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鏈?zhǔn)呛谏模画h(huán)扣著一環(huán)，在跳躍的燭火下泛著冰冷的光澤；鐵鏈比老皇帝的手腕還要粗，沉甸甸的，拖出來很費(fèi)勁。

    老皇帝扛著鐵鏈，一步步走向蘇吟兒。

    “陸滿庭想要皇位？想要天下？放心，朕不會如他所愿?！?/br>
    蘇吟兒大駭，猛然間意識到陸滿庭的謀反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尚未來得及細(xì)細(xì)思考，老皇帝已來到她跟前。

    他打開鐵鏈的鎖頭，一把拽過極力掙扎的蘇吟兒，將她的雙手、雙腳全部扣死。鐵鏈的另一頭，則牢牢固定在柜子背后的墻壁上。

    “陸滿庭不是喜歡你么？在意你么？朕就拿你同他交換，看他是要江山，還是要美人！”

    變i態(tài)的老皇帝邪i惡地笑，舔了舔鐵鏈，寶貝似地?fù)崦F鏈的每一寸。

    “這千年玄冰鐵可是朕花了大力氣尋來的。你很慶幸，是第二個享受的?！?/br>
    從前也有個不懂事的美人兒，他氣極，用這條鐵鏈鎖了美人兒整整半個月，拭了所有新奇的花樣，玩膩了，玩夠了，才饒了她。

    他將金色的鑰匙扔進(jìn)燃燒著的炭盆里，沒多久，鑰匙化成金水，沒了形。

    老皇帝笑得歡暢。

    “朕倒要看看，陸滿庭拿什么救你！”

    蘇吟兒絕望極了，蓄滿淚水的美目不甘地輕眨。

    困著她的鐵鏈太重了，她動彈不得，只能被迫倒在地上，顫顫巍巍地，抖個不停。

    朦朧中，老皇帝不知從哪抽出一根帶著刺的長鞭，朝著她高高舉起。

    蘇吟兒緩緩閉上凄凄輕顫的長睫。

    ——“皇上！”

    大殿的銅門被推開，嚴(yán)公公領(lǐng)著一群小太監(jiān)進(jìn)來。嚴(yán)公公抱著老皇帝，恰好擋在蘇吟兒跟前。

    “皇上，時辰到了，您先把藥喝了，龍體要緊?！?/br>
    老皇帝瞥了一眼小太監(jiān)捧著的托盤，托盤里溫著一蠱黑褐色的藥汁。

    被攔了下來，洶涌的怒氣暫時消散，破敗的身子不爭氣地喘著粗氣。他丟了長鞭，一屁股坐在小太監(jiān)搬來的軟椅上，歇了一會兒，才慢慢恢復(fù)元?dú)?，卻也是困得慌。

    嚴(yán)公公一邊給老皇帝拍背順氣，一邊給不遠(yuǎn)處候著的小太監(jiān)使了個眼色。

    小太監(jiān)將托盤高舉過頭頂，在老皇帝面前誠惶誠恐地跪下。

    老皇帝端起托盤里的藥碗，正準(zhǔn)備喝，又突然放下，“砰”地一聲，藥汁濺了少許出來，弄臟了金色的碗沿。

    “那個汪正卿，絕非什么好東西，竟然給朕下蠱！”

    他正愁不知道如何拿捏那老狐貍，恰好借著今日這機(jī)會，將老狐貍趕出朝堂，省了一樁心事。

    老皇帝說完，閃著精光的小眼睛意味深長地看向嚴(yán)公公。

    嚴(yán)公公恭恭敬敬地垂首立著，沒回話，拿出一張干凈的帕子擦了藥碗的邊沿，遞給老皇帝。

    “皇上吉人自有天相，那些砸碎傷不了您。趁熱，涼了藥性就不好了?！?/br>
    老皇帝接過藥碗，仰頭一口氣悶下。

    “看著這個賤人，朕先睡會，睡醒了再弄死她！”

    老皇帝將藥碗重重地扔在托盆里，經(jīng)過蘇吟兒身邊的時候，不解氣地踢了她一腳，才由嚴(yán)公公攙扶著爬到龍床上。

    龍床距離蘇吟兒不過十尺的距離，近到蘇吟兒抬眸就能瞧見床頭柱子上刻著的八爪龍紋。

    剛挨著床褥，老皇帝便打起了呼嚕。

    嚴(yán)公公試探著喚：“皇上，老奴給您蓋上被褥......皇上？皇上？”

    老皇帝不回答，睡得沉沉的，嚴(yán)公公還是不放心，在床榻上守了半盞茶的功夫，確定老皇帝暫時不會醒來，才行至蘇吟兒跟前，卻是什么也沒說，嘆一口氣，急急忙忙往殿外趕。

    剛才老皇帝試探他，若不是他沉得住氣，這條老命怕就丟了。

    丟條老命不打緊，他這把年紀(jì)，該走了。可他還有沒辦完的事、還有未兌現(xiàn)的承諾，還有......

    嚴(yán)公公不敢再往下想，喚來一個小太監(jiān)。

    “去請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陳大人過來，要快！對了，修書給安國君，馬上！”

    形勢有變，之前的計劃行不通了。

    第47章 鐵鏈

    乾德宮, 蘇吟兒躺在冰冷的絨花地毯上。

    她纖細(xì)的腳腕和手腕上，套著沉重的鐵鏈，太重了, 她完全動不了, 仿若被焊死了般，只能凄涼地斜躺著。

    鐵環(huán)扣得她白嫩的肌膚斑痕紫紫, 似是稍稍用力，就能落下一層皮。

    她的左腿疼地厲害。

    先前被老皇帝扇倒下的時候, 磕到太師椅、撞在椅把上, 也不曉得傷沒傷到骨頭；口中一直有股難聞的鐵銹味，一開口, 破了的唇角被扯得生疼。

    冷風(fēng)從半掩的雕窗吹進(jìn)來, 吹過蘇吟兒紅腫的臉蛋兒，清晰可見五道殘忍的手指印。

    蘇吟兒咬著紅潤的唇, 努力將嗚咽吞下，不讓自個發(fā)出一丁點(diǎn)的聲響。

    瑩潤的美目不斷滴出水來，明亮的瞳里滲滿了恐懼和憤恨, 痛苦地瞪著龍床上熟睡的老皇帝。

    老皇帝和她之間緊隔著一道朱紅色的雕花月門，不足十尺的距離。

    老東西穿著明黃色的龍袍，沒褪外衫, 面朝里側(cè)身躺在榆木拔步床上。沉悶的呼嚕聲伴著寒風(fēng)送到蘇吟兒的耳畔，似在提醒此刻的她是何等的不堪。

    腦中閃過桃花庵的刀光劍影。

    麼麼鮮血淋漓、身中數(shù)刀也要將她護(hù)在身后，臨死前更是拽著她的胳膊不放，明明片刻前，她還挽著麼麼的胳膊, 喝著麼麼親手敖的小米粥。

    想起麼麼臨終前的交待, 蘇吟兒忍不住低聲抽噎, 纖薄的雙肩顫抖個不停。

    陸哥哥，這就是你想要的么？

    緊閉的銅門被推開，“吱呀”一聲，侍女洋桃和清秋奔了過來。

    兩人的身后，跟著嚴(yán)公公和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陳立勇。

    洋桃心疼極了，撲在地上抱住蘇吟兒，哭成了淚人，朦朧的視線掃過蘇吟兒臉上的傷和那該死的鐵鏈，氣不過。

    “我要?dú)⒘诉@個狗皇帝！”

    清秋一把拖住她，“別意氣用事，先想辦法解開夫人身上的鐵鏈?！?/br>
    洋桃和清秋一直默默跟在蘇吟兒身后，瞧著蘇吟兒進(jìn)了桃花庵，和桃花庵的麼麼相處得甚是愉悅，還留下來用晚膳，尋思著夫人找誰說說話也是極好的。

    恰好景陽宮的小宮女來喚，兩人就回了景陽宮，走之前特意交待暗衛(wèi)，要格外注意夫人的安全。

    哪曾想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就發(fā)生了這等變故！

    嚴(yán)公公走上前：“皇上明日辰時前不會醒來。老奴記得這鐵鏈有鑰匙，藏在柜子下面的暗格里。”

    在伺候老皇帝入寢之前，嚴(yán)公公盯著老皇帝喝了一碗湯藥。

    湯藥里加了致幻草和勾魂果，來自遙遠(yuǎn)的西域邊疆，是一種極難尋到的民間配方，能讓老皇帝昏睡的同時心智受損、產(chǎn)生幻覺。

    此刻老皇帝是昏死的狀態(tài)，聽不見幾人的對話。

    洋桃立即沖到月門后，指著榆木拔步床旁側(cè)的紅木色衣柜：“是這個柜子么？”

    偌大的內(nèi)殿里，除了雕花窗旁有一張簡易的書柜外，就剩幾張包著軟墊的羅凳、擺著典雅青花瓷瓶的裝飾柜、勾著一件明黃色龍袍的黃花梨實(shí)木架。

    嚴(yán)公公：“洋桃姑娘好眼力?！?/br>
    洋桃打開柜門。

    柜門本身是虛掩著的，鐵鏈嵌入柜子上方的墻壁里；下方是兩層暗格，暗格沒有上鎖，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

    洋桃：“沒有呢，嚴(yán)公公，您是不是記錯了？”

    嚴(yán)公公蹙眉想了想，走到柜子前，尋找了一番后，確認(rèn)沒有，幾人開始在屋內(nèi)搜尋。

    老皇帝身上、枕頭底下、床底下、書柜、冊子的夾層等，尋了個遍，卻一無所獲。

    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陳立勇抱著寶刀，蹙著眉，犀利的目光停在青花瓷瓶上。

    “莫非皇上故意藏起來了？”

    蘇吟兒掀開卷翹的長睫，聲音出奇的平靜。

    “別找了，我知道鑰匙在哪。炭火盆里，靠近窗子的那個。”

    她親眼瞧著老皇帝將金色的小鑰匙扔進(jìn)炭火盆里，烈火灼灼，沒多久化成了一灘金水。她遲遲不吭聲，不過是抱著一絲希望，希望老皇帝留了一手，能有第二把打開鐵鏈的鑰匙。

    屋內(nèi)共有三盆炭火，靠近窗邊的炭盆里，被燒成紅色的木炭上殘留著金色的痕跡。

    洋桃急了：“老皇帝也忒壞了！嚴(yán)公公，難道沒有第二把鑰匙么？”

    嚴(yán)公公搖頭：“據(jù)老奴所知，沒有。而且......”

    此鐵鏈?zhǔn)乔晷F，采用極寒之地浸泡過的玄鐵，歷經(jīng)一千多個工匠、耗時整整半年打造出來的，重達(dá)千斤，縱是世間最鋒利的刀劍也砍不斷。

    “這么玄乎？”洋桃雙臂環(huán)在身前，“真的砍不斷嗎？”

    陳立勇：“我試試?！?/br>
    陳立勇行至蘇吟兒跟前，抱拳恭敬地說了句，“得罪了”，舉起寶刀，深吸一口氣，用上十足的內(nèi)力，朝著蘇吟兒腳腕上的鐵鏈砍下去。

    “砰”地一聲，刺眼的火光四射，火星子濺起，落在紅色的絨花地毯上。

    鐵鏈紋絲不動，表面僅被砍出一道幾不可查的痕跡，倒是陳立勇手中的寶刀缺了一個大口子。

    這把寶刀是陳立勇在關(guān)外漠北的時候，從一批草原悍匪上搶來的。當(dāng)時，陳立勇尚是陸滿庭手下的一名士卒，因著勇猛過人，被陸滿庭賞識，并賜予了這把寶刀。

    寶刀跟隨陳立勇已有些年頭，砍過古樹、劈過山石，從未曾這般屈辱過。

    陳立勇沉默著，不說話。

    洋桃見砍不斷鐵鏈，又不死心，催著清秋和她一起，將青花瓷瓶倒轉(zhuǎn)、翻開絨花地毯、掏了綠蘿的花缽，甚至讓清秋跳上房梁，仔細(xì)地查看房梁上的每個角落，直至真的翻不出第二把鑰匙，她才xiele氣。

    她嘀咕著罵了句臟話，氣鼓鼓地跑到龍床邊上，照著老皇帝的后背惡狠狠地踢了一腳，不解氣，掰正老皇帝的身子，在他油膩的臉上使勁打了兩耳光，才甩了甩發(fā)麻的手。

    “難不成就沒有一丁點(diǎn)的辦法么？”

    夫人身子嬌弱，剛才查看傷勢的時候，夫人的腿明顯傷到了，眼下被鐵鏈鎖著，動彈不得，多折磨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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