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失敗后成了劍靈 第14節(jié)
“大姐替你相看?!卑状笮〗阋矞芈暬氐?,她自幼在瓊州城里長大,對每家的閨閣千金也算了如指掌。 寧懷玉此時卻犯了難。 他模模糊糊只記得自己在花魁的香閨里喝醉了酒,人事不知。 雖然花魁的面容已經(jīng)忘得大差不差了,印象里長得還不如他好看,可酒后的夢中卻有一個少女的面容仿佛遙遠又清晰。 寧懷玉記不大清,只覺得那個少女就是從小都夢到的仙女,可惜每次醒來,仙女長什么樣他都會忘記。 但這次在瓊州卻不一樣,他終于在夢境中看見了那少女眉峰上方有兩顆對稱的小小紅痣。 仙女在瓊花樹下,她肯定在瓊州。 寧懷玉拍了下手,眼神頓時明亮起來,他手舞足蹈地在自己臉上的眉毛筆劃,“喏,就是這里和這里有兩顆紅痣?!?/br> 白大小姐困惑地皺眉,她不曾在瓊州城里看到過有如此面容的小姐,但她還是說,“七弟不必擔心,大姐會幫你找找看?!?/br> 竟然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白老夫人皺了下眉,看到寧懷玉有些不高興的表情也連連點頭安慰,“有外祖母親自看著,不怕這家小姐找不到?!?/br> 寧懷玉的臉一下垮下來,他就應(yīng)該知道家里人沒什么幫得上忙的地方。 于是他煩躁地揮揮手,要趕眾人走,“我要給玉都寫信,都別煩我?!?/br> 白老夫人連忙站起身,向眾人吩咐,“噯噯噯,我們這就走,誰都別惹我的心肝休息?!?/br> 一大家子人就這樣又前簇后擁地出了蘭芳院。 臥室里終于安靜下來,望去窗外,日頭正好,瓊花在飄。 寧懷玉光腳下榻,向豆子抬抬手,“快去給我拿紙筆,我要給姓陸的寫信?!?/br> 他就不信,這世間還有紫衣衛(wèi)找不到的人。 寧淮玉得意地笑了,伏在案前好不容易寫完信,他懶懶地看著院中吹落的瓊花,又重新拿起狼毫筆在白卷上畫畫。 丹青繪卷上,一樹雪白瓊花下,站了個看不清面容的少女。 朱砂最后兩點,她的額頭點了兩顆紅痣。 * 這世上有人醒過來,有人卻還在沉睡。 朔風沒有心思看瓊州城的滿城美景。 自那日告別蘊香后,他就一直守在客棧等劍中的少女醒來。 少年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邊的地上,能讓外人稀奇的是,本該躺人的床榻上躺了一柄劍。 朔風沒覺得什么不妥,他看著自己的雙手,上面有很多新鮮交錯的深深傷疤。 他用軟劍割了一道又一道,近乎自虐地流下很多血??伤慌绿?,少年的面容蒼白,眼睛卻眨也不眨地盯著寂華劍的動靜。 朔風剔透的眼睛里仿佛有黑霧蔓延,他在想,舟月不是說好要永遠永遠陪著他嗎? 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承諾,怎么可以為了外人背棄承諾呢? 陽光里有簌簌的粉塵白灰落下,朔風驀的想到三息鏡里的漫天大雪。 少年面無表情地又在左手心劃出一道血淋淋的傷口,甚至可以見到森然的指骨。 但他臉上沒有表情,擠出新鮮的血液滴在劍身上。 朔風握緊拳,血液淅淅瀝瀝,慢慢變少。他皺眉,已經(jīng)滴不出血了。 于是他打算再給自己的腕部劃一刀,刀尖已經(jīng)劃破肌理,撕拉的聲音如同破布一般。 “朔風,你在做什么?”少女驚愕的聲音從劍中傳來,但她并沒有現(xiàn)出人形。 她醒了? 朔風眉眼一彎,笑意柔軟,想了想說,“舟月,我想讓你醒過來陪著我?!?/br> 他喜歡她陪著他,沒有她的時光,一切都很無趣。 少年悄悄藏起了傷痕累累的手,想到舟月一定會覺得這雙手很難看,可是如果舟月覺得他難看的話,是不是就不會陪著他了呢?世上好看的人有很多,譬如那個白七。 想到白七,朔風干凈清澈的的眼里,此時閃過一道凜冽的殺意。 舟月沒有因為少年的話平靜下來,她焦急道,“你的手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難道是因為又有人來追殺你?” 朔風自然地順著少女的話點頭,沒有一點心理負擔地撒謊,“嗯,我把他們都殺了,這樣就不會再有人打擾我們了?!?/br> 寂華劍沉寂良久,窗欞斜斜落入一線日光,一道青綠色的靈氣從劍身鉆出,浮在日光里,涌向了少年藏起的雙手。 朔風把手重新攤開,傷口正在修復,血跡干涸,不疼,卻有些癢,像是少女曾親手用指尖撫過那些舊疤。 舟月嘆了一口氣,叮囑道,“我雖然已經(jīng)清醒,但現(xiàn)在還不能化出血rou。朔風,這些時日里你要小心?!?/br> 少年點點頭,心不在焉地撫摸堅硬的劍柄,莫名想到舟月柔軟的手。 在素瓊園的那個時候,他是故意去牽她的手的。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安心不必芥蒂他人的覬覦,而她確實是屬于自己的。 舟月又說,“時間不多了,我們得趁魏明還沒發(fā)現(xiàn)蘊香,找到事情的真相?!彼驼Z,“為什么殺人還要挖心呢?朔風,我們得去素瓊園再看看?!?/br> 挖心? 朔風一怔,他差點忘了這件事。 少年眸中閃過一道暗色,舟月不知道,像他們這些殺手進入羅剎門的第一項任務(wù),就是學會怎么從剛死的人尸中剖出完整還跳動的鮮活心臟。 這是羅剎門的規(guī)矩,殺人留心。 作者有話說: 小寧陰差陽錯,哈哈哈。以后他知道真相,會氣哭的,小小劇透是雙重意義上的。 第15章 訪荒園 朔風微微垂下眼瞼,握緊了自己的手。 手上的傷痕已經(jīng)愈合,很干凈了,在陽光下是清透的白,可以看見青筋和血管。但朔風知道,這雙手也剖開過無數(shù)人的胸膛,剜出一顆顆血淋淋的心臟。 他甚至知道,從人胸腔的哪條肋骨下入手,會更加方便地取出心臟。 這些血,看不見,但他不會忘記。 他是雙手都沾滿鮮血的殺手。 少年忽而不敢去摸寂華劍了,他想自己骯臟如泥,而天邊那片月始終皎潔。 這是云泥之別,不能奢求,也不能妄想。 于是朔風往后縮了縮,啞著嗓道,“以前在羅剎門,殺人也會挖心。” 他把自己骯臟的一面表露,然后半個身體躲進窗欞后的半片陰影,像被遺失在角落里的精致人偶。 身體是僵硬的,簌簌的灰塵慢悠悠在光線里墜落。朔風將頭藏進膝彎,該粉碎成塵的應(yīng)當是他。 但他聽見舟月“咦”了一聲,音節(jié)很輕很短,卻能在瞬間讓他的心防潰不成軍。 舟月溫和的聲音一如初見,“朔風,謝謝你告訴我。萬事萬物必有關(guān)聯(lián),那我們就更要去找出這個真相了?!?/br> 她的話里有安慰的笑意,能讓朔風瞬間想起她笑時會露出細細白白的牙。 少年猛然抬起頭,瞳孔黝黑又清澈,眼尾卻在日色下拖出迤邐的紅。那些懼怕、陰暗的情緒如潮水般退卻,可卻有另外一種異樣的情緒蔓延,讓人不安。 不是殺戮帶來的危險,而是另一種能將人拽入深淵的危險。 朔風不知道,但他決定壓抑這些異樣的情緒。他敏感地知道,就像他們這些見不得光的殺手一樣,一旦有什么被戳破,那將徹底無可挽回。 少年站起身,想了想,把被褥里的寂華劍重新用青布包裹起來,背在身上。 他冷靜道,“那我們今日就去素瓊園一探究竟?!?/br> “你可以用微縮之術(shù),不然你背著寂華劍,很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敝墼逻€記掛著少年提及被追殺的事情,有些憂心忡忡。 朔風彎彎眼角,有清澈的日光在眸子里流淌,像是剔透晶瑩的琉璃。 但琉璃碎掉,也是會傷人的。少年語氣漠然道,“這天下想殺我的人很多,但從來沒有人成功過?!?/br> 他露出一個頑皮的笑容,“舟月,我背著你,就不怕有人來追殺我啦?!?/br> 又是熟悉的話語,舟月在心里微微嘆了口氣,她總是拿他沒有辦法。 少年吹了聲清脆的口哨,屋檐角落里的燕子巢飛起幾只撲棱著翅膀的幼鳥。朔風輕巧地翻過窗沿,一點兒也不在乎這是客棧的三樓。他靠著墻壁,融入日光下的陰影,如鳥雀般伸展身體,俯瞰熱鬧的城池,在喧鬧聲中從城墻上悄悄越過。 守門的衛(wèi)兵只覺得頭上有日色一晃,并沒有察覺到不妥,繼續(xù)盤問過路的行人。 他們只想到,原來太陽已經(jīng)東移,已經(jīng)正午時分了啊。 * 朔風的記性很好,即使只來過一次素瓊園,也能很清晰地記住位置。 素瓊園用江南園林式的白墻圍住瓊花林,并沒有差人看管。幾畝花樹在園中肆意生長,枝頭生出碧綠的葉。 那青翠的枝頭被人一推,走出一個雙肩落花的黑衣少年。 過了瓊花盛放最好的時日,雪白的花朵已經(jīng)落敗,花瓣翻入泥土里,而園里沒有生人,空曠又寂靜,竟頗有詭異的感覺。 少年的玄色錦靴踩在落花和泥土之上,有喑啞的沙沙聲。 他從泥土里拈起一瓣落花,很美,美得幾乎不同尋常。 花樹深處,枝椏越來越密,蓬草如荊棘,腳下似乎也被絆住。 普通人是不會來到這樣的瓊花樹下的。 但朔風依然在往里走,他的直覺告訴他深處有被人想要掩藏的東西。 突然,少年停下了腳步。他的靴底下一寸有一根透明的絲線,那絲纏繞在一旁的瓊樹枝頭,枝頭掛著銹跡斑斑的鈴鐺。 雖然清風不時吹過,但那鈴鐺十分奇異地沒有響。 可朔風知道,一旦他踩中腳下的絲線,鈴鐺將會如怨鬼嬰啼般攪動幾乎靜止的素瓊園。 小心避開這些人為的機關(guān),少年面前,出現(xiàn)一道白色的圍墻。墻上有矮矮的月亮門,插上了嶄新的黃銅鎖。 鎖被打開了。 有新也有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