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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龍傲天劇本改崩了 第10節(jié)

    十四歲的姑娘額頭淌著冷汗,卻咬著牙,不敢哭出聲。

    白柔霜自過了十歲起,便從一個黑瘦的小丫頭,越發(fā)出落得面容清麗,老鴇自然就在她身上用了心。

    同齡人早早被開了苞,獨她被留著,日日在客人們面前露個面,卻不叫他們得手。

    她還記得老鴇說,這叫待價而沽。

    成年的白柔霜雙目赤紅,又是一劍向著龜公劈了過去。

    畫面再次碎裂,眼前又換了一個時間點。

    十六歲的白柔霜偷偷躲在角落里哭,她心思敏感,看得出老鴇已經(jīng)打算讓她正式陪客了。

    一個約莫三十余歲的美艷女子找到了她:“霜兒,怎么躲在這里?”

    “蘭姐?”

    女人嘆了口氣,把她拉起來:“好孩子,別哭了,樓里人都是這么過來的。只要你有手段,能讓那些男人捧著你,不比你在村子里臉朝黃土背朝天地種地強?”

    成年的白柔霜,心情復雜地看著這一幕。

    這是蘭姐,樓里最照顧她的人,當初是蘭姐教過她要和所有客人都搞好關(guān)系,誰都別得罪,也算是給自己留個后路。

    也是蘭姐教她找一個對她有意思的有錢男人,吊著他,偶爾給點甜頭,想辦法讓他包下她。伺候一個人,總比伺候一群人要來得強。

    可惜,最后也是蘭姐,把她騙進了一個圈套。

    “對不住,”她還記得那時蘭姐撫了撫云鬢,以極嫵媚的姿態(tài)瞥了她一眼,“你勾到了我的人,我年紀大了,在樓里的地位全靠沈爺?shù)溺姁郏羰チ怂?,我會過得很凄慘。”

    “你!”

    “別恨我,你看,我也只是一個青樓女子,”蘭姐幽幽道,“若我是個錦衣玉饌的千金小姐,別說一個你,便是十個你我也救得。但我自身難保,我沒資格寬厚。”

    那是白柔霜第一次知道,行善竟也是需要資格的。

    白柔霜拼命壓抑著滔天的怒火,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的,她安慰自己,她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這一切,就在今夜,長俞仙尊會從天而降,帶她離開。

    可她左等右等,師尊也沒有來。

    眼看一只肥碩的手要抓住自己的腰帶,白柔霜慌了,她拿起手中劍,再次惡狠狠地劈砍了下去。

    再一睜眼,她卻坐在紅紗帳中,老鴇親自在她面前給她描著眉:“許爺今夜點了你,他可是出了名的出手大方,等你出息了,可別忘了mama我?!?/br>
    “什么?”白柔霜下意識打開她的手。

    老鴇倒也不以為意,拉著她到銅鏡前:“好了,別置氣了,看看,漂不漂亮?”

    白柔霜看著銅鏡中映出的自己,半透明的煙蘿紗衣松松垮垮,隱約可見其下繡著鴛鴦戲水的紅肚兜。

    她面色蒼白地指著鏡子:“不,不對,這不是我,我已經(jīng)隨師尊去修仙了,這不是我!”

    老鴇古怪地看著她:“你蘭姐確實過分了些,我教訓過她了。聽我一句勸,你雖然清白不在了,倒也仍能賣個好價錢,何必做這種瘋癲之態(tài)?”

    “不,不是,”白柔霜拉住她,“師尊來的那一日你也在的,你也看見了對不對?”

    老鴇拂開她的手:“別鬧了,若真瘋了,你就只能去伺候那些馬夫行腳了,難得許爺不介意你被其他人搶先開了苞,你今晚裝也要裝出個正常人的樣子來!”

    “我……”

    老鴇罵了兩句又給個甜棗:“你先把許爺哄好了,一切都好說。你蘭姐年紀大了,等再過兩年,沒人捧她了,到時候還不是任你拿捏?”

    白柔霜不再理她,瘋了一樣去找自己的佩劍,但翻遍房間也一無所獲,連隨身攜帶的儲物戒也不見蹤影,翻找時手肘磕碰到一旁的柜角,立時感受到一陣疼痛。

    老鴇還在繼續(xù)說著:“你從那一夜起就有些瘋癲,嘴里天天念著什么修仙、什么無塵島的,這樓里倒也不是第一次見瘋了的妓子,我著人給你配幾副藥,你好自為之吧。”

    白柔霜捂住耳朵,但老鴇的聲音卻如尖刺般直往她耳里扎。難道……難道什么修仙,什么師尊、師姐,都是自己的臆想不成?

    難道是因為那一夜被信任的蘭姐背叛,太過痛苦,所以她給自己編織出一個夢境?

    夢里有無塵島,有愛啃燒雞的師尊,還有……師姐。

    許疏樓……白柔霜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她生命中從未出現(xiàn)過這樣磊落坦蕩的人,她總覺得自己夢不到這樣的人。

    難道是因為蘭姐那一日的話,她便給自己夢了一個錦衣玉饌的金枝玉葉,來救贖自己嗎?

    自己怎么會做了這樣荒唐的夢?

    “柔霜,凝神!”

    師姐的聲音?白柔霜猛地抬頭,看著眼前逆光走來的女子,顫聲問道:“你是真還是假?”

    “我自然是真。”眼前的許疏樓對她伸出手,目光里帶著了然。

    這份了然卻刺痛了白柔霜,她躲開許疏樓的手:“你都看到了?”

    許疏樓頷首。

    白柔霜低頭看向自己一身不能蔽體的紗衣,覺得很是羞恥,又覺得諷刺,這份莫名的情緒甚至壓過了喜意:“蘭姐說,她若是千金小姐,自然可以救我?!?/br>
    “……”

    白柔霜用衣袖用力地擦拭著自己的紅唇,口脂沒有擦凈,反而在她嘴角拖拉出一個可笑的形狀:“就像你,你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葉,如今又是天賦極高的明月峰首徒,從小錦衣玉食、養(yǎng)尊處優(yōu),沒吃過苦,不需要和人爭搶什么,只有別人羨慕你的份。自然不吝于到處施舍你的同情心……你知道嗎?你總是讓我自慚,但如果我有這樣的出身,想必也能如你這般寬厚?!?/br>
    許疏樓知道白柔霜已被幻境迷了神智,就當沒聽到這番話,強硬地握住了她的手:“我?guī)汶x開?!?/br>
    白柔霜握著她的手,感受到她的溫度,神色有片刻清明:“師姐……你是真的?”

    此刻,眼前的畫面卻突然變幻,輕歌曼舞的青樓畫卷碎去,從一片靡靡歌聲變?yōu)槲∥』食恰?/br>
    白柔霜驚地后退一步:“這……這是什么?”

    “這是我的心魔?!?/br>
    眼看白柔霜要迷失,許疏樓只能進了水鏡,為了破局,強行把白柔霜的心魔扭轉(zhuǎn)成自己的。

    許疏樓看起來很平靜,甚至還對白柔霜笑了一笑:“我看了你的,也給你看看我的,算是扯平了?!?/br>
    第12章

    曾無憂

    巍峨皇城,紫柱金梁,朱漆門,琉璃瓦,畫棟雕梁,極盡輝煌。

    御花園里,有一位儒雅溫潤的中年男人,一身明黃,正滿臉慈愛地輕聲哄著懷里哭鼻子的女娃娃。

    白柔霜脫離自己的心魔之境后,已經(jīng)恢復了幾分神智,此時余悸未消、一陣后怕,人也有些呆呆的:“那是小時候的你?”

    “是啊,是我和父皇,”許疏樓微笑地看著那男子,“小時候,他親自教我認字,常常把我抱在膝上教我念詩,甚至會親手給我養(yǎng)的兔子包扎傷口?!?/br>
    白柔霜不解:“這就是你的心魔?”

    “別急,看下去?!?/br>
    白柔霜只得按捺下來,陪著許疏樓看了一出公主成長史,看著那些銀屏金屋、貝闕珠宮,她險些要以為許疏樓是特地在她面前炫耀優(yōu)越感的。

    正如白柔霜所料,許疏樓的確是那種蜜罐里泡大的女孩兒,父母、兄長都對她極盡寵愛,身邊無人敢對嫡公主不敬,翠羽明珠、玉盤珍饈隨她任意取用。選婿的時候,名滿京城的狀元郎本不愿做皇家駙馬,卻在宮宴上看到她第一眼時,便微紅了臉。她生活中最大的煩惱大概就是養(yǎng)的兔子老死,害她狠狠地哭了一場。

    白柔霜承認自己在嫉妒,這種人生,誰能不嫉妒?

    九五至尊唯一的掌上明珠,嬌憨可人的嫡公主。讓從未見過生父的白柔霜,看著帝王對許疏樓的嬌縱,心下又妒又羨。

    許疏樓看著眼前一身明黃的帝王,微微出神:“我父皇是真正的好人,守信義,重承諾,他答應過我母后一生一世一雙人,便從不曾選秀納妃。他一直教導我和兄長要做正人君子,他心腸柔軟,最為仁厚不過,從不曾打罵宮人。就連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伴讀犯了大罪,他也舍不得殺?!?/br>
    “……”聽前幾句時,白柔霜點了點頭,眼前的男人溫文和煦,遍身的書卷氣,看起來確然像是位端方君子。只是她最后一句話,讓白柔霜聽出了些不太妙的端倪。

    果然,許疏樓話鋒一轉(zhuǎn),極輕地嘆了口氣:“只可惜,好人,未必便是個好皇帝?!?/br>
    隨著她輕聲一嘆,眼前祥和瞬間變成了一片殺伐氣象。

    變成了亂軍破城,流血漂杵。

    白柔霜若有所感,顫聲問道:“師姐,你……是前朝的哪位公主?”

    許疏樓語氣不見起伏:“芳儀?!?/br>
    白柔霜倒吸了一口涼氣:“你是……”亡國公主。

    前朝末帝唯一的女兒,在史書上簡單而敷衍地留過一筆。

    傳聞芳儀公主傾國傾城,千嬌百媚,追求者眾。后來隨著王朝更迭而失蹤,更為她的人生添了兩分神秘色彩,不知有多少話本曾以她為藍本,猜測過她后來的人生。

    白柔霜看過其中一本艷情的,是說芳儀公主其實根本沒有失蹤,而是被新朝的一位權(quán)臣囚禁在府里,夜夜春宵。

    如今驟然得知師姐竟是曾看過的艷情話本里的主角,白柔霜心情復雜,一時震驚,一時又覺得實在離譜。想說什么,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白柔霜自然知道許疏樓出身已經(jīng)覆滅了的許氏皇族,但觀她灑脫寬和的性子,只以為她是盛世的公主,錦衣玉食,享盡繁華,不知人間苦憂。待到王朝更迭之時,她早已投身無塵島門下,超脫凡俗。

    白柔霜沒想過,她經(jīng)歷過那場戰(zhàn)爭。

    許疏樓望著皇城大殿的方向,似乎完全清楚接下來會上演哪一幕。

    白柔霜便隨著她看了過去。

    皇宮之中,大殿之前。

    皇帝聽著遠處傳來的金鐵交戈之聲,輕聲吩咐身邊的太監(jiān):“讓他們降了吧,大勢已去,何苦再填進去這些性命?”

    太監(jiān)抹了把眼淚,給帝王磕了個頭,領(lǐng)命而去。

    皇帝讓宮人自顧去逃命,又拉起許疏樓的手:“銀子和人手父皇都給你安排好了,快走吧,好好活下去?!?/br>
    許疏樓哭著求他和自己一起走。

    皇帝看著她,眼神悲切,又隱含著對她的擔憂:“我丟了祖上的江山,已無顏面活在世間,理應殉國?!?/br>
    許疏樓又看向母后,她那一向溫柔的母后堅定地搖了搖頭:“我要陪你父皇,對不住,疏樓,以后母親不能陪你了。”

    她又哭著去拉兄長的手,兄長抱了抱她:“傻丫頭,我是許氏皇族的男兒,新皇不會放過我的。你自己逃,活下來的可能還大些?!?/br>
    “不,我不要!”千嬌萬寵的小公主跪在他們面前,但生平第一次,他們都拒絕了她的要求。

    帝王安排的宮女要把許疏樓拖走,皇后一直看起來冷靜自持,微笑著與女兒訣別,此時卻終于忍不住,不放心地追在后面喊了一句:“疏樓,天冷記得添衣,別再像從前一樣愛美不肯穿厚衣服了!”

    天冷記得添衣……很難想象,這是一朝國母留給公主的最后一句話,那一刻,她只是一個普通的母親,在叮囑自己即將永訣的女兒。

    隨后,許疏樓的父母、兄長自裁于含元殿。

    白柔霜看著許疏樓被宮女強行拖走,聽著她撕心裂肺的哭聲,看著她掙扎間頭上華麗的玉簪落在地上摔成幾截,心下五味雜陳。

    倒是旁觀的那個許疏樓平靜得很,她拉起白柔霜的手,走過亂軍,踏過流血,走出皇城。

    白柔霜忍不住駐足,回首望向那個更年輕些的許疏樓,對方眼里的悲慟與恨意令她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