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長子科舉入仕記 第1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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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同樣激動的慧衡與顧世瑜,他心想,不論手段如何,至少meimei和其余目前能夠惠及到的人,確實是借勢而行,成為第一批真正的受益者。 這只是個開始。 卓思衡知曉一切尚且不足,但仍是欣慰。 如此盛景之下皆大歡喜之余,也無人在意攥緊拳頭幾欲落淚的尹毓容了。 …… 顧府。 迎過“忠義擎家”的匾額,顧世瑜便自父親處索要來一壇當(dāng)年兄長娶親時剩下的好酒,拉著卓慧衡去到自己的院落書齋里痛飲。 這是二人先前約定好的慶功宴,菜少酒多,卓慧衡體質(zhì)偏弱,顧世瑜還貼心地將酒溫過后再為她斟滿。 顧世瑜尋常給人正言厲色的清肅形象不知何處,今日她得償酣暢豪邁之情,難得忘情縱言,一連三杯后,比卓慧衡還話多起來:“我從前只知與人爭執(zhí)必要清正所思、理據(jù)皆然,拿得住自己的道理,行正做直,方能于唇槍舌劍中爭來心中想要的公義??山袢兆约核弥ㄋ鶉L之道,卻與故日堅念南轅北轍,然而我卻受用良多……死認(rèn)一理若要直行世間千回百轉(zhuǎn),自是不能的。” 卓慧衡不勝酒力,一杯飲盡便頰間有紅熱繚繞,熱辣尚未自喉頭消退,開口時尚有酒香:“世瑜你秉承的是你的‘道’,我前日所講則是我的‘術(shù)’,二者雖不可一應(yīng)而談,卻實則相輔相成、缺一不可?!?/br> 顧世瑜經(jīng)此一役對這二者的威力再清楚不過,可“道”與“術(shù)”之分野卻仍是懵懂,她自幼堅信做學(xué)問自然當(dāng)不恥下問,于是忙道:“愿聞其詳?!?/br> “道為萬物,萬物有道。世瑜你心中為人處世嚴(yán)氣正性弘毅不折的原則便是你的道,道唯有堅持才可稱道正是這個緣由,你無論在求學(xué)立教乃至做人,都秉持此道,這道自然就貫徹你的所思所行,你每說一句每行一事,皆自此而發(fā)。你是世間少數(shù)所思所行合一且堅持原則之人,這是你熠熠生輝之品格,但也局限你的所為。正是因為你的道,你不能全然發(fā)揮施展你的才智與能力,受限于己?!?/br> 卓慧衡的酒勁略有沖顱之意,她也逐漸話多起來。 “但我的‘術(shù)’與你的‘道’其實并無矛盾,它未必會違反你心中的準(zhǔn)則,相反,我堅信‘術(shù)’可以駕馭‘道’,而‘道’為‘術(shù)’指引方向?!?/br> “術(shù)是方法,而道是原則?”顧世瑜問道。 “正是如此。”卓慧衡道,“原則是準(zhǔn)繩,但將這準(zhǔn)繩揮舞出去,讓自己的原則能同行四方,還是要以術(shù)承載。” 顧世瑜側(cè)頭略加思索,似頓悟般展露笑顏,她本是清凝冰雪般的淡顏姣色,此時一笑欺霜勝雪,竟有冷艷之迫人,卓慧衡都不禁心中暗嘆其容色之艷,正艷于清冷而盛綻。 “我明白了!可此中深意,大概還要再試再悟才能透徹?!鳖櫴黎げ唤胩嫱诺囊徽Z之驚擊節(jié)而嘆,在此之余不免心生好奇。她從前未與卓慧衡深交,卻也算同室編書又同堂任教多年,卓慧衡為人嫻靜溫文且好書少言,甚少與人交往,更不炫比自家兄長威赫,埋讀而學(xué),為人處世淡泊寧雅,頗有避世隱逸之感,可為何這樣的陽謀之術(shù),她卻如此了然于胸? “慧衡,這些也是你博覽群書而來么?”顧世瑜自認(rèn)讀書頗多,未必輸于卓慧衡,但她卻是聞所未聞哪本書里有這些知識。 卓慧衡低頭一笑,不知是酒力還是真知灼見之威,雙眼熠熠如星:“書中是不講這些的。我之所得全部來源于我家大哥?!?/br> “是卓大人教你這些的?” 慧衡搖搖頭:“不,是我一直在觀察他,才從他言行當(dāng)中悟出此理?!?/br> “可是你大哥是朝中忠厚之輩,是竹石般的君子,我父親也贊他頗有骨鯁正直之風(fēng)?!鳖櫴黎ひ娺^一兩次卓思衡,她印象里,這位如今朝野新貴和他meimei個性很像,與其說像官吏,不如說像文士,清凈淡泊隨和溫厚,父親也多有贊譽(yù)其為朝中君子殿上賢良,怎么都與卓慧衡描述的善弄“道”與“術(shù)”之人不能相合。 卓慧衡沒有忍住,不顧形象,爬在桌上笑起來,直到笑出眼淚,她才抬頭道:“世瑜你直率正直,看人只重看品行,可一個人品行優(yōu)秀卓然,并不代表他內(nèi)心就單純直率。相反,一個人多有惡錯,卻也不是他就只心中盡是陰謀,蠢有蠢惡,而善有善法,這才是人世間常見之人常聞之事?!?/br> 顧世瑜聰慧過人,笑道:“那是我識人不明了,不過……我倒覺得有一人,也是此中翹楚。” 卓慧衡稍加思索便給出答案:“你所說可是長公主殿下?” 顧世瑜點了點頭:“我在殿下身邊也算多年,今日照你的理論細(xì)思,她從不主動開口所求任何榮耀尊待,然而今日卻成世間女子之尊,僅此鎮(zhèn)定二公主,不可不謂其真正強(qiáng)腕皆隱于波瀾不驚之下?!?/br> 卓慧衡深以為然,但她卻有另一層思議:“今日你我大敞心懷,互引為知己,我便不藏言于心了。我雖父母早逝,然而兄長為父為母,慈顧于我更甚不知多少父母健在卻無得厚愛之人,世瑜你父母臨近不惑之年才得你這樣珍視之掌珠,也是自幼承教而寵,關(guān)柔至今。我們之親長于我們,那便是家人,但長公主殿下唯一的親長,卻不止是家人,而是天下萬民之主,她所如履薄冰只會更甚你我?!?/br> “所以長公主為得今日勢位,忍必大于求?!鳖櫴黎む?,“只杜絕外戚這條路,便注定她走得孤獨(dú)?!?/br> “但權(quán)柄在握,孤獨(dú)不孤獨(dú)也未必值得傷懷。人在選擇少的時候,反倒會容易挑出那條自己最想走得路來。” 卓慧衡的話像是冰雪,清清楚楚又寒寒冷冷,顧世瑜那微有的酒意也褪去大半,她泠聲道:“是了,這個道理再明晰不過,我們本就選擇少人一條道路,若是你我能科舉入仕,又何須取舍?” 卓慧衡想了想,說道:“世瑜,先別想這些了,今日值得慶賀,旁的就等酒勁兒退了再去想?!?/br> 顧世瑜卻搖搖頭看向她道:“慧衡jiejie,我今日才知道,你和長公主之明智,我實難企及?!?/br> “你也絕非等閑,否則今日圣上又怎會破例賜下進(jìn)士綠袍?” 顧世瑜音調(diào)輕輕揚(yáng)起,又有鏗鏘之意道:“慧衡jiejie可否賜教我再一問題,你為何與長公主殿下一樣,始終不去成親?” 卓慧衡正要解釋,顧世瑜卻驟然截斷她未出口的話來:“不要說你身體羸弱,已錯過嫁娶佳期這樣唬人的話。你與長公主殿下的品貌才德,便是再長個十歲二十歲,也未必?zé)o人青睞動意,再加上你二人的家世,想結(jié)朱陳之好豈不輕而易舉。但你們卻都無此意愿,究竟為何?” 話已至此,卓慧衡無法再說多年都用的那套托詞,唯有沉默。 “我替你回答吧?!鳖櫴黎て鹕碚f道,“因為你和長公主殿下都清楚,你們是在舍棄一部分人生,去換取另一部分?!?/br> 顧世瑜抬手飲盡一盞酒,繼續(xù)道:“長公主殿下一旦成親,雖然與陛下之親情猶在,可卻會失去朝堂上兄長的信任,失去皇帝的信任,就是失去權(quán)力,而對于她來說,失去權(quán)力才是失去一切……與之相比,孤獨(dú)又算什么呢?況且我看長公主殿下樂得于此,也并不孤獨(dú)??蓪λ齺碚f,失去權(quán)力就是失去選擇,這比獨(dú)自一人面對皇家上下朝野內(nèi)外要危險得多。你亦是如此。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你與長公主殿下二者皆知,你們了解自己的所求,清楚他人所識,審時度勢因勢利導(dǎo),做出了人生最重要的抉擇,所以你們也許永遠(yuǎn)不會后悔?!?/br> “但追隨長公主殿下同道而行這并不是一條容易的通途?!弊炕酆獯藭r也不再反駁什么,她輕聲道,“甚至阻礙重重。” 顧世瑜卻堅毅道:“那我也想試試看。” 短暫的沉默后,二人相對而立,各自舉盞,斟滿佳釀的杯盞在空中輕輕碰撞出如鈴鐘般清越的聲響,卻也不比二人此時的聲線更悅耳。 顧世瑜道:“愿君學(xué)長松,慎勿作桃李。” 卓慧衡接而言:“受屈不改心,然后知君子?!?/br> 言畢相視一笑,共同飲盡杯中美酒。 第215章 秋雨蒼蒼,落而生涼。 門下省滿地的桐葉尚未掃凈,卓思衡就帶著好不容易在吏部湊來的三件小事親自上門了。 旁人直道此事怎好勞動卓大人大駕,讓屬下跑腿便是,卓思衡三兩句危言聳聽將事情說得恐有社稷之虞,好似今日不和太子講明,明日便要亡國,嚇得門下省官員立即找來如今的主領(lǐng)太子殿下親自處理。 但哪有那么多攸關(guān)大事都湊至一日里辦完,卓思衡醉翁之意不在酒,全是為了向太子求證。 他只覺得自己仿佛化身成了抓住初中生早戀的家長,當(dāng)廳室內(nèi)只剩與太子二人時,他立即換了嚴(yán)肅的表情問道:“你和顧世瑜是什么關(guān)系?” 劉煦哪曉得自己卓大哥來勢如此洶洶居然是為了問這個,一時語塞,半晌竟不能答,低著頭,仿佛做錯了事一般,許久才喃喃道:“果然什么都瞞不過卓侍詔……” “你們……”這回輪到卓思衡語塞了,他本想教育一番太子,可看到其哀涼的神色,竟一時心軟,半個字也說不出口。 “卓侍詔,不是我們,是只有我?!眲㈧闾痤^來,雖是笑著說話,但眼底的凄苦卻仿佛馬上要流溢出來,“顧師范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當(dāng)我是太子殿下,并無其他?!?/br> 這話只聽就足夠讓人難過了。 卓思衡頓時收斂了氣勢,拉著劉煦到一邊挨著坐下,柔聲道:“如若是在你大婚之前……你為什么不告訴我?我可以替你爭取一試,至少也該要我知曉啊……” “卓侍詔你不是教過我么?精鋼利為刃,當(dāng)斷之?dāng)唷H绻趦号殚L之事上引得你為我謀劃之事敗露,日后若到了真正殊死一搏當(dāng)出奇策的時刻,你我便失此敵明我暗的良機(jī),這樣因我之私而廢卓侍詔你十年心血,且不說對你,單單對我母后與meimei的苦心,我亦要慚愧枉為人子人兄,怎能如此自私?” 卓思衡想,我該欣慰太子的清醒么?可這清醒里有多少的痛苦蘊(yùn)涵其中,這個說得對的對字,卓思衡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我如今其實很幸福的?!碧有χ瓜铝搜酆?,“毓華很好,她與我一樣在家中受過苦,滿心的委屈只習(xí)慣孤獨(dú)咽下,即便如此,她也愿意與人為善,從不抱怨命運(yùn)不公……我愿意同她相處一生,這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話,絕無虛言!可是……” “可是你心中真正愛慕之人,卻是顧世瑜?!?/br> “不,我想說的是,顧師范卻未必愿意同我度過一生,她是注定高翔的飛鳥,未能受錮于我,是她的幸事,絕非我的遺憾。我不能因自己的情動而奪其羽翼,世間囚牢里的人已經(jīng)太多了,我想看她像那日殿前一般高飛閃熠,而不是與我日日相對殫精竭慮,為活著、為責(zé)任,這日子實在不適合她,她像現(xiàn)在這樣,多好啊……” 太子的聲音越來越輕,好像也似一只鳥兒,隨著越飛越高,扇動翅膀的翕動最終也消失在了天際。 “我不會讓你過這樣的日子?!?/br> 卓思衡卻用堅定和剛毅的語氣,將太子自傷懷中拖出,他驟然抬頭,詫異望向這位曾經(jīng)救過自己不知多少次的人。 “對你來說,權(quán)力會是某種程度上的自由。你且看你的姑姑、長公主殿下,她便是最好的榜樣。不要說這樣自傷的話了,既然已決定就此放手,那便轉(zhuǎn)過身朝前看,要陪伴你走下去的另有其人,正是因你們二人過去的不如意,朝前看對你們來說才更具有誘惑才對?!?/br> 卓思衡深知自己再強(qiáng)大也不能更正已發(fā)生的事去挽回從來不屬于劉煦的那顆心,他此時能做的是鼓舞和謀劃,可他作為一個在男女之情上所得所求皆稱心如意的幸福者,似乎是沒有資格這樣命令太子這樣不幸的人,但此時此刻,溫和細(xì)膩如春風(fēng)的歉疚之寬慰不能撫平任何實質(zhì)性的創(chuàng)傷,卓思衡必須足夠理智,才能將一切回歸到可控范疇。 這很無情,但事實上,他們并沒有選擇。 “我明白這其中的道理,我也懂得卓侍詔的提點,我不會變成第二個父皇的。”太子的語氣驟然變得堅定,“我母后今日之苦,我再明了不過,若我知此卻為之,豈不有違心責(zé)?” 卓思衡是相信劉煦為人的,他也絕非試探,只是希望這個可憐的弟弟能真正朝前去看,而別再回頭。 “你能這樣想,也是無奈。我并不為此慶幸?!弊克己馀呐膭㈧闵媳垡允景参浚澳阄夜馐侨缃褚粯訉こUf話,都是一條如履薄冰的路走下方才得來,但你如今也絕非昨日之你,勿要再喪氣了。既然已決定不再感情用事,那就將這一準(zhǔn)則自始至終不予轉(zhuǎn)圜?!?/br> 太子聽罷輕輕嘆息,卻又露出一絲笑容來。 “其實卓侍詔你保護(hù)我,又何嘗不是感情用事?無論從哪處來比對,以你的能力和所受父皇的器重青睞,我的弟弟趙王都才是相得益彰的上上之選,又或者,你什么都不做,只需等到新皇即位,無論是誰登臨大寶,以卓侍詔你的能力和本領(lǐng),都會是尊奉皇憲拖紫腰金的輔政重臣,何須以命相搏冒險扶我一程?只是因為卓侍詔心軟且將我視作弟弟,而非太子,一日救我,便覺始終有責(zé)罷了?!?/br> 卓思衡瞪他一眼,怪他事事想得太清楚明白折磨自己,但嘴上卻說:“感情用事?沒錯,我就是感情用事,可誰又能耐我何?我一路走來正是因為我知自己是心軟之人,故而所作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己有感情用事之資本,無需為此付出代價?!?/br> 這話令太子醍醐灌頂,他愣住許久才道:“大哥之意志,果非常人能及……” “我只是不放心,才非要來問你,既然你已揣定堅毅,便無需多言,可有一事也是我今日的目的之一。我且問你,尹毓容平常都和什么人接觸你可知道?”卓思衡換回了嚴(yán)肅的神色問道。 “這個我真的不太清楚……她為人雖然……但學(xué)問還是不錯的,聽毓華說,自己的meimei也是在女學(xué)當(dāng)中課課不落,大概平常接觸的人也就在女學(xué)當(dāng)中?!碧铀妓髌毯蟮溃安贿^她已決意退出女學(xué)了?!?/br> “為什么?面子上過不去?”卓思衡問道。 劉煦提起這個妻妹就忍不住皺眉頭嘆氣:“毓華為這事哭了好些天,我看著也是不忍。她這個meimei自幼被嬌慣太過,做事全無準(zhǔn)繩,性格倒是堅不可摧,可卻似乎用錯了地方,如今她自覺毀傷顏面,更不愿見女學(xué)中人,尤其是……所以便要毓華出面去替她到姑姑那里說退學(xué)之事,毓華不肯,她就鬧得全家不能安生……” “這件事,讓她自己去說?!弊克己庖膊唤櫭紨蒯斀罔F道,“告訴你妻子,不許插手此事,就說氣得病了,再不成去到宮中躲躲,就說你公務(wù)繁忙,她便去替你在皇后面前盡孝道,她還敢鬧到宮里不成?再說皇后娘娘如何真知灼見你豈不知?必然也能勸說予她看清眼下情形,不再拿旁人的過錯折磨自己?!?/br> 劉煦眼睛亮了亮,聲音終于有了些起調(diào):“我怎么沒想到!這個辦法好!況且最近父皇有意為阿婉鳳臺選婿,毓華是長嫂,陪伴在側(cè)也屬應(yīng)當(dāng),只要能讓她暫且避開那一家人才是要緊。” “那你呢?” 卓思衡突如其來的發(fā)問讓劉煦一愣,他當(dāng)然明白這句話不是問他被叨擾的煩惱,而是這尾大不掉的外戚要如何應(yīng)對。 劉煦沉靜心思,他并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非要說出來,他卻用了很大決心直視卓思衡的眼睛:“我明白你的意思,父皇不喜外戚,我的妻族卻如此招惹非議,于我們的大計必然有所拖累,且先讓我自行謀劃一番,如若不行,再勞卓侍詔出手,總不能什么事情都要你來助我,那我今后就算……也是不配?!?/br> 卓思衡這次是真的欣慰了,自己打山洪里撈出來的臭小子終于長大有了擔(dān)當(dāng),他簡直想搓手??裳巯逻€不是慶賀的時機(jī),卓思衡想了想后說道:“好,可你要記得,如今你仍居于你父皇之下,是天底下最危險的眾矢之的,事情不能做得太絕,否則會給人留下攻訐的弱點,只需暫緩這一家人帶給你的弊端即可,之后如何只要暫且避過,我們還有機(jī)會從長計議。” 太子認(rèn)真聽罷點頭。 “還有,他們家要是有什么動靜,與朝中哪些人來往甚密,你務(wù)必告知我。” “明白了。” “還有阿婉的婚事……她要是有心上人,你也要告訴我。” 痛定思痛,卓思衡反思得極快。 “她曾和我說過,想等我一切順?biāo)熘?,做像姑姑那樣的公主?!眲㈧爿笭?,“不過,我看父皇卻有自己的打算?!?/br> 卓思衡有自己的考量:“總之我們先做足準(zhǔn)備,就算哪天任何一件事上有人發(fā)難,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劉煦點頭,而后自嘲般一笑,緩緩道:“卓大哥,你看,擺在咱們眼前的事如此之多,我那一點旁人甚至不曾知曉的心意,實在是微不足道?!?/br> …… 心中始終回味劉煦這句看似輕柔飄忽實則荷重若山的話語,卓思衡也無法懷著達(dá)成今日目的的喜悅返回尚書省。 他總覺得是自己做得還不夠好,不然劉煦不至于要今天去做這種痛徹心扉的取舍。 但人怎樣才能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呢? 吏部在考課大年后事情少了很多,卓思衡歸來時,需要他來主理的內(nèi)容都已按照規(guī)矩放置在案頭,但負(fù)責(zé)在衙門內(nèi)互遞消息的走吏卻還等在門口,似是有些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