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令 第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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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稍微抬了下腦袋,嘴唇挨著林子葵的雙唇了,很柔軟,蕭復想如果用力親,應當是更柔軟的吧。 蕭復搖了搖腦袋,嘴唇就那么小小地磨蹭了幾下,蹭得林子葵大腦宕機,喉結滾動。 “我……無怨無悔?!?/br> 第26章 金陵城(8) 說出那句話的時候, 林子葵是真的無怨無悔。 肖姑娘或許很好,自己娶不到她,自己沒有給肖大人做女婿的福分, 可林子葵遇見了更好的蕭照凌。 自己在行止觀遇見的人,是叫蕭照凌。 動心的人, 也是蕭照凌。 送桃花酒的人,叫蕭照凌。 林子葵攬著對方寬闊的后背,近在咫尺的距離,從喉嚨快出來的心跳聲, 讓林子葵對他近乎有種相依為命的愛意,就這一瞬,在這個密閉的空間,洶涌而至。 蕭復想親他,也那么做了, 不需要用力就能挨著,他很輕地啄了幾下, 林子葵壓根也沒地方躲,只能這樣接受, 接受得面紅耳赤,聽見他耳語般的聲音說:“那林郎你的婚約呢?” “那婚書……在肖夫人那里, 她早都撕了。”林子葵被他簡單親吻那兩下弄得頭暈目眩, 誠然他看不見, 卻感覺眼前在冒煙花, 砰砰砰地閃爍著。 林子葵說:“我……那個不重要,我也不喜歡肖家小姐。” 蕭照凌兩眼彎彎一笑:“你喜歡我, 是不是?” “是……”對他來說, 直白的有些難以啟齒了, 林子葵想了半天怎么說,然后文縐縐道:“知我意,感卿憐,此情須問天?!?/br> “……你這小書呆子啊。”蕭復沒再親他,因為已經感覺他身上燒起來了,蕭復可不想第一次在這種地方,把匕首掏出來嚇到他了。所以蕭復只是鼻尖抵著他的鼻頭輕輕磨蹭:“你說一句喜歡這么難么,沒事吟什么詩?” “因為我是讀書人……那句話的意思是,我知道照凌姑娘你對我的情意,你也知道我對你的,上蒼可以作證。” 林子葵記得他不愛聽人吟詩作對,然而這時被他撩撥到渾身都難受,忘了,甚至有一把火在小腹燒,他中過春藥,但顯然和那次的感受完全不同。 林子葵也記得他身上的傷勢:“照凌姑娘,我們是不是該出去了,我眼睛看不見,你腿現(xiàn)在有傷,需要找地方找郎中療傷,這是哪里,我完全不知道,”他語氣變得有些憂心忡忡,“我擔心徐黨的人會追殺到行止觀來?!?/br> “不會的,行止觀那是什么地方?清修之地,沒人敢膽大妄為擅闖將你擄走的。而你也搞忘了,我會武,我身邊還有護衛(wèi),能將你和你家書童保護好的?!彼谥谐兄Z著,又反問林子葵,“你和徐黨的人,是什么過節(jié)?” 林子葵那股憤懣不甘,是被壓在心底的,蕭復一提,又陡然有些翻涌起來。 蕭復忽然感覺到了,連忙搖頭:“好了好了,我們不說這個了,你別想這件事?!?/br> “橫豎……我也要離開金陵了,其實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也沒什么不能說的??偛粫⒌进P臺縣來吧?”林子葵感覺很熱,蕭復說話的熱氣都吹拂在自己的臉龐上,他稍稍側了頭,就將下巴貼在蕭復的脖子上了。 林子葵有點不好意思,但反正兩人現(xiàn)在也這樣了…… 罷了,林子葵勉強厚臉皮起來,嘴里說起那樁舊事:“三年前,我進京趕考,在應天府書院學習,和唐兄同住?!?/br> 蕭復聽得很認真:“嗯?!?/br> 心里罵,唐孟揚這個死斷袖。 “書院一視同仁,只要不是高官顯爵,王侯將相,都那樣住,好幾個人住一起,沒有例外的,也有更多學子一間房的,我……當時是考中了解元,是鄴朝開國以來,最年輕的解元?!?/br> 這當然很了不起了,但他話中絲毫沒有炫耀的意思。 蕭復就夸他:“林郎怎么這么聰明啊。” 林子葵靦腆:“我只有念書聰明,其他的不行的,都說我在其他事情上,腦子笨笨的?!?/br> “不啊,我家林郎會做茶葉蛋,會做雞湯,會給我買酒,哦還會縫衣服、會燒炭的,什么都會……這么多優(yōu)點呢?!?/br> 這些微不足道的事,竟然在照凌這里成了優(yōu)點。 搞得林子葵簡直羞恥。 蕭復就笑道:“好了好了,你繼續(xù)講,你跟那個死斷……唐兄,你們住一間房,然后呢?” “只有我和他,還有一位公子,姓黃。我們三個人。因為我是解元,這是書院的優(yōu)待,而那位黃公子是商賈出身,給了書院很多錢,唐兄則是出身江南名仕,學問很好?!?/br> 蕭復皮笑rou不笑,沒想到一聊過往,林子葵居然還夸這個唐孟揚! “那個死斷袖,沒對你做過什么吧,你當時才十四歲?!?/br> “沒有沒有,”林子葵連忙否認,“你說他是斷袖的事,我也是最近聽你說的,以往都沒往那方面想,我十四歲大,他能對我有什么想法?不過是我們住一起,走得比旁人近一些,經常互相考校功課,當時唐兄帶我去徐閣老的府上呈了拜帖,自然是進不去的?!?/br> 蕭復插嘴:“你不是想拜薛相做老師的么?” “嗯……那是后來的事了,”他慢慢地說,“我對徐閣老,原本是很欽佩的,結果隔幾天,唐兄帶我去京畿會館,參加賽詩會,我那時,年紀太小了,不曉得不應該那樣出風頭?!?/br> 約莫是提及了最讓他痛心的事,蕭復隱約在黑暗中,看見他表情似乎都變化了,嘴角向下撇著,緊緊地抿了起來,是一個緊憋情緒的神態(tài),身上也是,緊緊繃著,還有點顫抖。 “林郎……出風頭,不是你的錯,你有才華,你滿腹經綸,學富五車,勢必要讓天下人見到你的才華,你懂么,你是國家良寶,是社稷貴資,若國家有明君,也勢必拿你當寶藏。這根本不是你的錯,是千年來腐朽官僚的錯誤!”他都不用說,蕭復就大概知曉發(fā)生過什么。 林子葵吸了吸鼻子,想著不能在照凌姑娘面前失態(tài),刻意控制住了,說:“我很小時候,念《弟子規(guī)》,上面說‘才大者,望自大。人所服,非言大?!蚁胛译m然年紀小,但我考中了淮南解元,不能因為我小,我矮,就看不起我!所以我跟人斗詩,斗到最后我才知道,跟我斗詩斗得面紅耳赤的人,是徐卓君,他是徐閣老的兒子。他學問不差的,可惜最后一場七步成詩,他輸了,輸在我這個十四歲小孩手里,我那位黃兄……就在一旁說了句徐的壞話。” 林子葵說不出口。 但他記得很清楚。 記得他當時的語氣語調,拿著扇子搖搖晃晃,很為自己高興的模樣,說:“林賢弟,沒想到你這么厲害!徐卓君這金陵大才子也不過如此啊,虧他還是徐閣老的兒子呢,竟然斗詩都輸給你這個孩子了!看他現(xiàn)在不服輸呢,哈哈哈,估計回去找他老爹告狀去啦!” 唐孟揚當時表情就不太對了,拉了黃兄一把,讓他別說了。 黃兄很天真,搖頭道:“哎,這里是天子腳下,徐閣老素有愛賢之名,今日咱們林賢弟出了風頭,改日啊,就要成徐府義子了!” 林子葵當時也不懂這些,嘴上說黃兄謬贊,心里想的卻是:自己真的可以拜徐閣老為義父么? 對天下讀書人而言,這都是夢不可求的。 成為徐府義子,就是官途坦蕩。 黃兄到底還是倒了大霉。 林子葵感覺眼睛一片霧蒙蒙的,還有些疼,說:“黃兄不過是第二天在街上,隨口吟了兩句詩,便被人污蔑對先帝大不敬,說他作了一首叛國詩!可我就在他身旁,我知道他不過是念了兩句風月詩罷了!他被抓進了順天府,我去見他,唐兄給了銀子才進去的,給他送了飯,里頭有一只雞腿,他在牢里也很高興,說終于有好吃的了……沒想到?!?/br> 那雞腿成了黃兄的斷頭飯。 他咬著牙,蕭復雙臂將他圈的更緊,不斷地安撫他的背:“子葵,哎,不說了,沒事,你可別哭啊。” 自古以來都有這樣的事,蕭復不太清楚科舉的事,這和他一向沒關系,他又不需要考,可打壓生員這種事,他隱約還是有所耳聞。 現(xiàn)在親耳聽林子葵講,殺意把蕭復本就不大的氣量,撐滿了。 他那黃兄被殺了,而當時年紀還那么小,那么可愛的林郎,又遭受了什么,蕭復不敢聽下去,也不愿讓他繼續(xù)說下去了。 想了想,蕭復歪了下腦袋:“徐卓君,我為你殺了他怎么樣?” 林子葵當他在說笑,是安慰,天道如何,吞恨者多,報復……他壓在了心底,只點點頭:“好,你殺了他吧?!?/br> 蕭復語氣不算很認真,說話就像在說今晚吃什么那樣稀松平常:“什么死法,你會比較滿意?” “我要讓他被關進天牢,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他是徐閣老的兒子,更應該將他的罪責昭告天下,讓他午門砍頭,讓他為天地不容,為世人不齒,讓后人戒之慎勿忘……” 林子葵有很深的恨意,然而卻難以說出口。 像他這樣的人,連恨得恨得天理昭昭。 蕭復:“好像有點便宜他了,午門砍頭?!?/br> 林子葵聞言苦笑了下:“我知曉那是不可能的事,我也只同你說一說,這話我不敢同任何人說,過去幾年,我一個字都不敢吐露?!眳s不知怎地,跟蕭照凌說了。 或許是因為他身上的溫度,實在讓他想要傾訴了。 蕭復能感受到這股強烈的信任,知道他想說出來,他一定憋很久了,憋得很痛苦了。 “林郎,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說,”蕭復問他,“你還想殺誰???我一起殺了?!?/br> 近乎天真的語氣,讓林子葵只是笑:“不殺誰了,我沒有什么仇人。我只想讓有罪的人罪有應得?!?/br> “那好吧,徐卓君這樣,是因為他爹在背后支持他,順天府尹才會做徐家的走狗。” 蕭復想,那就先把徐卓君做成人彘,和他爹縫在一起,再午門砍頭好了。 蕭復現(xiàn)在勾起了文泰帝對徐閣老的猜忌,本來這事兒讓宇文鐸來干也成的,可惜啊,宇文鐸只能活到正月立春了。 得先過完上元節(jié)才好,因為上元節(jié),蕭復想帶林子葵在金陵坐船,游秦淮河,林子葵有一只眼睛傷得并不嚴重,三爺說了,能睜一只的。 若是國喪,這節(jié)日就得取消,全金陵白花花的,到處唱哀歌,多難看?。∵^節(jié)就得喜慶,放鞭炮,放煙花,游船,放河燈,吃糖葫蘆,猜燈謎!這樣林郎才會開心嘛! 蕭復大發(fā)慈悲,讓宇文鐸再多活一日,放完鞭炮再死好了。 再多就不行了,要春闈了。 作者有話說: 宇文鐸:我謝謝您嘞我的好舅舅! 第27章 金陵城(9) 宇文鐸此刻還不曉得, 自己這個皇帝已經要做到頭了,生命開始數(shù)日子。他還震怒于徐閣老這些年的所作所為。 徐閣老結黨營私,廣收義子, 他知曉,并且縱容。 不然如何制衡宰相的權力? 然而前不久, 內閣大學士唐孟揚,被人閹后挖了眼珠,而后送來上朝。 文泰帝見狀大為光火:“誰敢對朝中大臣下此狠手?!” 金鑾殿上,徐閣老瞥向這個義子, 出聲:“唐大人,是誰對你下此兇手?委實太過可恨!” 唐孟揚根本站不起身,跪趴在地,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眼睛看不見,原來是這么可怕的事。 按理說挖眼睛, 聽著像是一種報復,可唐孟揚太了解林子葵了, 林子葵不可能做這種事,也不可能雇人做這種事, 頂多對自己心灰意冷,再也不來往。 膽敢做出這種事的, 他腦中不作二想, 除了徐卓君這個戾氣重的, 還能有誰。 方才有人來接他上朝, 唐孟揚不知對方是誰,那人聲音冷靜, 告訴他眼下利弊:“你在皇帝面前說出實話, 還能有一線生機。倘若你說不知, 你當徐黨會放過你?” 唐孟揚:“不……我是義父的義子,他不會害我的!” “你如今已經是個廢人了,你以為自己還能做大學士么?唐大學士,你對徐閣老已經沒有用處了,你在朝上狀告元兇,我保你一命,將你送回江南老家?!?/br> 唐孟揚跪在金鑾殿中,他聽見徐閣老的聲音,腦袋轉過去面對他。 “義父……當真,不知是誰對我下此狠手么?”他嘴唇顫抖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