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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狼主傳說在線閱讀 - 第五章

第五章

    五更天(寅時),籠罩的夜色尚未完全褪去,一聲巨響,匡瑯!嚇醒了睡夢中的李守清,她坐起身子滿臉倦容望著窗外靛藍色的天空,不明白天都還沒亮,是誰在外頭吵吵鬧鬧的,她披上大掛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發(fā)現(xiàn)自已的房門外,跪滿著一地的奴僕,明明是五黃六月的夏日炎炎,各個嚇得不寒而慄,沒個敢把頭抬起來。

    而發(fā)出匡瑯!巨響的,是她的貼身侍女水心,她清早起來想為主子準備盥洗用的熱水,卻發(fā)現(xiàn)王子殿下就跪在孟夫人門外,而其它巡更經(jīng)過的侍衛(wèi)與家丁,早就發(fā)現(xiàn)身份尊貴的耶律劭跪地不起,沒個誰人膽敢放肆冒犯的經(jīng)過耶律劭身邊,上前敲門通報李守清一聲,也沒人敢在王子殿下眼前平身,耶律劭的跟前就像是個無底黑洞,只要有人經(jīng)過或瞧見,就別想再站著走過去。

    十幾個家僕、丫環(huán)瑟縮的顫抖著,紛紛五體投地不敢擅動,而剛起床就被嚇壞的水心,一時不察打翻了手上的銅盆發(fā)出巨響,這才吵醒睡夢之中的李守清,慌張不已的水心忐忑不安,也跟著大家一起下跪,跪在耶律劭的跟前,冒著冷汗的額頭緊抵著地面,不敢輕舉妄動。

    而涅里與述烈,因為被耶律劭下令不準下跪,兩人也不可能就此去睡,就這么紋風不動的站在庭院之中,直至李守清被水心吵醒。

    「王子殿下…您這不是讓妾身折壽損福嗎?妾身怎么擔待得起?快請起?。 估钍厍逅坌仕降耐蛟陂T外右側的三個小孩,只有詠荷一臉幸福的打著瞌睡,一府邸的奴才下人包含耶律劭的侍衛(wèi),都是未曾闔眼戰(zhàn)戰(zhàn)競競的,李守清連忙雙膝跪下對著耶律劭賠罪,拚命道歉說自已的不是,她是真不曉得耶律劭陪著仁贊與詠荷跪了一徹夜。

    「我也有錯…責任在我」耶律劭坦率直接的承認自已行為失當,「欸~王子殿下,您這是何苦呢?」一整間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跪著,只有涅里與述烈站著,但他們站著也不好受,幾個時辰都沒敢動一動,全身僵直抽筋著。

    李守清撒掉仁贊與詠荷的處罰,耶律劭這才甘愿起身,也免了一宅院的下人跟著罰跪,李守清交待仁贊把睡得正熟的小荷揹回她的廂房里歇息,歹命仁贊熬夜罰跪的雙腿發(fā)麻,還得揹詠荷回房,他的命運實在是很不順遂,但看在娘親赦免著他們的懲罰,他打算隨便把詠荷丟回她床上,偷點時間溜回床上睡覺。

    李守清把耶律劭叫進自已的房里,兩人圍坐在雕花桌旁,而涅里與述烈,目送其它的奴僕相互攙扶離開的庭院,心里好生羨慕,但也只能咬緊牙關,接著站崗。

    「王子殿下…請恕妾身出言不遜之罪,但有些話放在妾身心里,妾身實在是不吐不快!」李守清屏退左右,偌大的廂房里只剩下她與耶律劭,她知道自已僭越身份,再怎么輪也輪不到她來教訓耶律劭,但她不照實說出內(nèi)心的想法,李守清實在是憋得難過,為了百姓、為了天下,甘冒殺頭之罪,她也得直言進諫。

    「孟夫人,直言無妨」耶律劭經(jīng)過一夜的折騰,雖然毫發(fā)無傷,但精神已見些許萎靡不振,他強打起精神,注專聆聽著李守清到底想說什么,「王子殿下您是尊貴的皇族之后,紆尊降貴當眾下跪的有違禮節(jié)??!雖然妾身能明白您的用意何在,但王子殿下在作出如此與禮不合的行為之際,是否有注意到,因為王子殿下的緣故,也讓許多無罪之人與您一同受罰呢?」李守清侃侃而談著自已的論調(diào),就算是朝中太傅處罰王子、公主,也是關上門來不為人知,哪能讓王子、公主丟臉?在下人奴才面前受辱呢!

    的確因為他跪在那里的關系,很多奴才、家僕也跟著罰跪一夜,他們何辜?耶律劭不語,他明白是自已行為輕浮失當,欠缺考慮。

    「正因為您的身份尊貴顯赫,您是王公貴族,所以您備受禮遇,受到天下百姓的敬祟愛戴,您身嬌rou貴與平民判若云泥,當然您肩膀上的責任就不輕松,妾身一直認為,身為父母官與皇族之后,就是要擔待天下百姓們的憂苦,為民所不能為者,才不會辜負百姓們努力耕種織造的繳交稅賦??!」位子愈高責任愈大,這就是為何李守清嚴格教育孟仁贊的緣故,他們?nèi)氤癁楣?,就是應該為天下蒼生謀求福祉,使得百姓們安居樂業(yè),而不是恣意的享用著民脂民膏,認為這是老天爺賜給他們的福氣。

    天尚可欺,民不可欺,老天爺或許還能欺騙矇混,天下百姓可是時時刻刻,瞪大著眼在看呢!

    「嗯…」耶律劭擰著眉宇之間,認真地思考著李守清所說的每一字句,他自小接受父親安排的儒學洗禮,儒家以民為本的思想觀念之中,在在闡述著:民為立國之本,民富而國強。

    「王子殿下終有一日,會返回契丹帝國的,妾身明白,妾身能從您的眼眸里讀出,您…并非池中之物,不會屈就于節(jié)度使一職,就此滿足」從李守清看見耶律劭的第一眼,她就明白耶律劭將來必定有一番作為,這個謹言慎行的孩子氣度非凡,耶律劭遠比他表現(xiàn)出來的,還要深思熟慮、心思縝密許多。

    「今日妾身的忠言逆耳,不論王子殿下受用于否,妾身都不得不說,因為您所做出的任何言行舉止,都足以顛覆天下的安危,左右百姓的生死」雖然李守清未曾見過耶律劭的其它同胞兄弟,但從耶律劭所接受的教育看來,她明白耶律劭在契丹帝國是十分受到重視的,年方十三的少年,能文善武佼佼不群,這不是一朝一夕可僥倖養(yǎng)成的。

    「孟夫人所言甚是,今日孟夫人贈予耶律劭的金玉良言,耶律劭將謹記在心」耶律劭微微點頭,讚同著李守清的觀點論調(diào),他身為耶律皇族的一員,他應該要保護他的臣子人民,更要捍衛(wèi)強大他的國家,這不僅是他與生俱來的天職,更是他應盡的義務與責任。

    一個才十三歲的孩子,能有這樣的氣度,實屬黎民百姓之福,不論是中原,抑是契丹,李守清暗暗激賞著耶律劭,她溫言婉語地對著耶律劭關懷:「王子殿下昨天夜里受折磨了,妾身再次給您賠罪認錯,就請王子殿下也稍事休歇吧!」深謀遠慮的耶律劭再怎么胸襟寬宏,現(xiàn)在的他不過是個孩子,首要之務是補眠兼好好休息,免得弄壞了身子骨。

    耶律劭態(tài)度謙遜的拜別李守清之后,帶著涅里與述烈回去休息,李守清網(wǎng)開一面的,準許仁贊與詠荷睡到日上三竿,沒有待居要職的奴僕們,也可以輪流歇息。

    李守清那天下午就啟程回孟府,不妨礙三個小孩難得的相聚時光,從那天開始,耶律劭對于李守清的教育方式感到好奇,不再單純的認為李守清嚴厲而不茍言笑,他晚上會陪著仁贊一起念書苦讀,試圖了解李守清對于仁贊的用心栽培,兩個小孩伴燈苦讀,一同研討學問,實在累了就同榻而眠,比親生兄弟還親近。

    而每天早上來吵醒人的麻煩精-詠荷,總是盤算著,什么樣的角度潑水下去,會把兩個人淋得更濕,讓熟睡中的仁贊與耶律劭,會即刻從床上彈跳起來,詠荷常常嚇得倆人的臉色忽青忽白,她每日清晨看見仁贊的反應,都覺得好開心,格外的得意,因為仁贊總是幾近瘋狂的咆嘯跳腳,而耶律劭只是抹著臉上的水滴,靜默地把耳朵里的水倒出來,作弄起來實在沒勁。

    認命的仁贊與耶律劭總是在盥洗過后,帶著惹禍精詠荷出門游歷玩樂,這樣輕松愉快的日子過了十幾天,一直到高玉緒寫信來,要求耶律劭回家才停止,因為她十幾日沒見自已的兒子,著實想念得緊。

    發(fā)生了這樣的驚魂記,簡直是給耶律劭的當頭棒喝,或許他太過于執(zhí)著精進自已的實力,卻忽略該時時注意外面世界的變動,此刻外頭的世界動盪不安,大唐王朝的政權何時會轉(zhuǎn)移變動,他完全不曉得,生活在他鄉(xiāng)異地,他應該更加小心,步步為營才是。

    雖然與仁贊、詠荷相處的日子里,耶律劭臉龐始終掛著輕淺的笑容,跟著他們無憂無慮的嘻笑玩鬧,偶爾像個孩子般搗蛋頑皮,但他回府之后,開始與遠在東丹的耶律迭剌通信聯(lián)絡。

    耶律迭剌是耶律阿保機的弟弟,算是耶律劭的叔公,他參考回鶻的察合臺文字,創(chuàng)建發(fā)明了契丹小字,而耶律劭十分幸運的佔盡地利人和,耶律迭剌正巧擔任東丹國的左大丞相,原本耶律迭剌就很疼惜耶律劭,他毫不藏私的教授指導耶律劭,學習有關于契丹小字的所有知識,耶律劭就是使用這種連契丹帝國境內(nèi),也鮮少人通曉的契丹小字,與耶律迭剌秘密往來。

    耶律劭跟耶律迭剌要了好幾個忠貞不二的契丹勇士,像低調(diào)的螞蟻在搬家似的,他們分散著人數(shù)三三兩兩,不引人戒備的越過國界,抵達耶律倍位于慎州的節(jié)度使府,藏匿偽裝成一般的家奴。

    不知不覺,耶律劭已經(jīng)偷養(yǎng)四十個英勇善戰(zhàn)的士兵在家里,這威猛壯碩的精兵四十名,直接隸屬于耶律劭,也僅效忠聽命于耶律劭,他們是耶律迭刺派來中原保護耶律劭的,平時耶律劭絕對不帶他們出門,也交待他們不準讓其它人查覺,洩露出自已是兵不是奴的身份。

    耶律劭還在娘親高玉緒的幫助之下,在慎州的城郊偏僻處私購府邸,每隔數(shù)日,他與涅里、述烈就會帶著那四十個“家奴”,跑到郊外的府邸暫住一小段時日,他說自已是去游玩兼打獵解悶,其實是躲避著所有人的耳目,由述烈、涅里親自上陣,耶律劭跟著實習觀摩,鍛鍊他們的騎射作戰(zhàn)技巧,免得他們?nèi)站蒙琛?/br>
    在那個胡漢混血最繁盛,民族融合最大規(guī)模的時代里,帶著疆外血統(tǒng)的臉孔隨處可見,連長興皇帝都是沙陀人了,大家對于耶律劭府邸里、身邊,總是圍繞著寡言壯碩的家僕,一點也不在意留心,而耶律劭把底下的人手,訓練得與自已如出一轍,個個低調(diào)又沉默,成功朦騙著天底下所有的人,包括他最好的朋友仁贊與詠荷,也毫不知情。

    在這四十個精兵之中,伽羅、乙辛、雅克最得耶律劭的重用,他每天夜里,親自授導他們學習漢語,每當耶律劭難得的放松心情,去找仁贊與詠荷玩樂之際,伽羅與乙辛留守在府邸里,負責看管、cao練其它的精兵們,不讓他們松懈安逸的渡日。

    行跡飄忽的雅克,就像是耶律劭放出去的風箏,負責游走隱匿在各大王公貴族身邊,收集相關的重要資訊,以隨時掌握時勢轉(zhuǎn)變。

    日子過得飛快,耶律劭踏上中原這塊土地九個多月,窗外是葉黃柿紅的季節(jié),耶律劭已經(jīng)開始發(fā)育成長,不再像是當初那個青澀的小男孩,他成長為一名模樣俊秀的少年,出身不凡又風度翩翩的他,偶爾陪著耶律倍出席應酬場合,開始會有女孩傾心于耶律劭。

    惜字如金的耶律劭,一如往常的漠然冷淡,不管是女孩親手繡荷包送他,還是對著他巧笑倩兮的留情,耶律劭完全不放在眼里,維持禮貌微笑,回應她們的示好。

    他明白“王子殿下”頭銜誘人,有不少女孩兒,幻想著如果能與耶律劭婚配,將來最少能當上東丹國的王妃,在那些宴會與酒席上,紛紛使盡混身解數(shù),千方百計的想讓耶律劭注意自已,假裝跌倒的、掉手絹的、回眸一笑的…不勝枚舉。

    涅里與述烈,光是接手耶律劭不要的荷包還是鴛鴦繡帕的,接到手會酸、心里會煩。

    大唐王朝境內(nèi),首都洛陽,長興二年(約公元九三一年),秋季,九月十五日。

    今晚,耶律劭一如往常的陪著耶律倍、高美人出席長興皇帝舉辦的酒宴,他悄然無聲地行走在人群之內(nèi),試圖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身后依舊跟著述烈與涅里,一雙深邃明亮的眼眸,搜索著他心中掛罣的人影。

    看吧!又有一個女孩跌倒在耶律劭面前,這招有點老套過時囉!剛才工部尚書的掌上明珠,樞密使的獨生女都用過這小詭計,沒有在注意最近動向呦!

    兩位如花似玉的女孩掩嘴相視而笑,想著這招剛才她們用過了,耶律劭居然當作沒看到就路過她們,現(xiàn)在居然還有笨蛋敢再用這招。

    出乎兩位千金大小姐的意料,耶律劭伸手攙扶起那名小女孩,臉上綻放著最燦爛的微笑:「詠荷…你又趴著出場啦?」

    「劭哥哥!才兩個月不見,你又長高啦!」蠻不在乎的詠荷輕拍掉裙擺上的灰塵,心里埋怨著姨娘沒事叫她加件披帛,害得她今晚好端端的卻老是踩到披帛尾,才會當眾跌倒出糗。

    耶律劭長詠荷兩歲,還是矮不嚨咚的詠荷,明顯矮耶律劭一大截,還不到耶律劭的胸口。

    「入秋了,她怕你著涼」耶律劭眼眸里盡是溫柔,寵膩地輕撫詠荷頭頂,羨煞冷眼旁觀的閨女們,詠荷無視那些千金小姐們的指指點點,她平時被人議論習慣了,早就分不出來是“羨慕”的注意,還是“嫌棄”的注意,詠荷依然故我地挽著耶律劭的手臂,親暱的與他間聊。

    像是怕未出閣的少女們不夠怨恨詠荷似的,另一名英姿颯爽的少年,往他們倆人的方向徐行而來,玉樹臨風的他面帶微笑,低聲呼喚著耶律劭的名諱,明顯與耶律劭的交情匪淺:「阿劭,總算讓我找到你了!」

    仁贊雖然還是沒有耶律劭的高挑,但他也已經(jīng)開始發(fā)育成長,一副俊秀清朗的少年模樣,翩然俊雅的他喜笑言開著,與耶律劭久別重逢的熱情擁抱著。

    耶律劭摟著與他親如兄弟般的仁贊,輕拍著他的背:「好久不見!仁贊」

    除非在詠荷與仁贊面前,沉默寡言的耶律劭鮮少敞開心扉,自從上次在避暑山莊暫住十數(shù)日之后,耶律劭帶著侍衛(wèi)們趕回慎州,一方面進行著他自已安排的進修日課,一方面暗地調(diào)度著人手,不著痕跡地逐漸增加實力。

    「是啊!我還真想你!晚上一個人念書真無聊,你乾脆都住我家,別回去算了!」仁贊松開自已的手臂,對著耶律劭語調(diào)真切的建議著,但倆人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們相視無語的淺笑,眼眸中只有無奈。

    「不然住我家也可以?。“雮€月住仁贊哥哥家,半個月住我家啊!」人小鬼大的詠荷,硬是要擠進仁贊與耶律劭之間插花,分開他們倆人的距離,她一手一個的挽著耶律劭與孟仁贊,看得一票未出閣的黃花閨女們,心都碎了。

    孟仁贊與耶律劭雖是親如兄弟,但兩人身上氛圍卻是截然不同,若不是他們并肩而站,還當眾摟摟抱抱,打死她們也不信兩人會是知已好友,耶律劭身上流著契丹血統(tǒng),五官深邃眼眸銳利有神,繚繞著不肯屈居的雄霸氣質(zhì),像極了傲視睥睨的蒼鷹。

    孟仁贊則是完全另一回事,仁贊雖非純粹的漢人,但他皮膚白晳柔嫩,臉龐五官典雅俊秀,舉行斯文有禮,言談應對得當,宛若畫師精細描繪的飄逸仙君,氣質(zhì)脫俗英姿煥發(fā),像只溫潤盈翠、冰心玉潔的絕世玉璧。

    《禮記》曰:「君子比德于玉焉」,品性德行、長相外貌皆猶如美玉的他,簡直可以當選為所有父母眼中,最適合托付女兒終身幸福的女婿了!他的父親-孟知祥現(xiàn)在是西川節(jié)度使,再過不久連董璋強佔的東川也即將拿下,仁贊的前途是一片光明的康莊大道。

    這風標俏倬面如冠玉的孟仁贊,是父母們眼中的最佳女婿,而英俊挺拔冷傲孤然的耶律劭,生性難測帶著無法猜透的撲溯迷離,是少女們眼中的最佳情人首選,現(xiàn)下全都讓詠荷給一人獨佔了,叫少女們怎么不心碎?怎么會不捶胸跺足呢!

    正當三個人圍著一起,小小聲的談笑風生之際,站在大殿之中,被大臣們簇擁著的長興皇帝,突然龍心大悅,開口宣布道:「諸位愛卿,趁著今日花好月圓的良辰吉時,朕決定冊封朕的義弟-耶律倍為滑、虔兩州之節(jié)度使,并賜國姓李,名贊華!即日起移鎮(zhèn)滑州」

    「謝皇兄,愿皇兄萬歲萬歲萬萬歲!」耶律耶面帶微笑,對著長興皇帝作揖禮拜,表達由衷的謝意,溫柔嫻靜的高美人,也站在耶律倍身邊,跟著耶律倍欠身行禮。

    「愿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一堆大臣跟著祝賀長興皇帝,心想皇帝今天心情這么好,不曉得待會兒能否輪到自已走運,也跟著昇官加祿。

    「恭喜大人!賀喜大人!」一群朝臣連忙向昇官晉爵的耶律倍送上致賀之意,前呼后應地說著虛偽而逢迎的字詞,人山人海的圍繞在耶律倍與長興皇帝的身旁。

    唯一不開心的人,大概就是耶律劭了,他凍著臉上笑容,眼若寒霜地轉(zhuǎn)身就走,后頭跟著擔心不已的仁贊還有詠荷:「阿劭…怎么了?」

    仁贊跟詠荷怎么追得上身手矯健的耶律劭,只能傻傻地追隨著他的影子而去。

    耶律劭奔跑在偌大的廣場之上,原本站在門外守候的涅里與述烈,看見少主面色鐵青,頭也不回的往前直奔,刻不容緩的尾隨而去,兩人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什么,讓一向冷靜自處的耶律劭當眾失控。

    耶律劭跑到花園里頭,寂靜佇立于水池邊,那是他與詠荷初次促膝長談的地方,他望著天上的一輪皎潔圓月,試圖平緩急促呼吸。

    他眨眨眼簾,惆悵若失地用著契丹話,對述烈與涅里說道:「我們,要移鎮(zhèn)滑州」剛才在大殿之上,耶律劭不好意思爆發(fā),但他知道為何長興皇帝,要升父王的職位。

    他們在慎州居住了半年以上,他們開始熟捻地域情勢與當?shù)毓賳T,長興皇帝怕他們在同一區(qū)待太久,會鞏固起勢力與人脈,決意調(diào)動耶律倍的職位,明著是加官晉爵,暗地里掃除壟斷他們的勢力擴張,調(diào)換他們麾下的侍兵與守衛(wèi)們,深怕他們收買人心后,會擁兵自重。

    長興皇帝的行為,跟他們在東丹國時,耶律德光所做的事情一樣,怕他們有朝一日會崛起,會存異心反抗篡位,不給他們機會養(yǎng)人、養(yǎng)心。

    不管在東丹還是大唐,他都只是被人供養(yǎng)軟禁著的扯線傀儡罷了!耶律劭沒有實權也沒有未來展望,那些皇帝們,就期待著他會松懈自已,像現(xiàn)在的耶律倍一樣,逃避現(xiàn)實醉生夢死。

    今年的三月三日,長興皇帝已經(jīng)賜姓東丹,令耶律倍更名為“東丹慕華”了,現(xiàn)在又開金口賜予國姓“李”,他…可能再也沒有辦法在人前,稱呼自已是耶律劭。

    他明白長興皇帝要讓他們逐漸忘卻自已的出身,養(yǎng)尊處優(yōu)地當著大唐王朝的臣子,不再把自已當成是契丹的皇族血親,他害怕的事情發(fā)生了,他…會慢慢的被大唐王朝蠶食鯨吞,忘記他自已是誰。

    不需要耶律劭親口解釋,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與戰(zhàn)敗的涅里、述烈,心知肚明著長興皇帝的技倆,長興皇帝要慣壞耶律倍與耶律劭的胃口,讓他們揮霍荒唐的安逸度日,飲酒作樂會浸蝕毀壞他們的雄心壯志,他存心洗腦耶律劭與耶律倍,成為腦滿腸肥的昏庸之人,現(xiàn)在連耶律劭最引以為傲的姓氏-耶律,都要奪走,難怪耶律劭會當眾失控。

    涅里與述烈站在耶律劭三步遠的距離,沒人敢說些什么勸說耶律劭,他們比任何人都明白,少主耶律劭是多么的以自已的出身與姓氏為傲,那是他活下來的目標,恢弘耶律氏的榮耀。

    「劭哥哥…你跑的…真快!…喘死我了…!仁贊哥哥…他…在另一邊…找你呢!」詠荷在偌大的皇宮里找了半天,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總算讓她找到耶律劭。

    耶律劭眼眸里帶著一抹酸楚,回首不語凝視著詠荷,小小年紀的詠荷心思單純,哪懂得大人們爾虞我詐的心機世界,只是樂樂陶陶的上前,對著耶律劭說:「劭哥哥太好了!你搬到滑州(註)之后,離我更近了!我們說不定能經(jīng)常見面呢!多好」

    註:滑州與洛陽,都在今河南省境內(nèi)。

    詠荷喜悅甜蜜的微笑,更映襯出耶律劭的苦不堪言,他依然痛楚徹骨,孤獨兀立于池邊,一池荷花枯萎凋零,猶如他此刻心境,孤苦無依。

    詠荷也非麻木不仁,她感覺得出來耶律劭不開心:「劭哥哥…你不開心???我們以后可以更常見面耶!」詠荷眨眨如小扇般的長睫毛,對著耶律劭關懷。

    「圣上已經(jīng)賜姓李,以后…沒人會叫我耶律劭了…」其實耶律倍早就替耶律劭取好漢人名字,只是耶律劭一直不肯使用,他是契丹人,這一輩子都是,他理應用契丹姓名,那是他的驕傲與榮耀,他不想換掉。

    但是現(xiàn)在皇帝再度開了金口,當著滿朝文武賜予國姓“李”,耶律劭不能再裝傻,違抗皇命的后果,現(xiàn)在的他無法承擔。

    「那…你會改名叫李劭嗎?」詠荷緊接著追問。

    「我…其實有漢族名諱…」耶律劭轉(zhuǎn)過頭去望著荷花水池,不想讓詠荷查覺出他的失落與惆悵。

    「是嗎?叫什么?」傻傻的詠荷挽著耶律劭的手臂,接著詢問。

    「俊汐…」耶律劭倍感屈辱的吐出兩個字,眼角,流下蘊藏著寄人籬下,不得不屈的淚水。

    「劭哥哥…你不喜歡嗎?俊汐…很好聽??!」這不是好不好聽的問題,詠荷怎么會懂?她看著耶律劭流下眼淚,她還以為耶律劭,還是比較中意用習慣的舊名。

    「李俊汐…好好聽耶!真的!這世上最好聽的名字,就是這個了!詠荷好喜歡呢!」詠荷扯緊著耶律劭的手臂,不明白為何耶律劭悲從中來。

    她連忙對著耶律劭安慰:「真的!真的!好好聽哦!」耶律劭回避著詠荷的視線,無語眈視著一池結果累累的墨綠蓮蓬,不著痕跡地用指腹抹去眼淚,努力維持淡定。

    情急之下的詠荷,正愁無計可施,她看著耶律劭傷心的模樣,突然急中生智,對著耶律劭吟詩:「彩蝶戲花徑,飛燕穿戶庭,輕煙隨云轉(zhuǎn),詠荷伴俊汐」

    耶律劭總算被詠荷打動,黯然回首睊視著身旁的詠荷。

    「李俊汐…是個好名字??!你看,這是詠荷為你作的詩呢!」詠荷拚命的點頭如搗蒜,說服著有些動搖的耶律劭。

    「比耶律劭…還好嗎?」耶律劭眉宇間堆滿愁悶,卻也感動于詠荷極力想安慰他的心情。

    「哎呦!何必這么死腦筋呢?不管是李俊汐,還是耶律劭,都是你??!你叫什么名字,又不會改變你這個人!李俊汐好聽,耶律劭也好聽!」詠荷蹙緊蛾眉,不明白這有什么好計較的,兩個名字叫得都是他,愛怎么叫,就怎么叫!

    「嗯…是啊…都是我…」耶律劭冷靜沉淀著,有朝一日他回到契丹帝國,他還是獨一無二的耶律劭,沒人能奪走他體內(nèi)流竄的血液,那是他身為耶律皇族的證明,“李俊汐”這個名字,不過是他在中原得來的代號,是沒什么好拘泥計較的。

    「詠荷…伴俊汐嗎?」耶律劭眼中的笑意更深沉了些,這么多女孩寫詩送他聊表情意,他還是最喜歡詠荷做的這首。

    「是?。∮迷伜砂椤耙邵俊本筒谎喉嵰?!用俊汐好!嗯…好聽…俊汐…我喜歡俊汐…」天真的詠荷微點螓首,讚嘆著自已實力堅強,居然能當場造一首詩送給耶律劭。

    耶律劭扯動嘴角,綻放幸福的微笑,彎身在詠荷光潔的額頭上,印上一吻,情意繾綣地對著詠荷說:「那你以后,都喊我俊汐吧…」

    詠荷捂著額頭,訝異的嚇到倒退三步!羞紅著小臉蛋,拔腿就逃!她一溜煙地逃逸,霎那間就無影無蹤,耶律劭偏著腦袋苦思,不明白這小妞為何先說了喜歡他,當自已做出回應的時候,卻又跑得不見人影?

    他歸究于女孩兒難免會害羞,耶律劭想著來日方長,他才十三歲,還不急著娶詠荷過門。

    耶律劭就在這荷花池邊,皓月當空的黑夜里,一錯再錯的,會錯詠荷的情意。

    多年后,耶律劭獨坐在荒漠之中,手提著一壺醇酒,就著營火望月獨飲,腦海里浮現(xiàn)這段往事時,只感嘆當時的月色太美,而他太癡心絕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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