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免卻是愣了愣：“誒？”

    她這才想到：也是啊，歐陽軒為什么要主動來找她呀，可能人家覺得跟她這樣乳臭未干的高中生根本沒有什么共同語言。有時間的話，干嘛不找自己更喜歡的人呢？

    免免自顧自在這里瞎想，思緒早已經(jīng)偏離重點不知道到哪里去了，還越想越有種莫名的失落。

    一直到有人從背后戳了戳她，她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也沒有回頭。

    堂妹瞥了一眼免免身后的人，又看看她神不守舍的堂姐：“堂姐，你剛說歐陽軒喜歡什么樣的來著？”

    免免下意識地：“大波浪卷發(fā)，有女人味，風(fēng)情萬種……”

    ……

    歐陽軒一只手插在西褲口袋里，一只手扯了扯襯衫領(lǐng)口——他難得穿這種正式的衣服，很不習(xí)慣。

    聽到謝免免說的話，他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大波浪卷發(fā)？女人味？風(fēng)情萬種？？？”

    雖然許久沒跟歐陽軒說過話了，但一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免免還是迅速地反應(yīng)了過來。

    意識到自己剛剛鬼使神差地說了什么，她尷尬地回過了頭。

    “你還挺懂我?！睔W陽軒正站在她身后，皮笑rou不笑地看著她，“我自己都沒你這么了解我的愛好?！?/br>
    免免：“……”

    旁邊的堂妹縮著頭，不說話了，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兩個人好像哪里不太對勁的樣子。

    好在歐陽軒也沒有跟免免計較，他掃視飯店大堂里群魔亂舞的人，朝外頭抬抬下巴。

    “這里太吵了，又悶，出去聊聊唄?！?/br>
    免免愣愣地點頭，跟著歐陽軒，亦步亦趨地出了飯店，融入已經(jīng)沉入夜晚的街道中。

    歐陽軒雙手插兜，他之前總這個姿勢，但那會兒這人慣常的造型就是黑背心跟松垮垮的褲子，兩手插兜弓著背就顯得流里流氣的。這會兒他穿了西裝褲跟白襯衣，頭發(fā)梳得齊齊整整，氣質(zhì)竟陡然就不同了，痞氣好像都變成了瀟灑。

    免免忍不住道：“你這樣就像《上海灘》里的許文強?！?/br>
    歐陽軒不大樂意：“我的臉有那么方？”

    “你臉是不方，但你今天很那個什么……斯文端方。”

    “……”歐陽軒用一種仿佛免免精神不大正常的眼神凝視著她，半晌，清清嗓子，“……我當你夸我了。”

    夏夜的市井并不靜謐，處處是小商小販的叫賣聲，還有孩童追逐嬉戲的打鬧聲。

    兩個人肩并著肩走，中間留了一段微妙的距離。

    沉默地走了一段，免免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你這段時間忙什么去了，我感覺我很久沒跟你說過什么話了?！?/br>
    歐陽軒說：“忙著去釣大波浪卷發(fā)，性感有女人味，風(fēng)情萬種的大美人去了?！?/br>
    免免被他噎了一下，深感自己剛才是發(fā)的哪門子神經(jīng)，說這些胡言亂語。

    ——唔，不過誰又知道就不是真的呢？

    “……那你今天怎么有空來了？”免免摳著手指。

    歐陽軒笑：“不是你邀請我來的么？”

    免免強調(diào)道“是‘我們’邀請你來的?！?/br>
    幾個月沒怎么接觸，免免總覺得歐陽軒似乎變了一些。相比起以前，鋒芒畢露的銳氣少了一些，那種年輕男人的不夠沉穩(wěn)的氣息少了一些，而沉穩(wěn)多了許多。

    就像是一個桀驁不馴滿身銳角的銀器，被打磨得圓融了。

    免免撓了撓頭：你最近發(fā)生了什么事嗎，總覺得你好像變了點兒。

    歐陽軒也并沒有遮掩：“我在新民坊開了個店子，以前是什么都不缺，現(xiàn)在是什么都不夠。人手不夠，錢不夠，客源不夠?！彼猿暗爻冻蹲旖?，“這段時間在外面欠了不少錢，都快當褲子了。我開店之前就想好了，憑自己本事，現(xiàn)在本事還沒夠，只能到處求爺爺告奶奶，不能跟以前那么嘚瑟了?！?/br>
    免免聽了皺起眉：“沒有人幫你嗎？你之前不是說有個什么朋友么？還有你爸爸……”

    “別別別?！睔W陽軒道，“我爸只想一榔頭敲死我，而且我這是給自己拼事業(yè)，勞不上他老人家大駕。至于我朋友，嘖，說到底是我自己的事，不想一點破事整得還要八方來援一樣的，出息?！?/br>
    “那你……應(yīng)付得過來嗎？”

    歐陽軒笑，還是之前那種囂張的味兒：“沒什么是老子應(yīng)付不過來的?！?/br>
    兩人已經(jīng)走到了街角，高大的法國梧桐在晚風(fēng)下發(fā)出沙沙聲，知了隱沒在枝丫間，聲聲長鳴。

    免免忽然心里一松。

    原來歐陽軒不是故意疏遠她，也不是真的在跟什么大美女處對象，只是在忙自己的事業(yè)。

    只是，她只顧得上兀自舒心，并未深想，自己的這番心情來源為何。

    作者有話說：

    第49章 賺錢不易

    這天的最后, 謝旋的高考慶功宴變成了年輕男孩們醉酒后展望未來，中年男人們醉酒后緬懷青春，女人們嗑嗑瓜子交流家長里短婆媳關(guān)系，孩子們?nèi)宄扇杭饨写螋[的普通聚會。

    一直到散場還保持清醒的男人沒幾個, 歐陽軒是其中之一。免免看了一眼他桌上跟自己一樣的橘子汽水, 好奇道：“你為什么不喝酒呀？不愛喝嗎？”

    歐陽軒：“不愛喝, 無聊，還耽誤事?！?/br>
    免免不解地歪頭看著他。

    歐陽軒朝一直在又哭又笑也不嫌累的蕭蕭抬抬下巴：“人至少不能變成自己討厭的鬼樣子?！?/br>
    免免搖頭, 無奈道：“你倆還真是, 積怨好深?！?/br>
    ……

    所幸，謝旋終歸是暫時了卻了一樁人生大事, 慶功宴也算得上是賓主盡歡。晚上大家各回各家, 不少人都是院里的鄰居, 都喝得醉成一團，也談不上誰送誰了。

    謝衛(wèi)國跟蕭蕭他爸兩個人哥倆好地勾肩搭背, 走著蛇字形往家里去，嘴里還做夢似的在下象棋。

    “我將你了啊！我將你了??！”謝衛(wèi)國高亢嘹亮的聲音穿透夜晚街道的靜謐。

    另一邊, 謝旋勉強還算清醒，他跟李培兩個一左一右扶著蕭蕭往家走, 后頭還跟了蕭蕭的meimei蕭蕓、李培的未婚妻季若芙，以及一個不知道為什么要跟他們走一道的郭雪瑤。

    蕭蕓莫名其妙：“姐, 你家人在那邊呢, 你怎么跑這來了？”

    “我愿意。”郭雪瑤道。

    免免跟歐陽軒遠遠地綴在后面，兩人并不多話，只是隨著院里的人流, 慢慢往家走, 一直走到六單元門口。

    其他人早已在剛進大院不久后就散了, 歐陽軒卻一直沒走，默不作聲地跟著免免到了他們家樓下。

    “你回去吧。”免免低頭笑了笑，“你家明明不在這個方向，你怎么跟著我們一路過來了？”

    歐陽軒定定看著她：“剛才路上你怎么不說？”

    免免的手指搓著裙邊的雪紡布料，轉(zhuǎn)頭看樹梢，看月亮，就是不看歐陽軒。

    “……唔，忘記了?！?/br>
    晚風(fēng)吹過，微微撩起免免白色的裙擺和烏黑的長發(fā)，歐陽軒看了免免一會兒，像是想伸手摸摸免免的頭，卻在手指即將觸碰到女孩兒的黑發(fā)時頓了頓，最終又將手收了回去。

    兩人一時無話，直到走在前面的謝旋驟然想起他妹丟了，探頭探腦地四處尋找。

    “哎！免免！回家了，你愣那干嘛！”

    免免連忙應(yīng)道：“來啦來啦，哥哥，我就來啦！”

    她扭頭短促地對歐陽軒道了聲：“再見！”就揮揮手，向單元門里跑去了。

    謝家人都進了單元，而歐陽軒駐足在原地，徘徊了兩步，摸出一根煙點上，目光落在四樓的某扇窗戶，直到暖黃色的燈光亮起。

    一支煙剛好抽完，他碾滅了煙頭，消失在了仲夏的夜色里。

    *

    高二學(xué)生的暑假是很短暫的，免免比準大學(xué)生謝旋開學(xué)還要早些。

    謝旋報的是生物類專業(yè)，他這會兒即將升入高等學(xué)府，學(xué)習(xí)熱情高漲，天天去新華書店找學(xué)習(xí)資料，想爭取提前把大學(xué)的課程預(yù)習(xí)了。免免很為哥哥高興，她的生活也重新回歸到了往日一成不變的狀態(tài)。

    ——每天醒了以后澆澆花，吃個早飯，然后便開始學(xué)習(xí)，從早學(xué)到晚，除了中間吃飯上廁所，基本都坐在桌邊。

    日子平淡地一天天過去，很快就到了高三學(xué)生開學(xué)的時候。中華中學(xué)規(guī)定了高三生必須在學(xué)校參加晚自習(xí)，謝旋本來想說把二八大杠給免免，這樣她上晚自習(xí)前還能騎車去衛(wèi)國飯店吃個晚飯。

    但是介于免免騎車的水平實在太差，除了剛開學(xué)那幾天她試著騎了一下，后面便把自行車原封不動地還給了謝旋——自行車還是留給更有需要的人吧。

    “那你晚飯怎么辦？要不給你帶盒飯？”謝旋對此很cao心。

    “盒飯放那么久，到往上都涼了，怎么吃？吃得胃疼呢?！眲匝嗖煌?。

    謝家除了免免外的其余三口都格外cao心她的吃飯問題，除了吃飯問題其實還有別的很多瑣碎的擔(dān)心，比如每天晚自習(xí)上到那么晚，回家都多晚了，免免一貫早睡的，怎么撐得?。贿€有高三學(xué)習(xí)壓力太大了，每天動不動做那么多功課，免免的身體能不能受得了……諸如此類。

    免免這邊高三剛開學(xué)，都還沒來得及進入緊張氛圍呢，就光顧著安慰謝衛(wèi)國跟劉曉燕他們了。

    “我晚上在學(xué)校附近找地方吃吧，我們學(xué)校旁邊店子也挺多的，應(yīng)該有能解決晚飯的地方?！弊詈笾x免免放軟了聲氣這么跟爸爸mama說。

    “這外面做的……能有家里做的健康么……”

    劉曉燕還是犯嘀咕，不過也沒有什么別的解決辦法了。讓免免騎自行車往返她只會更擔(dān)心，這丫頭第二天騎車就撞樹墩子上了，差點沒從車上摔下來。

    免免寬慰她mama：“我會每天跟你們報告我都吃了什么的，別擔(dān)心啦，mama?！?/br>
    “行吧……”劉曉燕嘆氣。

    對于謝家來說，同樣是升高三，免免升高三可比當初謝旋要讓他們草木皆兵得多了，只恨不能讓他們家姑娘舒舒服服地跨過這道人生大坎。

    “總有這么一遭的，你們也得相信免免。”謝旋說。

    于是免免晚上怎么吃飯的事，姑且就算是這么定下來了，接下來幾天，免免便開始在學(xué)校附近物色能吃晚飯的地方。

    謝家不差錢，謝衛(wèi)國跟劉曉燕直接每個星期給免免四十塊錢，讓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這都抵得上有些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了。

    免免當然不愿意要，但是謝旋勸他，就當是讓爸媽花錢給自己買個安心了。

    于是免免只得揣上了這筆“巨款”，每當在學(xué)校里看到別的同學(xué)邊讀書做題邊啃饅頭，免免就不由捂著自己書包里的錢，陷入了巨大的負罪感之中。

    這天，免免揣著她的“巨款”，在學(xué)校附近找吃飯的地方。雖說中華中學(xué)這片兒也稱得上繁華，但餐飲類的小店多數(shù)都是要么賣鹵味的，要么賣豆腐的，還有就是一些寧城的傳統(tǒng)小吃，干絲、小籠包、鍋貼、餛飩一類。

    免免停在一家老字號小吃店前，尋思著給自己來碗小餛飩。

    這家老字號在寧城很有名，這個點兒有不少人在排隊，店里攏共就那么三四張桌子，坐得滿滿當當，沒地方坐的人只能選擇打包帶回家吃。

    店里在牛rou煎鍋貼，一排一排的下鍋煎成金黃，外焦里脆的面皮被熱油裹挾著散發(fā)出陣陣酥香，調(diào)制好的牛rou餡亦香氣濃郁，免免學(xué)習(xí)了一天，這會兒正是肚子餓的時候，她捂著咕嚕嚕叫的肚子，排在隊伍末段咽了一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