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美 第10節(jié)
消息傳開后,眾人贊嘆之余又不免惋惜。 真是窮人的孩子早當(dāng)家,大祿女孩兒們普遍十七、八歲才出嫁,尋常人家十二歲的女孩兒還是膩在父母身邊懵懂撒嬌的年紀(jì)呢!這就出來挑大梁了。 “大家伙喜歡就好了?!睅熝阈行Φ?,“若吃的好了,還得勞煩諸位幫忙告訴旁人去?!?/br> 普通人家未必每天都吃得起rou,用料難免吝嗇。 rou下鍋遇熱縮減,為了顯大顯多,大家哪里會著力翻炒?只熟了便罷。 這么胡亂弄熟的rou,自然沒有煸炒過后的醇香,風(fēng)味就少一截。 老張猛點頭,“嗯,這沒得說。昨兒我跟車馬行的幾個同鄉(xiāng)還講呢,他們饞得了不得?!?/br> 說著,他突然指著遠(yuǎn)處一笑,“說曹cao,曹cao到,那不是?” 車馬行的活計遠(yuǎn)比糧鋪更臟更累,也有門檻,所以工錢也比別處多些。 只是車馬行內(nèi)氣味難聞,更不便管飯,大家都去外面吃。 不等他們靠近,老張便故意大聲說悄悄話,“那車馬行的掌柜大氣,工錢給得足,這幾個都是有錢的?!?/br> 一番話說得眾人都笑了。 “好你個老張,這是伙同外人訛我呀!”為首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大約跟老張很熟,聞言笑罵道。 老張也不在意,哈哈跟著笑了一場,對師雁行道:“那是黃兵,看著不像好人,其實很仗義,若有什么事兒,找他好使!” 他家里也有個女兒,年紀(jì)比師雁行大幾歲,卻遠(yuǎn)不像這樣懂事能干,兩相一對比,難免愛屋及烏。 黃兵聞言哈哈大笑,擺著手謙虛道:“別聽他胡沁,不過是給人干活的,能有什么本事?” 話雖如此,他眉宇間卻頗有得色,顯然對老張說的話十分受用,不過是嘴上謙虛罷了。 師雁行當(dāng)下就留了意,又去招呼。 黃兵精瘦,因為經(jīng)常在外面挑選馬匹被曬得黢黑,倒是顯得一口牙越發(fā)白了。 他隨意往桶里看了眼,“小娘子,若要三個菜,可怎么算呢?” 師雁行看他舉止灑脫,眼中精光四射,顯然是個十分有主意的人,且又在車馬行管事兒,想必有些見識,便有意交好,當(dāng)下就說:“您這樣照顧我們生意,三個菜便算作五文吧!” 那邊老張等人一聽不干了,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道:“我們咋沒這么好?” 師雁行也笑,瑟瑟金秋里一朵花似的,眉眼彎彎道:“幾位大哥叔叔伯伯們也沒問吶!” 眾人語塞。 還真是。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賺的沒有黃兵等人多,一天兩天還好,若天長日久多著一文錢,也有些頭沉,所以只是順口一說罷了。 黃兵見狀十分得意,也覺得這小娘子識趣,在眾人面前給自己做臉,便大笑一回,很是暢快。 “罷了,我看你們都是兩個菜,一碗三個菜卻怎么分呢?便給我一整碗這個豆角子,剩下兩個再拼一碗。” 又向劉大娘要了三個熱炊餅。 這還是頭一回有人一次要兩大碗的,娘們幾個臉上就泛了喜色。 與黃兵一起來的眾人也跟著起哄,嚷嚷他是個大肚漢云云,又有人十二分的艷羨。 都是做體力活的,其實真要敞開了吃,誰吃不完兩碗菜呢? 只是沒那份財力罷了! 天氣晴好,中午的日照很足,曬得人身上暖洋洋,黃兵等人結(jié)結(jié)實實扒了熱菜熱飯,身上都逼出來一層薄汗,對著細(xì)風(fēng)一吹,大嘆暢快。 江茴收了碗筷。 今兒她特意帶了一布袋草木灰,趁碗壁的油漬沒干撒上去,用布巾子一抹,就比熱水燙過的還干凈。 這樣就不必?fù)?dān)心回家的路上蹭得到處都是油水了。 而且這么一輪換,哪怕來三四十位客人,如今的二十二個碗也夠使的,暫時倒不必再添置。 師雁行舀了水出來,“諸位,洗洗吧!” 昨天晚上她仔細(xì)想了一回。 客人們端著碗吃飯,難免弄得手和嘴上都是油,況且她們娘們幾個也忙得出汗,若邊上有水洗一洗就很方便了。 于是今天就又帶了一個空桶和半邊葫蘆剖開的瓢,去兩條街外的井里打了水來。 眾人聞言一怔,“小娘子端的細(xì)致,既如此,就洗一回?!?/br> 說罷,紛紛上前來接過勺子,果然舀水洗手。 那邊狗子胡亂沾了一遍水就要走,忽然覺得腿上有些阻力。 低頭一瞧,大碗菜家半截高的小姑娘不知什么時候跑到他身邊,皺巴著臉蛋,扯著他的褲腿說:“臟臟?!?/br> 娘和jiejie都說人要干干凈凈的,可這個哥哥卻不是! 羞羞臉! 狗子一下子紅了臉,窘迫道:“我洗啦,你才剛沒看見?!?/br> 魚陣小嘴抿得緊緊的,也不說話,小手往他腕子上一指。 狗子低頭一瞧,果然有一處污漬,臉上頓時火燒火燎的。 旁邊老趙就笑,“瞧瞧,你小子自己平時大咧咧的,如今竟被個奶娃娃笑話了?!?/br> 江茴有些不好意思,過來摸著魚陣的腦袋道歉。 小孩子不懂迂回,萬一遇到些心眼小的客人,覺得丟了臉,就此記恨就不妙了。 眾漢子倒不在意。 狗子也只是臊,見這母女三人確實都干干凈凈的,未免也有些自慚形愧,便又紅著臉去認(rèn)認(rèn)真真了一回。 那邊師雁行見黃兵和老張說笑,便過去問道:“兩位爺,我們來了兩日呢,怎么不見有衙役巡街呢?” 兩人紛紛擺手,“我們算哪個牌面的貨,不過是賣苦力的罷了,怎么好稱爺呢?若小娘子不嫌棄,老張老黃胡亂叫也就罷了?!?/br> 師雁行當(dāng)然不能這么叫,當(dāng)下道:“既如此,我就喊兩位叔叔了?!?/br> 黃兵越發(fā)覺得這小丫頭有些意思,膽子也大,不跟別家的姑娘似的扭捏。 分明才第一回 見,就不著痕跡拉近了關(guān)系,處事簡直比那些積年的老人還干練。 老張倒是沒想那么多。 有個漂亮懂事又能干的姑娘喊叔叔,又不求自己辦事,誰不樂意呢? 他樂呵呵道:“你年紀(jì)小,又是頭回出來,想必不知道。 咱們鎮(zhèn)上雖有幾個衙役,可整日無事,也不過每天早晚出來走走過場罷了,平時都在東大街的屋子里躲清閑呢?!?/br> 大祿也是府州縣的基本行政格局,最低要縣城才設(shè)有衙門。 下屬的村鎮(zhèn)倒也不是不管,但因為輕易沒什么大事,平時都由本地百姓推舉的村長和鎮(zhèn)長代為處理。 而鎮(zhèn)上又根據(jù)規(guī)模大小常駐有六到十人、幾十人不等的衙役,基本功能類似于現(xiàn)代社會的基層派出所,平時沒事巡巡街,主要起個震懾作用。 若有違法亂紀(jì)的事情,自己能處理的就處理,處理不了的才上報縣衙。 毫不客氣的說,這幾個衙役就是鎮(zhèn)上的權(quán)力巔峰。 那邊江茴聽到他們的談話,有些詫異。 來之前師雁行分明已經(jīng)問過自己了,可這會兒為什么又裝不懂呢? 不過她沒有貿(mào)然插嘴。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已知道對方是個無利不起早、輕易不出招的,但凡說點做點什么,必然有其目的。 可問衙役,會是什么事呢? “原來如此!”師雁行恍然大悟的表情毫無破綻,“來之前我還跟娘說,衙役聽起來就威風(fēng),萬一碰見了,怪嚇人的?!?/br> 眾人聞言大笑,紛紛過來打趣。 “說的是,那幾人老拉著臉,看著確實夠唬人的?!?/br> “呸,少嚇唬小姑娘了?!?/br> “小娘子莫怕,不過都是兩只眼睛一張嘴罷了,他們雖不大和氣,處事也還算公正,只要咱們不違法亂紀(jì),怕什么呢?” 不和氣。 還算公正。 衙役人數(shù)在三人以上…… 師雁行面上笑著,心里卻已飛快地把有用的信息篩選出來。 今天菜準(zhǔn)備的多,來的人也多,最后還有幾個沒吃上的。 江茴很高興,又后悔今天沒再多準(zhǔn)備些。 師雁行就笑:“哪有這么正好的事兒呢?供不應(yīng)求,總比剩下好?!?/br> 江茴一琢磨,那倒也是,也就丟開手不想了。 今天賣了三十份,一共是一百二十文錢,塞在包里沉甸甸一團(tuán),頗有些體積。 江茴喜滋滋摸了幾遍,又對師雁行道:“這么一大包,咱們娘們幾個帶著回去,怕不大穩(wěn)妥,而且也笨拙。倒不如就去那邊的銀號里換成幾分的銀子,輕巧不扎眼?!?/br> 師雁行夸她想得周到。 今天炊餅劉大娘也早賣完了,對她們母女三人感激到骨子,這邊母親和jiejie忙著干活,她也不急著走,就在旁邊陪魚陣玩。 江茴看了一眼,見魚陣無事,這才低聲問師雁行,“你今兒怎么特意問起衙役來了?” 第9章 未雨綢繆 衙役的事三言兩語說不清,況且當(dāng)時劉大娘也在附近,師雁行便暫且壓下不提。 娘們幾個收拾了家當(dāng),向劉大娘道了謝,又去銀號將銅板兌換成銀子,順道在井邊把碗筷刷了。 家里沒有井,用水要去村里的水井挑水,累了一天,能省幾步是幾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