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睡眠倉離平時睡覺還有時間。看著室內(nèi)熟悉的傢具，林耕未卻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在游戲里待了兩天多，可現(xiàn)實只經(jīng)過兩個多小時，才兩個小時？

    可他與藺雨跑過大半個臨都城，在那古風(fēng)味十足的都城賞玩風(fēng)景或執(zhí)行任務(wù)；而夢里，他逃跑、誤食、被抓、再次逃跑，在以為自己能安全的時候被相信的人強暴。

    該死，就算是心動，頂多也只當(dāng)六起朋友而已，可他卻硬上了他。

    混蛋！

    林耕未抱著膝蓋，把臉埋進大腿，心理擺盪無法言喻的憤怒及苦悶；可以當(dāng)作沒事，可以當(dāng)作只是場夢，洗洗睡了事。

    可苦悶感如影隨形，信任受到的背叛，不只是六起，還有歐陽紀(jì)。

    六起的說法，可以推導(dǎo)出，『吃過果子的歐陽紀(jì)居心叵測』；然而沒有證據(jù)，難道歐陽紀(jì)真知道果子實質(zhì)的作用？而且六起可以信任嗎？這會不會只是誘他就范的話術(shù)？

    如果歐陽想讓他被強暴，不是沒必要救他嗎？

    矛盾、違和。

    歐陽紀(jì)并不在公司名單中，假設(shè)他是受害者，那么顯然這人從一開始見面就說了謊——他想起那曾一閃而逝的幻影，曾在他做飯的時候亂入的聲音，一道明亮清新的嘆聲。很像是歐陽紀(jì)，但……也僅僅是很像而已。

    謎團有增無減，推理再次撞墻。

    不經(jīng)意地嘆了一口氣。

    等他撈出那本載著記憶的筆記本時，好不容易洗漱時好一些的心情又灰濛濛了，如果用對六起的些微動心來說服自己是權(quán)宜，會不會比較容易被接受？

    也許別人會。

    可他現(xiàn)在，就只覺得噁心。

    看錯人的噁心。

    受背叛的噁心。

    被強迫的噁心。

    寫了幾個字就停筆了，拄著腦袋，負(fù)面情緒涌上來，就像是顆沿著山頂滾下的雪球，越滾越大，裹著心煩、焦躁、及不想承認(rèn)的后悔。

    是不是不該追尋這段記憶？

    早忘記的事情是不是讓他保持在過往就好了？

    可如果不追下去，就會卡在這不上不下的地方，苦悶，不是嗎？

    「嘖……唉……」

    像是做壞了張?zhí)貏e有信心的考卷一樣，頹喪地把額頭貼在桌面上哀嘆，細微的聲音讓室內(nèi)響起的音樂打斷，任它響了幾聲之后，智慧音箱詢問：『球友＿佘令禹來電，是否接通？』

    這時間……也許是之前拜託他的事查到結(jié)果了？

    可林耕未望著時間發(fā)呆，任憑電話響，接入語音信箱前，他預(yù)錄的話透過音箱傳出來。佘令禹沒有留言，掛掉了電話。

    悶。

    他抱著手臂向后躺在椅背上看著天花板，聽著讓音箱撥放的歌曲，「……是甚么讓你，這樣迷戀這樣的放肆——」

    『球友＿佘令禹來電?！?/br>
    電話又響了幾聲，依舊沒有接通。

    然后歌聲又響了起來：「我是被你囚禁的鳥，已經(jīng)忘了天有多高……」

    林耕未閉起眼默默地想：他應(yīng)該不會再打了。

    音樂不停地循環(huán)撥放，是他讓自己變成了一隻囚鳥。美麗的歌聲，蘊藏著身不由己的苦悶。也許只要原諒對方的趁人之危，就能好過，可為什么，是他要原諒他？

    暴力不能讓他妥協(xié)，不管是哪種都不能……

    林耕未在椅子上睡著，直到深夜，被不正經(jīng)的睡姿弄醒后，按著痠痛的后頸及扭動能嘎啦作響的骨頭，揣著睡意滾進臥室的被子里，瞬間就被溫暖奪去了神智。

    只是原以為能睡到自然醒，鈴聲再次打斷了睡眠。埋在被子里露出了半顆頭，迷糊地望向窗戶：「梅斯，誰打的？」

    當(dāng)智慧音箱再次報出佘令禹名字時，不得不說，還是有些訝異的。昨天不接他電話，現(xiàn)在又打來，令林耕未有些抱歉感。搔了搔腦袋，接上通訊，對方的聲音倒了出來，溫溫的，猶如晨曦，似乎沒有等待的不耐：「早啊，阿末，起床了嗎？」

    「早－－」一開口就讓清晨的冷空氣搔得喉頭發(fā)癢，咳住了，半天才回了句完整的話：「抱歉，嗆到－－你早?！?/br>
    「喔，原來如此，快去喝水－－我嚇了一跳，還以為你感冒了？」

    站起來找水的時候佘令禹的話緊跟在后，彷彿就跟在一旁似的，林耕未尷尬更甚：「沒有－－找我有事？」

    大概是說話的聲音還有些發(fā)啞，只聽佘令禹催促他喝水，才接著說：「是說，你早上有安排活動嗎？」

    「嗯？」

    「我在你家附近，想說一起去吃個早餐如何？」

    溫水入喉，緩和了喉嚨，卻莫名地不知該接甚么，望著虛空發(fā)愣，佘令禹自己把話接下去了：「我昨晚也打過一次，你大概睡了，我想說你託我調(diào)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剛好今天放假，我又想吃你家附近的早餐店，就乾脆過來了－－如何？還是你有其他的安排？」

    「沒、沒有－－咳，」這話讓他忽然有點尷尬，林耕未又嗆了一口，對方還連聲問了幾句，好不容易才能接上一句：「好啊，可今天周末，我不確定會不會等很久……」

    「要等的話不如就再找其他的店，也沒甚么?！?/br>
    「嗯，你在開車？」

    「我大概再10分到吧?！?/br>
    「好啊，那我等會兒下去?！?/br>
    大概是因為佘令禹說得太自然了，才沒有注意到。一直到林耕未在刷牙的時后才忽然意識到不對－－他剛不是說：『想吃那間早餐店』才過來的嗎？那為甚么下一句就說可以找其他的店？還是他不是為了吃早餐過來的？那是為了甚么－－

    掛了滿口的白色泡泡，看著鏡子里愣住的表情，刷牙的手停了下來，望著自己的神情發(fā)呆，然后眉宇微皺，不過是件簡單的事情，為何要多想？

    眼下掛著黑眼圈顯示著昨晚的少眠。

    整理了凌亂的頭發(fā)之后，看起來似乎精神點了。

    林耕未找了一件條紋的襯衫套上，確認(rèn)看上去精神點后才帶上隨身物品出門。

    －－是想多了吧？都說了是找他說事情的。

    現(xiàn)在路上車型以自動駕駛的為主，據(jù)新聞報導(dǎo)，非自動駕駛車型市佔率不到5%，因此出巷口張望一下，便在車流中認(rèn)出佘令禹的白車。

    林耕未沿著人行道往那個方向走。看過去車型雖舊，板金烤漆依舊鮮亮，顯然是精于保養(yǎng)。

    他記得上次曾問過對方怎不買自動駕駛的車，還能睡覺。佘令禹給出了一個挺意外的答案，「ai自動駕駛是很方便，但連車都讓ai開了，我考駕照要做甚么？」

    很有道理，無法反駁。

    一時間沒接話，佘令禹反問：「所以你原以為我是不信任ai？」

    「嗯?！顾行┎缓靡馑嫉幕卦挘骸钙鋵崳裎野志筒恍?，他總覺得ai會不夠靈敏。所以我一成年他就非讓我去考駕照?！?/br>
    對方舒適的往椅背靠：「挺好的啊，你看像現(xiàn)在這樣，我們還能輪流開。」

    「你是為了有司機高興吧？」

    他發(fā)出了輕淺的笑聲，彷彿真心的愉快，林耕未的馀光中捕捉到了笑容，眼尾彎彎：「當(dāng)然，有司機，當(dāng)然高興啊。」

    看著對方搖下車窗表情輕松地打招呼，這段回憶莫名地涌上了林耕未的心中，很簡單的話，卻覺得話中有話。其實或許不是這樣的，是因為自己敏感，而造成誤解。

    端正了心態(tài)后，就越發(fā)覺得昨晚沒接電話有些抱歉，可惜也不能直說自己的理由，只道：「令禹不好意思，我早上醒了才發(fā)現(xiàn)有未接來電?！?/br>
    「喔喔，我就猜你可能睡著了，沒事，早上一直聽你咳嗽，還好嗎？」

    一說咳嗽就喉嚨癢，林耕未道了聲沒事，脫口而出：「大概是昨晚……」

    「昨晚怎了？」

    話出口了卻有點后悔，林耕未轉(zhuǎn)頭咳了兩聲：「抱歉－－大概是因為昨晚睡在椅子上，有些著涼。」

    「睡椅子上？躺椅？」

    「是普通的電腦椅?！?/br>
    「唔？這能睡得著？是做了甚么那么累？」

    看著對方歪頭淺笑，輕松提問，林耕未又有點答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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