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美 第8節(jié)
嫩綠的絲瓜切成滾刀塊,白的瓤,綠的皮,嫩生生翠油油,中間夾雜著許多嫩黃的雞蛋沫,光看著就覺得美。 要了命了! 老張忍不住狠狠吞了口唾沫。 看了這些菜之后,誰還吞得下干面餅子呀! 要不……可我自己帶了干糧啊。 “魚陣,好不好?。俊?/br> 老張正猶豫著要不要買,就聽那姑娘突然問了句。 魚陣? 誰? 他四下一看,發(fā)現(xiàn)剛才只注意桶里的菜了,竟沒看到板車邊緣還站著一個半截高的奶娃娃。 小姑娘抱著剛才他看過的那種大碗,笨拙地?fù)]舞著勺子,吃得頭也不抬。 聽見那姑娘叫了,那小屁孩兒才百忙之中仰起臉來,半邊腮上還貼著一塊蘿卜,油乎乎的小嘴里吧嗒吧嗒嚼著。 她用力點頭,“好次。” 孩子不會騙人,哪怕她不回答呢,光看這副小豬仔拱食的樣兒,就知道有多好吃了。 “來一份!”老張最后的防備瞬間崩塌,果斷道,“就要那個豬rou炒白菜和絲瓜炒蛋!” “好嘞!”師雁行笑得兩只眼睛都瞇起來,朝后使了個眼神,江茴就來裝菜了。 老張怕被說輕薄孟浪,不敢看人家的臉,就低頭看菜,發(fā)現(xiàn)這家人的衣裳雖然舊,可都漿洗得干干凈凈,手上半點污漬也無,指甲縫里都是白白的。 那桶子和外面包的棉套子也十分光潔,叫人看了就舒坦。 老張原本還怕這家說話不算數(shù),給菜不夠,結(jié)果就看那娘子玩命似的往碗里塞,眨眼功夫就冒了尖,嘩啦啦直往下掉,山崩一般。 “夠了夠了?!?/br> 老張忍不住道。 萬一掉地上多浪費呀,要不炫我嘴里算了! 大海碗到了手里,沉甸甸的一坨,壓得手腕子直往下墜,怕不能有二斤重。 還有些燙手呢! 感受著掌心源源不斷傳來的熱量,老張美得嘴巴子都歪了。 看看,這才四文錢! 豬rou邊緣微微帶點焦黃,肥rou的部分透亮,誰切的rou?刀工怪好的。 也不用找地兒,老張就這么站著,狠狠扒了一口。 先吃的是豬rou片炒白菜,一入口他就驚了。 嘶,不對,咋這么香?! 白菜幫又脆又甜,白菜葉又軟又嫩,混著豬rou的香和濃……這他娘的過年了呀! 還有那絲瓜炒蛋。 絲瓜本身綿軟微彈,因為切的是滾刀塊,又有相當(dāng)?shù)暮穸?,大口咬下去特別過癮。 雞蛋也不知怎么炒的,是老張從沒吃過的滑嫩,合著絲瓜特有的清香,說不出來的對味兒! 那邊老趙等人久等老張不回,覺得有蹊蹺,便紛紛尋來,結(jié)果老遠(yuǎn)就見這廝埋頭狂吃。 “狗日的,你他娘的自己在這里吃上了!” 老張這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嘿嘿一笑,用干糧一抹嘴,結(jié)果劃出一道血口子。 眾人:“……” 旁邊噗嗤一聲笑,就見方才吆喝的那年輕姑娘指著隔壁炊餅攤子說:“掙錢要緊,可身子骨更要緊,叔叔伯伯們忙了大半日,有了這好菜,何不配上個熱騰騰宣乎乎的軟炊餅?” 眾人一怔,視線不自覺跟著她的手一起動,最終定格在那幾籠還冒著熱氣的炊餅上。 是啊,這好菜配硬餅子,可不糟蹋了…… 賣炊餅的劉大娘沒想到師雁行竟會主動幫自己攬生意,不由得又驚又喜,忙擦著手站起來。 “都是今年的新糧,噴香!只要一文錢一個,和這小娘子家的熱菜最是相宜?!?/br> 師雁行聞言,與江茴對視一笑。 這不就成了? 最后,追著老張來的幾個伙計幾乎都來了大碗菜,更有相當(dāng)一部分舍棄了硬干糧,花一文兩文買了熱炊餅。 對餐飲行業(yè)來說,最好的招牌和宣傳就是大快朵頤的食客們。 方才大碗菜許久不開張,可這會兒六七個壯漢站在這里吃得稀里呼嚕,哪怕不餓的人都能給帶出三分食欲來,更何況正是飯點? 原本還怕賣不完,結(jié)果還不到一個時辰,那三只桶子竟都空了。 若非中間師雁行見事不好,提前舀出來一大碗,她和江茴都要餓肚子。 “這滋味真不錯,還實惠,你們明兒還來不來?”老張用炊餅把那碗底擦了一遍又一遍,干凈得像洗過一樣,最后才戀戀不舍的還回去。 他不光吃了一份大碗菜,還花兩文錢買了兩個熱炊餅,連菜帶飯吃得舒舒服服,全身暖洋洋,別提多受用。 這么好的一頓飯,加起來才六文錢! 相較之下,同樣的價格,東家給的真是豬都不吃! 師雁行笑著點頭,“來,怎么不來?再過幾天,菜還會變花樣呢?!?/br> 今天原本只是試水,她只準(zhǔn)備了二十來份,覺得就算賣不完,剩下幾份自家也就吃掉了,沒想到銷路竟然很不錯。 有幾個伙計聞著味兒過來,結(jié)果只看到了空桶子,十分不甘心。 一份四文錢,一共賣了二十份,余者自吃,就是八十文。 這成本才多少? 海碗一共二十文,一斤半肥半瘦的豬rou十四文,油有豬rou菜炒出來的豬油,素油雖加了點,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絲瓜炒蛋里的蛋看著不少,其實統(tǒng)共才放了四個。 再就是一點點鹽…… 其余的家當(dāng)都是現(xiàn)成的,無需成本。 也就是說,哪怕一口氣扣掉所有本錢,光頭一天就凈賺差不多四十文! 第7章 豬油蘿卜熬粉條 賺了錢之后,江茴整個人都很亢奮,回去的路上步子都有些虛浮,臉上也帶了光。 師雁行什么都沒說,只是跟著笑,讓她充分享受勝利的喜悅。 魚陣也被這氣氛感染,看著比前幾日開朗多了,路上竟也會撒開mama和jiejie的手在前面追著蝴蝶蹦噠幾下,蹲在路邊欣賞草叢中嫩生生的野花。 “福蝶!” “介~介!花!”小姑娘像發(fā)現(xiàn)什么寶貝似的指著那花。 師雁行笑道:“這么喜歡花呀?” 魚陣揣著手手點頭。 “那咱們摘兩朵回家好不好?”師雁行說。 沒想到小朋友沒有同意。 她揚起小臉兒,非常認(rèn)真地說:“會痛哇?!?/br> 說著,就做了個齜牙咧嘴的表情,好像自己也跟著痛起來。 江茴也走過來,跟著一起蹲下,伸出手輕輕碰了碰柔嫩的花瓣。 “對,花摘下來幾天就死掉了,若真的喜歡,怎會如此?” 師雁行本能覺得這話里有話,下意識看了她一眼,發(fā)現(xiàn)江茴眼神飄忽,顯然不知想到了什么,但絕不會只是在說花。 跟她的過往有關(guān)嗎? 魚陣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過了會兒忽然問:“死掉,就是像爹爹那樣?” 師雁行和江茴都愣了。 這幾乎是她會說話以來講過最長的句子。 江茴憐愛地將小女兒抱起來,輕輕親了親她的臉蛋,眼底迅速沁滿悲傷。 她不僅沒有了丈夫,還失去了一個女兒…… 魚陣感受到母親的悲傷,懵懵懂懂的用小手環(huán)住她的脖子。 師雁行在旁邊看著,沒說話。 此情此景,她說什么都不太合適。 好在江茴很快就調(diào)整過來,興奮了大半天的魚陣也睡了過去,兩人繼續(xù)往回走。 “抱歉。”江茴忽然道。 大好的日子,她卻忽然說這些。 “生老病死,喜怒哀樂,人之常情,”師雁行道,“你不必這么說?!?/br> 短短兩年間就失去兩個至親,老實講,江茴還能在外面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已經(jīng)殊為不易。 江茴沉默片刻,就算把這節(jié)揭過去了。 人死不能復(fù)生,死者已矣,可生者還是要努力活下去。 她的女兒還沒有長大,如今,生活又迎來轉(zhuǎn)機,一定要堅強。 “說起來,你可真了不起。”江茴故意收回今天的生意,“頭一天就賺了這么多錢?!?/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