人請了家里來,大面上仍用咱家的廚子,只煩她做兩個拿手菜添上。” 鄭如意點頭,“二弟想得很是周到?!?/br> 若這廚子得用,自然是錦上添花,若不得用,有自家廚子撐著,也不至于落了空。 見兩個兒子這般聰慧,鄭義也有些自得,只怕他們得意忘形,面上便不顯現(xiàn)出來。 倒是老太太不管這些,一手一個拉過來,滿口夸贊,只說自己會生。 鄭義:“……” 合著沒我什么事兒? 若沒我的種,你去哪兒生! 于是第二天,師雁行再次見到了鄭平安。 他照例要了鹵rou,見有新鮮的鹵蛋也要了兩個。 雖是同一鍋鹵汁,但不同的東西鹵出來也有不同的味道。 那鹵蛋已經被濃郁的鹵汁泡透了,咸津津透著點甜,咬開蛋清都是茶棕色的,蛋黃部分也微帶褐色,細膩如膏。 接連幾日的豬rou油脂和大料香氣侵入內部,絲絲入扣,美得不得了。 “去府上做菜?” “是呀?!编嵠桨残呛堑溃謱畹?,“大娘子和小小姐也一并去住兩日,權當做耍。那幾日誤工的費用一并算在辛苦費里,不必擔心?!?/br> 五公縣距離韓張村近百里,一日之內根本不能往返,況且又要做晚宴,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回來。 師雁行才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家里人肯定不放心她獨自一人出遠門。 那邊江茴都怔住了。 她聽見了什么呀?! 鄭家,就是那個五公縣布王鄭家,請去做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