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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表姑娘(重生) 第69節(jié)

    那時他聽著心里便不大是滋味,不過那回這丫頭伶牙俐齒地將他繞了進去,反倒像他沒能在年少時認識她,是他的過錯,他一門心思地在哄,又聽她說從前不過只見了白彥允一面,這才暫且擱置了。

    都是男子,他瞧過白彥允看她的眼神便心里有數(shù),只她遲鈍且未將對方放在心上,毫無察覺,是以他也無意將這事情戳破,一個不好,反倒能讓白彥允在她心里變得特殊起來。

    可方才再看她再提起他的模樣,哪里又像是聽到萍水相逢,全然不放在心上的一人的反應?

    莫非在他不在京城的這段時日,他們之間有了什么別的牽連?

    想到這里,他清雋的眉眼瞬時往下擰了擰。

    晏安寧回過神來,察覺到他眉眼間的危險意味,心里便是一突——在他面前被嬌縱著,時常忘了,面前的人并不是個因愛重便能偏心偏聽的男子,相反,他個性謹慎小心,稍稍一些不對勁,便能被他察覺出來。

    重生這種事情,聽起來太過荒謬,即便說了,恐怕他也是不會信的。是以,她也該藏起那些端倪,免得露出馬腳,反而被世人當作怪物。

    “好好的,做什么要將他與我關聯(lián)?”她的瞳眸中便印出茫然神采,不滿意地扁了扁嘴道:“我聽著都愣了愣,您不知曉吧,三姑娘前些時日有些看中了他,差點想讓白御史當夫婿呢……”

    原來是這么回事。

    顧文堂眸光中閃過了然。

    她和明珍不對付他是知道的,先前他還為了康王爺?shù)哪侵畸W鵡,教訓了明珍一通。對于險些成了顧明珍夫婿的人與她相關聯(lián)上,她覺得詫異,也是理所應當。

    心頭怒氣稍平,再看被他按在身下,一雙葡萄般的大眼睛定定地望著他,水潤的唇瓣一張一合地同他說著什么的姑娘,只覺一種誘惑人沉淪的欲念緩緩升起。

    他就心不在焉地開始揉弄她的腰肢,問:“……所以你單獨去問了他愿不愿意?”

    晏安寧被這突然的動作弄得腰骨軟酸,驟然間便想起昨日那靡靡之景,漂亮的瞳眸里登時如含了一汪被攪亂的池水,咬著唇眼神懵懵懂懂地搖頭,只下意識地回道:“……男女授受不親……自然是找了白九娘來問……”

    嘴里說著授受不親,卻這般乖順地在他眼前露出嫵媚模樣,顧文堂頓時眸瞳幽沉深邃,連呼吸都變得不穩(wěn)當,只覺這姑娘就如同徐徐綻在他心上的一朵嬌花,并不需要刻意挑逗的風情,一顰一笑,已然快教他甘作她的裙下之臣。

    他猛地直起上半身來,哪里還敢在她面前多逗留,整理好衣襟,便面無表情地去了外間。

    晏安寧躺在軟褥上,兀自平靜了許久,頰上嫣紅才褪去。

    總覺得經(jīng)歷了昨日的事情后,他變得愈發(fā)有手段了,從前……也不至于如此。

    她不由想起了前世她嫁與他之后,他雖心里對她并無愛慕,可卻是極愛她那副身子的——但凡兩人獨處,逮著時機便要被他拉入床幃弄將一番,熱衷得難以想象。

    她骨子里還是個恪守凡俗規(guī)矩的尋常女子,被他明媒正娶帶進了家門,又處處得他照料,沒人給她什么臉色看,便也將他視作了自己的夫君,就此將前塵往事拋卻腦后,對夫妻敦倫的尋常事,當然也并不會抗拒,讓他心生不喜。

    對這事,初時她覺得畏懼,可時日久了,有時反復數(shù)趟下來,竟也嘗出那里頭些許噬骨的滋味。

    后來身子有時他一個眼神遞過來,她就能悄無聲息地軟了腿……

    晏安寧不由起身為自己倒了杯茶水,晃了晃腦袋,才將那些旖.旎難言的場景拋之腦后。

    ……

    白彥允在書房門前站了一會兒,里頭才傳來顧首輔淡淡的聲音:“……進來罷。”

    他深吸了一口氣,推門進去。

    顧家的奢華,他早從meimei口中聽聞過,顧首輔的書房,倒并不似他想象中的那般金磚鋪設,豪奢難言,只是書房里掛著的一應書畫古玩,卻都能瞧得出是大有名頭的。

    他想這約莫是要用來待客的緣故,此地顯得更為雅致低調,處處都透著精心,乍看之下卻并不打眼。

    只是屋子里還盈著飯菜的香氣混著淡淡的女子香,他看了一眼紫檀木屏風后頭隱隱約約一閃而過的影子,猜測著這書房里多半還藏了個女嬌客。

    外人都說顧相爺對早亡的發(fā)妻情根深種,旁的女子一應都瞧不上眼,自薦枕席都是無路尋門,白彥允看了一眼,不免覺得自己窺破了上官掩藏的一個秘密,于是立刻收回了眼神,不再往那處多瞧一眼。

    “……相爺,綏遠侯府世子昨日被關進大理寺大牢后,今日已招供,其院中埋葬的數(shù)名女子尸首,的確是他見色起意騙入府中,后來又殘忍殺害的……”

    屏風后頭,晏安寧聽著白彥允的話,神情微微有些訝然。

    原來昨日顧文堂就去吩咐人徹查賀祁的事情了,且今生,白彥允竟然也同樣參與了進去。

    不同的是,前世這事是白彥允一手掀起的,幾乎震蕩了整個京城的格局,也被諸多勛貴瞧成皇帝試圖向陳家宣戰(zhàn)的信號——畢竟,綏遠侯府和陳太后的娘家陳家是姻親。

    可今生,這事竟然是顧文堂主動挑起的。

    她一時心里復雜難言——前世的白彥允手里拿著尚方寶劍,縱然小皇帝隱隱受大臣挾制,可畢竟是天家正統(tǒng)血脈,得了先帝遺旨傳承的皇位,臣子們縱然有怨言,卻也沒有什么叛逆的實力和膽子。

    白彥允看似處處樹敵,其實只要做好這個孤臣,皇帝是絕對不會允許他出半點事的。

    可顧文堂不同。

    他作為先帝親指的輔政大臣,又是小皇帝的帝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格局延續(xù)了數(shù)年,縱然他沒有越俎代庖的意思,小皇帝又怎么會心里頭一點想法都沒有?他摻合進了陳家的事情,萬一被皇帝算計,鷸蚌相爭,被人坐收漁利可怎么好?

    晏安寧對朝局算不上了解,前世她也沒敢將自己當成能與顧文堂相敬如賓地位等同的相爺夫人,顧文堂其實也不怎么主動同她說起,是以她知道的,多半也是從下人口中聽到的。

    唯一印象深刻的一回,便是白彥允拿著圣旨進了國公府的大門,態(tài)度不善地要顧文堂隨他進宮面圣,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前世的白彥允是皇帝的心腹,卻敢對顧文堂這般放肆,這無疑也代表了皇帝的一種態(tài)度。

    那時她嚇壞了,只覺得他是因先前來救她,得罪了魏永嫣,間接引起了皇帝的疑心,才會這樣受人奚落,還要生死難料地手無寸鐵進皇宮……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膽子,她竟然對白彥允同宮里的使者舉起了軟劍,威嚇他們滾出國公府。

    當真是大逆不道。

    那一回,是她瞧見顧文堂看她的神色最晦澀難辨的一次。

    宮里的使者當場就厲喝一聲,想要處置她,白彥允卻只是皺著眉頭,壓根不搭理她,只執(zhí)拗地要顧文堂跟他進宮,她記得顧文堂摸了摸她的腦袋,笑了一聲,便跟著他們進宮了。

    那夜她掌著一盞孤燈徹夜未眠,直到很晚,才等到他回來。

    不顧他身上帶著的料峭寒意,便撲上去抱住了他的腰身,無聲地開始落淚。

    那人便含笑揩去了她的眼淚,態(tài)度前所未有的溫和柔情,但床笫之間,卻是恨不得將她連骨帶rou都吞了似的熱烈。

    大劫之后她也是心緒難平,便越發(fā)順著他,直聽見他迭聲喚她卿卿,嗓音醇厚又繾綣,折騰起來卻半點不知自制,像是一匹眼冒綠光的餓狼似的,兇猛難抵抗。

    她宛如一葉扁舟在看不到盡頭的汪洋大海里浮浮沉沉,只得攀緊了唯一的依靠艱難求存。

    這樣抵死纏綿的一夜過后,她便聽聞了顧文堂從內閣辭官的消息。

    那一年,顧文堂才三十五歲。

    ……

    想起夢里那些記憶,晏安寧現(xiàn)下對白彥允就迅速失去了好感。

    今生,在顧昀和白彥允之間,皇帝更加青睞的還是他。若是不管不顧,是否最后此人還是會來迫害顧文堂,害得他年紀輕輕便不得不從內閣“致仕”?

    因而聽見這事,她心里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他是不是被白彥允算計了?

    顧文堂不知里間的人聽見這話已然提起了一顆心,他神色淡淡地頷首:“……此事白御史即便不來,也會有人來稟我。都察院京城監(jiān)察御史直屬陛下,白御史原不必來向我稟報?!?/br>
    白彥允自然也知道自己不過小小七品官,能登顧家的大門,也是因陛下垂青。顧文堂這話面上是瞧不上他,實際是為了他好——若想仕途得意,自然該做皇帝麾下的孤臣,與這個瞧上去就可能被少年皇帝忌憚的權臣有往來,并不算什么好事。

    他心里也記著顧文堂的好意。

    賀祁的事原本他并不知曉,京兆尹帶人上門也沒打算同他這個乳臭未干,剛進官場的毛頭小子知會一聲,是顧文堂知曉他與賀祁有嫌隙,這才特意讓人來告訴他,他這才及時趕去了賀家,也幫上了一些忙。

    否則,那賀祁只怕要在人眼皮子底下逃脫了重責。

    當他知曉那混帳東西竟然手里頭還出過不少人命,且那些人無一不是正值妙齡的寒門女孩兒,心里登時后怕不已——倘若那日他未曾發(fā)覺不對,或者晏安寧不能那般迅速地找到他meimei,是否如今在他跟前笑得沒心沒肺的白九娘也會成為那些姑娘中的一個?

    他望著綏遠侯府那座院落被翻得七零八落的土壤,心就猶如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攥著。

    冥冥之中,就好像當真有這么一個世界,讓他在殿試前夕失去了meimei,卻無處尋覓,最終,只是在那些化為枯骨的尸首里,尋到了些許meimei的痕跡。

    這種念頭如同深深扎根進他心里的藤蔓一樣,無聲地滋生,一旦想起就捆綁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心知肚明,meimei當真是逃過一劫,而非只是他杞人憂天式的兔死狐悲。

    也因此,心里頭對于那位晏姑娘的感激,更是難以形容。

    他深吸了一口氣,低頭拱手道出來意:“……在獄中,賀祁一直口中不干不凈,道的卻是晏姑娘的名字……”他抬眸望向顧文堂,清秀的面孔上閃過一絲狠戾:“……不知,這腌臢東西是否在暗中……算計晏姑娘?”

    他其實想問,賀祁是否暗中唐突了晏姑娘——若是,他會冒險在獄中了結了這廝的性命,免得他胡言亂語,敗壞晏姑娘的名聲。

    可撞上顧首輔那冰寒的眼神,他口中的話便不由變了些許,但他相信,對方應該能明白他的意思。

    顧文堂無聲地摩挲了下手里的玉扳指,淡漠地搖了搖頭:“不必理會,我家安寧與他這種人,無半分聯(lián)系?!?/br>
    他矢口否認,本該讓白彥允心頭松快下來,可不知緣何,那從顧首輔口中道出的四個字,卻莫名讓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晏姑娘是寄居在顧家的表姑娘,聽聞她與顧昀的婚事不成了,但顧家太夫人仍然很疼愛她。顧首輔看在太夫人的面子上,似乎也幾次三番出面幫忙,或許作為長輩和小輩,兩人之間的關系也還算親近。

    他兀自說服著自己,并未注意到,上首的大人物已經(jīng)悄然沉了面色。

    作者有話說:

    第66章

    得了那一句回覆,白彥允再回神抬首時,便觀顧相爺已抬起茶盞低頭緩緩飲了一口,便知他是送客之意,不過想到他心間記掛的事情,還是硬著頭皮問了一句:“……舍妹親手縫制了香包,可惜近來理賬走不開,聽聞今日下官前來顧家,便想托我贈予晏姑娘,不知相爺是否應允下官前去拜見?”

    說完這一句,他自己面上都現(xiàn)了些赧然神色。

    其實這香包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好東西,左不過是meimei知悉了他的心意,想充作中間橋梁讓他與晏姑娘見上一面……

    在他想來,顧家是顧相爺全權做主,此事自然要得他首肯。

    聞言,顧文堂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沒有說話。

    余光落在了將內室與外客隔絕的那座屏風上頭。

    似乎白彥允上一回來顧家,安寧便是同他隔著屏風見面的,后來聽聞了白九娘出事,便沒再顧忌這些,親自帶著他去找人。

    看起來,她似乎對那位白九娘很欣賞。

    那不知,聽了這漏洞百出的借口,她還會不會現(xiàn)身與他見面?

    顧文堂面上辨不出喜怒,修長如玉的手指摩挲著宣紙的邊緣,其間紙屑輕緩墜出,外人看不出端倪。

    那座紫檀木的屏風后頭始終沒什么動靜。

    白彥允正在為這莫名冷淡下來的場面困惑疑慮,大氣不敢出地等了一會兒,便見上首的人端起盞輕晃,神情平靜道:“男女有別的道理,白御史熟讀圣賢書以致能得一甲,想來不會不知。既是女眷往來,外男便不應從中摻合……”

    說到最后一句,顧文堂語氣一變,神色也倏爾凌厲:“你方才提及賀祁在獄中胡言亂語恐敗壞安寧名聲,那你今日意欲贈她的東西,亦是貼身的物件。萬一被人瞧去,誤會你二人私相授受,贈物定情……”

    聽到這兒,白彥允已然是面色大變,忙低頭道:“此事是下官欠考量,相爺息怒?!?/br>
    他心知顧文堂說的有道理,可垂下的眸子中還是忍不住閃過一絲失望。

    他那話,何嘗不是一種試探?

    可顧相爺毫不留情地駁了他的請求,可見是未曾瞧中他,認為他不堪與安寧相配,或是因他出身寒門,或是因他隱隱有得了圣心的意思,或許是為了旁的……

    再留下已然是無地自容,白彥允只得起身告辭了。

    待人走了,晏安寧才從內室面色僵硬地走出來,也不說話,低頭收拾著食盒準備走了。

    有人忽地抓住她的手臂,回首,是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后的顧文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