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碗軟飯我先干為敬 第52節(jié)
花朝一湊近殷掣,殷掣就像是突然暴發(fā)出了力氣,狠狠揪住了花朝前襟,血污登時在花朝身前開出一片泥濘的血蓮。 花朝被迫傾身,和殷掣面面相對。 殷掣瞪著他,一雙鳳目之中,爬滿仇恨的血絲,他張了張嘴,漏氣一般道:“是你……”是你! 花朝閉了閉眼睛,從儲物袋之中掏出了一顆丹藥,遞到殷掣嘴邊,殷掣卻不張嘴。 他死死盯著花朝,自然不肯再相信她。 他掌心拼命積蓄靈力,不顧胸前傷口流血潺潺,妄圖要將花朝拍死。 花朝看著他,終于開口道:“你耽誤了我的大事,我要去找我?guī)熜值模愕⒄`了我整整六天,我大師兄現(xiàn)在都不知道如何了。我大師兄那等胸懷天下霽月清風的人,若因你而死,你便是死不足惜?!?/br> “我好言相勸,你笑我癡愚,辱我傷我,險些害我殞命,你殺我清靈劍派弟子,視人命為破爛,樁樁件件,都是你的孽?!?/br> “你心中恨怨交雜,暴虐恣睢,全無人性,若你來日恢復,必定掀起兩派之間的血雨腥風?!?/br> 花朝一字一句,平靜且森冷,尤似黃泉鬼蜮的司刑鬼官,幾句話叛了殷掣死刑,也是在說服自己。 她把能將血液加速流動的丹藥收起來,滿目慈悲地看著殷掣。 她流起了眼淚,晶瑩剔透,劃過她秀美悲憫的臉頰。 “我一生,從未殺過人?!彼p聲道。 花朝拉開殷掣的手掌,卻沒拉開,殷掣攥得死死的,掌心已經(jīng)積蓄出了一點稀薄的靈力,只差一點他就能殺死這個膽敢愚弄他的女修。 但是花朝不顧前襟被拉扯,雙手結了一個復雜無比的印,印成之后只有巴掌大,靈紋流轉之間,翻出細絲一樣的卍字紋。 花朝一直看著殷掣,強迫自己不躲避他的雙眼,然后翻轉手心靈紋印慢慢壓下,壓在殷掣的心口位置。 殷掣雙眼猛地瞪大,只感覺自己的心臟瞬間被緊縛,花朝翻轉手掌,五指之間全都是靈紋細絲,一部分纏著她白皙的手掌,一部分沒入了殷掣的心臟。 殷掣死死揪著花朝的領子,拉著她不斷向下,花朝流著淚,不斷收緊指尖的細絲。 等到兩個人進得呼吸可聞,殷掣痛苦的血水順著嘴角涌出,他眼中的血絲卻慢慢褪去了。 他雙眼定定盯著花朝,心臟已經(jīng)感知不到疼痛了,反倒是渾身有種難言的輕飄。 陣法叫做縛心,是鬼修和佛宗超度人的陣法改的,能讓人死得不那么痛苦,死后魂靈也不會含怨成厲鬼,縛心會吸取死者的怨氣。 殷掣眼中的幽怨也漸漸淡去,隨著氣息漸緩,他的雙眸甚至前所未有的清亮起來。 他一雙弧度美麗的鳳眸,近乎是癡癡看著花朝,最終動了動嘴唇,問了一句:“為什么……” 他并沒有說完,手指就慢慢松開了花朝的衣領。 但是正在被迫吸收他怨氣的花朝,卻明白了他的怨恨。 為什么你連垃圾也肯舍身相救,卻要對我如此狠心。 若不是絕對的信任她的善良,殷掣絕不會吃下經(jīng)過她手的食物。 花朝看著殷掣,片刻之后又低低道:“我一生從未殺過人。” 可你不是人。 并不是生了人樣就是人,有些披著人皮的魔鬼,比真的妖魔還要可怕。若是讓殷掣活下去,枉死的人不能瞑目,盛滿恨意的他會讓更多無辜的人死在他手中。 花朝收回了手中細絲,殷掣的心臟已經(jīng)被縛心勒得四分五裂。 花朝站起身,仰頭看了一眼,天上的寓鳥群已經(jīng)散了,謝伏也正是這時候,帶著一行刀宗弟子和殷書桃,極速朝著這邊趕來“英勇救人”。 陽光放肆鋪張地灑滿天地,花朝向前邁了一步,要去鳳頭小舟那邊。 但是她的腳才邁一步,便聽到“咔嚓”一聲脆響。 花朝低頭挪開腳步,是一顆赤舌果,紅紅的,汁水豐沛,是殷掣說的那種,低階修士能吃的,比糖果還甜的果子。 花朝表情微滯。 地面上果子有兩顆,一顆被花朝踩碎,一顆就在殷掣被絞碎心臟后,無力垂落的手臂邊上,顯然這赤舌果,是從他的袖口滾出來的。 第38章 落淚 被踩碎的赤舌果臟污不堪, 花朝也只是短暫停頓了一下,就朝著鳳頭小舟那邊去了。 五行誅邪陣還在持續(xù),有兩頭蜚正在不知死活地朝著誅邪陣上面撞。 更多的蜚跟隨著謝伏和殷書桃他們, 迅速朝著這邊跑過來, 花朝盤膝坐在鳳頭小舟之上,再度拉開赤金色的琴弦,開始彈奏。 琴音錚錚,似鐵甲碰撞,如刀兵相擊,爆裂嗡鳴, 如怒如嘯。 好似萬里孤煙的邊關守將,一聲令下, 萬馬千軍呼嘯著沖出城去—— 蜚在聽到了琴音聲音之后, 立刻咆哮著調(diào)轉方向, 狂奔而逃,正如被金甲衛(wèi)兵殺得落花流水丟盔棄甲的敵軍。 這才是真的退敵之曲。 花朝琴弦急撥, 很快讓蜚跑到了遠處的樹林之中, 再不回頭。 而花朝收起琴弦, 便聽到了殷書桃摧肝裂肺地叫喊:“哥——” 謝伏帶著一眾刀宗弟子, 落在了殷掣周圍。 殷書桃一個總是尾巴翹到天上的大小姐, 看到她一直仰仗依賴的哥哥狼狽慘死,根本不敢相信, 正在不斷地朝著殷掣的身體里傳送靈力。 殷掣金丹仍舊未曾散盡, 可他氣息全無,確實詭異, 但只要沒有人將他心臟挖出, 便絕不會知道他的心臟早已經(jīng)被割得四分五裂。 而因為他才死不久, 不僅尸身未涼,連眼睛都沒有閉上。 謝伏也蹲地查看了殷掣的生機,發(fā)現(xiàn)他竟然死得透透的,滿臉難以置信。 謝伏沒有像殷書桃一樣,還慌亂地試圖去救治,他起身第一反應,便是看向花朝,朝著花朝的方向追來。 花朝已經(jīng)收了琴弦,撐著五行誅邪陣御起小舟,她隔著陣法同謝伏對視,調(diào)轉舟頭,便要離開這里。 但果然不出花朝所料,謝伏根本就沒打算讓花朝離開,他并沒有御風追上去,而是一抬袖,從袖口之中放出了一只寓鳥。 寓鳥升空如羊長嘶,很快那些飛回了宮殿最頂端的寓鳥群,再度鋪天蓋地傾巢而出。 謝伏馴服了寓鳥之王,這些寓鳥由他cao控。 花朝的小舟再度被壓向地面,撐著五行誅邪陣的修士修為都不算強,苦撐了這么久,已經(jīng)是極限了。 寓鳥群過境,便正如鋼刀飛刃,他們不得不停下,落回地面。 五行誅邪陣散去,花朝讓眾人短暫休息,她肅立舟頭,看著謝伏朝她沖來,身形一閃,便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要去哪?” 謝伏拉著花朝下了鳳頭小舟,花朝并未掙扎,只是眉目冷漠。 她不能和謝伏起沖突,現(xiàn)在和謝伏結盟的刀宗弟子若是一哄而上,他們根本不是敵手。 花朝的花樣再多,這些天也用得差不多了,對付謝伏,絕不能用對付過殷掣的招式,因為謝伏有一個技能,便是見過的所有招式,都能拆解化為己用。 他甚至在被師無射揍的時候都能學到東西,決不能輕視。 且一力降十會,在絕對的武力值面前,再多的花招也是不堪一擊的。 “這里到處危機四伏,你帶著這些低階殘修要去哪?這太危險了?!?/br> 謝伏嘴上說著關切的話,但是眼中滿是審視和不可置信,抓著花朝手腕的力度也十分重。 這段時間,花朝花樣百出的陣法,已經(jīng)讓謝伏非常震驚欣賞,但是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她那樣近乎愚善的人,也能權衡利弊狠下心殺了刀宗少掌門。 謝伏低頭看著花朝纖細如玉、看似孱弱無力的手指,無法想象一個金丹修士,是怎么被她不聲不響奪去性命的。 他原本的計劃,是利用妖獸讓一部分不肯與他合謀的刀宗弟子去死,最好能讓殷掣也重傷,輕傷也罷,到時候再同愿意同他合謀的刀宗弟子,齊齊出現(xiàn)來救人。 但是謝伏萬萬沒有想到,花朝竟然干脆利落地把殷掣給坑死了。 他用一種從未有過的視線注視花朝,那其中有被打亂計劃的惱怒,但也有難以掩蓋的欣賞。 兩個人視線相對,各自眼中卷著暗沉的波濤,他們這一世,到此刻才終于有了那么一點心有靈犀,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意思。 花朝殺了殷掣,徹底打亂了謝伏的計劃,她現(xiàn)在,又在無聲無息地逼迫謝伏。 逼迫謝伏作出選擇。 “哥……”殷書桃這片刻的工夫已經(jīng)哭到了聲音嘶啞,漫天的寓鳥沒有鳥王指揮,再度回到了不遠處的宮殿之內(nèi)。 謝伏拉著花朝,正與她熱切相望,殷書桃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哥哥已經(jīng)死了,再也救不活了,她甚至連殷掣的魂魄都感受不到了。 她抬起頭,習慣性去找謝伏,卻看到謝伏拉著花朝。 花朝一身雪青色弟子服纖塵不染,看上去竟是毫發(fā)無傷。 殷書桃眼中血紅一片,想到哥哥就是和她在一起的,但是哥哥死了,她卻好好的活著,連她帶著的那群垃圾也好好的活著,憑什么! 還不是哥哥保護了他們?不對,應該是他們害死了哥哥! 殷書桃起身,顫抖的雙手持刀,因為周身的靈壓正在狂亂,一身紅衣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一定是你害死我哥哥!”殷書桃提刀便朝著花朝這邊沖來,腰身在半空因為發(fā)力向后彎折成弓,挾著要將花朝撕碎的力度,劈斬而下。 花朝看了一眼,無動于衷地繼續(xù)看著謝伏。 而花朝身后的幾個修士卻依舊是呈五角站位,手指緩緩結印,他們早被花朝交代過,若有誰對她動手,他們就再啟五行誅邪陣。 打不過,至少可以暫且自保。 因此花朝有恃無恐。 但就在殷書桃挾刀而來,五行誅邪陣撐開的片刻——謝伏突然松開了花朝,拔出劍回頭同殷書桃的刀身撞在一處。 “錚”地一聲,謝伏一撞,一挑,分明比他還高一個境界的殷書桃,手中長刀登時飛了出去。 她整個人落地,向后踉蹌了幾步,目眥盡裂,此刻的神情同她的哥哥殷掣發(fā)現(xiàn)花朝背叛,足有七分像。 “你……你竟然幫她!” 殷書桃簡直發(fā)狂,“你竟然敢?guī)退撬λ懒宋腋绺?!?/br> “刀宗弟子,隨我殺了這個害死少掌門的清靈劍派女修,待回到刀宗,人人有重賞!” 殷書桃抬手一張,她的長刀飛回手中。 但是她回頭看了一眼,刀宗剩下的幾十號弟子,卻一個都沒有動。 殷掣死了,他們固然震驚難言,但是……謝伏給他們將一切的后果,和應對后果的辦法都逐條羅列,分析得明明白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