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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風華錄 第199節(jié)

    “我好冷……”江鴻說,“睡覺吧,我也好困。”

    是夜,江鴻抱緊了陸修,寢室里終于漸漸暖和起來,仿佛隔絕了一切外界的危險,筑造起了一個小小的桃源。

    冷鋒沿著華北平原不斷南下,并朝著西部緩慢地擴散,連日暴雪之后西安陷入雪災之中,幾乎全城停擺,居民被困,醫(yī)療資源被阻斷,無數(shù)事故此起彼伏地發(fā)生著。

    距離熒惑降臨,還有八天。

    行政樓前,學校上空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懸空倒計時牌,留校的師生都能看見它,猶如高考來臨前,正在一分一秒,不斷倒數(shù)。

    江鴻想到自己要去哪兒、做什么了,陸修正在身邊,他們哪里都可以去,當然也可以選擇哪里都不去,在學校里安靜地度過這段日子。

    但江鴻依舊想做點什么。

    他進了s班活動室,曹斌正坐在轉椅上面朝投影屏幕,對面是陳真發(fā)起的視頻會議,江鴻進來時,兩人正遇上沉默期,各自一語不發(fā)。

    思歸則坐在一旁,看著《小王子》的立體圖書。

    “江鴻,什么事?”曹斌沒有停下視頻會議,側頭道。

    “我在校長辦公室里沒找著您,猜您也許……”江鴻與陸修今天找了不少地方。

    “比起辦公室,”曹斌輕松地說,“我更愿意待在活動室里,說吧。”

    “我們想去西安一趟,”江鴻說,“來朝您報備,可達老師也不知道去了哪兒……”

    “他回內(nèi)蒙了?!辈鼙蟠鸬?,“去西安做什么?”

    江鴻:“當志愿者?!?/br>
    “去吧,”曹斌說,“注意安全?!?/br>
    陳真說:“雖然雙方都停下了對抗,但你們?nèi)匀灰⌒模灰谧詈笠豢瘫粩橙送盗怂??!?/br>
    “我會的?!标懶薮鸬馈?/br>
    “有陸修在,應該沒有問題?!辈鼙笳f。

    “我說的是你。”陳真道。

    曹斌笑道:“學校里現(xiàn)在只剩我一個,他們占領這里有什么用?”

    江鴻好奇道:“你們在做什么?”

    “沒做什么,”曹斌說,“只是在閑聊?!?/br>
    思歸放下書,朝江鴻招手,說:“過來,我給你個東西?!?/br>
    只見他伸出手指,手指間出現(xiàn)了一枚金紅色的羽毛,說:“把這個貼身攜帶,你就不怕冷了?!?/br>
    “太感謝了!”江鴻如釋重負,把羽毛珍重收好。

    西安遭遇了千年以來最嚴重的雪災,甚至超出了一千兩百多年前,安史之亂的那個冬天。

    “真的不怕冷了!”江鴻騎在摩托上抱著陸修的腰,靠在他背上,高興地說,“我還以為會很冷!”

    “嗯?!标懶薮鸬馈?/br>
    江鴻說:“你感覺到溫暖了嗎?”

    陸修:“沒有,不過感受到你的體溫了?!?/br>
    陸修駕馭川崎h2,帶著江鴻馳往西安市區(qū)。江鴻又問:“不飛過去嗎?”

    陸修側頭答道:“特殊時期,驅委已經(jīng)忙不過來了,萬一被凡人看見,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恐慌?!?/br>
    江鴻一想也是,在自然災害肆虐的時候,天上出現(xiàn)了龍,一定會衍生出更多的解讀。他們是去當志愿者的,害得同事們疲于奔命,只會給人添麻煩。

    兩人去西安驅委報到,那里只有一人留守,仿佛也是個學生,戴著厚厚的眼鏡,說:“啊,他們一定很高興呢,正缺人,呃不過……陸老師?您不用留在學校里嗎?”

    “呀,”江鴻認出了那少年,說,“你是上次賣我們法寶的那個王……王……”

    “王樂勤。”那少年正是法寶店老頭兒的孫子,說,“你是江鴻學長!驅魔師們都出去了,我替我爺爺執(zhí)勤一段時間。你們把這個戴上吧,充當志愿者期間驅委包吃住,你們可以住后面小樓的宿舍,這里是鑰匙……不過是很老的樓房了,沒有暖氣,只有一個火焰符印,你得輸入靈力,它就會發(fā)熱一段時間,剩下的只能自己想辦法?!?/br>
    王樂勤遞給他們兩枚胸針,陸修邊戴上邊答道:“反正離得近,待在學校也沒事,就過來了?!?/br>
    江鴻說:“我和陸修一起行動,有什么能做的嗎?”

    “嗯……現(xiàn)在正在清除電網(wǎng)的積雪,”王樂勤說,“需要盡快恢復電力和網(wǎng)絡,我把地圖發(fā)給你們吧?!?/br>
    王樂勤把他們拉進一個群里,又分別加了兩人的好友,說:“請一定當心不要被凡人看見用法術了,雖然現(xiàn)在外頭凡人不多,又是特殊時期,但還是要遵守禁令的。最近有同事不小心,已經(jīng)有什么天降妖孽之類的傳聞了……”

    “好的好的,”江鴻說,“咱們走吧。”

    當天中午,陸修便騎著摩托前往電網(wǎng)的幾個嚴重受災點,使用法術搬開被積雪壓垮的樹木,清理斷裂的電纜。郊區(qū)處,巨大的架空電纜傾倒,陸修騎著摩托飛速經(jīng)過,只是遙遙凌空一指點去,鐵塔便發(fā)出巨響,緩慢回升。

    江鴻又釋放出三昧真火,火焰繚繞,熔化了鋼架的斷裂處,重新鑄合。

    “這樣應當能暫時頂住了,”江鴻說,“還得等后續(xù)技術人員來修。你這一招和校長讓驅委大樓升起的法術好像!”

    “斗轉星移,”陸修說,“我教他的?!?/br>
    當天他們繞過了大半個郊區(qū),其間還遇見不少驅魔師同事,大家都別著胸針,遠遠見了面會打個招呼。

    回到市區(qū)時電還沒有通,想必供電部門還在搶修。大雪猶如鵝毛一般,埋掉了所有的街道,積雪足有一米多高,陸修起初還挑路走,后來實在煩了,用了法術讓摩托凌空飄浮于雪面,猶如帶起海浪般風馳電掣地前去。

    家家戶戶都點著蠟燭,回到市區(qū)時江鴻又接到個送藥的請求,便帶著速效救心丸,前去上門送藥。

    全城停電,全城寂靜,不見霓虹燈閃爍,只有千家萬戶的窗口投射出微弱的光,仿佛正在守護著最后的希望。

    夜十二點,回到驅委時,江鴻已呵欠連天,與陸修各自領到了一盒自熱米飯,在驅委提供的宿舍里睡了。

    直到半夜三點,才陸陸續(xù)續(xù)有驅魔師志愿者回來,又接連有人出去接電話,離開宿舍樓。

    翌日清晨,江鴻在歡呼聲中醒來,電力系統(tǒng)恢復了。

    他先去看了眼走廊盡頭的電熱水器,熱水很少,于是與陸修飛快地洗了個澡,否則志愿者同事就連刷牙的熱水都沒有了。

    “誰能幫忙搓個火球啊!”又有驅魔師在外頭說,“有沒有修火系的,過來把這段凍上的管子化開。”

    “我來吧?!苯櫽萌琳婊饚蜕狭嗣?,心里相當?shù)靡猓牡溃喊?,我總算也有派上用場的時候了,看來學火系的在冬天里很搶手嘛。

    今天他們計劃繼續(xù)在市區(qū)里協(xié)助,但值班室空無一人,趁著陸修去洗澡的時候,江鴻便上了樓找人,突然見主任辦公室里兩個中年男人正在爭吵。

    “……這根本沒有意義!”起先一人說,“熒惑一降臨,該停電還是要停電,該死人還得死人,你不想著快點把人撤走,還在維護城市,浪費驅魔師的珍貴力量不說,搞得大家筋疲力盡……”

    “撤走?!撤去哪里?”對面那人道,“你告訴我撤去哪里?你去讓妖協(xié)開門?你沒看……你是誰?有什么事?”

    兩人發(fā)現(xiàn)了門外的江鴻,不約而同地轉身,警惕地看著他。

    “我是志愿者。”江鴻說,“嗯……沒事,你們吵你們的,我只是想問問今天需要做什么。”

    “到外頭去,”站在辦公桌后的男人身份像是本地主管,說道,“他們都在外面。”

    但發(fā)起爭吵那男人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停地朝主管使眼色,江鴻便走了。

    片刻后,陸修洗漱完畢,在樓下等江鴻,從傳達室接到了任務。

    “今天要去尋人,”陸修說,“走吧?!?/br>
    “陸老師?”主管發(fā)現(xiàn)了陸修,飛速下樓,追到停車場上,陸修與江鴻剛上摩托,主管便追了上來,問,“是陸老師嗎?真的是您!”

    陸修答道:“怎么?”同時以拇指彈開油門撥擋。

    “能不能請本地妖協(xié)開放幾天……”

    “陳真已經(jīng)在準備了?!标懶拚f,“最遲后天晚上,你們會有地方轉移的?!本o接著又馳出了西安驅委。

    這天他們的任務是尋人,包括郊縣的危房救援、搜尋待在西安各地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找到人以后給驅委發(fā)一個定位,讓其他配合的社會部門來接人。

    “萬物書只能看見活人?!苯櫿f,“如果已經(jīng)去世了,就沒辦法了?!?/br>
    這場雪災的遇難者簡直超出了江鴻的想象,隱藏在西安這座城市底下的悲傷,也遠比素日里歌舞升平所展現(xiàn)出的更多,不愿意去收容所的流浪漢、沒有暖氣只能在家燒煤取暖的民工、破房子里居住著的孤寡老人……起起落落,浮浮沉沉,江鴻看見了一幕眾生相。

    普通人的血條通常在120到200之間,沒有藍條。如果掉到50以下,就是即將失去生命的預兆,而且血條下面會掛個“冰凍”的debuff。

    部分特困人士在社區(qū)都有登記,但西安的流動人口實在太多了,常有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或是懷揣幾百元來西安討生活的人,被突如其來的暴雪滯留當?shù)亍?/br>
    江鴻與陸修的任務,就是找出這些流浪漢,不讓他們凍斃,順便還撿回幾個醉酒的。

    第109章 對決

    距離熒惑降臨的第七天與第六天,全城電力已基本恢復了,他們依舊繁忙地奔波于市內(nèi)。大雪依舊,這場雪已下了足足十二天,陸修與江鴻接到的任務,是到處給供水管與下水管畫火焰符印防凍,并營救沒有暖氣、因一氧化碳中毒的居民。

    幸而有了網(wǎng),5g信號不再是時靈時不靈,江鴻聯(lián)系上了他的室友與班上的同學,驚訝地發(fā)現(xiàn)所有認識的人,都到當?shù)氐尿屛瘓蟮剑洚斨驹刚摺?/br>
    連江也帶著小皮回家去了,當天陸修特地到機場,讓江鴻與他倆道別。

    “我想來想去,”連江說,“還是帶小皮回我家住著?!?/br>
    “去吧?!苯櫺Φ?,與他倆擁抱。

    距離熒惑降臨的第五天晚上。

    “天怎么越來越亮了?”江鴻發(fā)現(xiàn)了不妥,這段時間里夜空仿佛比往常更明亮,最初他把這現(xiàn)象歸結為下雪,雪天的夜晚總會亮許多,但一天接一天,到得當下,已近乎成了白夜!

    哪怕比貝加爾湖的那個月夜,亮度也高了至少兩個等級!人已經(jīng)有清晰的影子了。

    “因為陳真在發(fā)動心燈?!标懶薮鸬?。

    今天總算沒有前幾天那么忙了,陸修在超市里買了點菜,接上電磁爐,在驅委的宿舍里吃火鍋。

    “簡直就像白天一樣?!苯櫾尞惖溃八鍪裁??”

    宿舍里的條件很簡陋,只有并在一起的兩張鋼架床,江鴻找了幾個紙箱子當桌子,坐在小板凳上,接上電磁爐,一頓簡易的火鍋就可以開吃了。

    陸修在一次性杯子里給江鴻倒了一杯啤酒,兩人碰了下杯子,都沒有說話,開吃。

    “你是不是其實想待在學校?”江鴻突然覺得自己挺任性的,陸修很快就要與熒惑決戰(zhàn),也許更希望休息?

    “什么?不,不。”陸修一怔道,“怎么這么說?和你在一起,在哪兒都是一樣的?!?/br>
    江鴻想了想,說:“你是龍啊,凡人的喜怒哀樂,對你來說,都是不足為道的小事吧?”

    陸修正色道:“我是人,江鴻,我是人?!?/br>
    江鴻于是笑了起來,靜靜地看著陸修,這段時間里,陸修總是一言不發(fā),長久地注視著他,仿佛他們即將分別,即將有漫長的歲月再也看不到彼此,他必須好好地看他,才能把他的模樣在余生中牢牢記住。

    江鴻總覺得有種不祥感,但他什么也沒有說。

    “今夜的月光很美呢。”江鴻又說。

    “那是心燈?!标懶扌α似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