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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狼奴 第115節(jié)

    楚言枝又想哭了,這個姚令,好好的說這種話干什么!

    “枝枝,我不放心你,讓我見見你好嗎?家母今日親自下廚燉煮了羊rou湯,讓我送來給你驅(qū)驅(qū)寒,”姚令摸摸食盒,殷切道,“一路趕過來,現(xiàn)在還熱著呢?!?/br>
    “殿下,這雪都沒要停的意思,再這么耽擱下去,等路面結(jié)了冰,姚公子和姚小姐都不知該怎么回去呢。殿下,把門開開好不好?”紅裳再度央問。

    楚言枝伏在狼奴頸間,乖順地蹭蹭他的臉:“小狼夫君,你最好了,把我抱回去,你藏起來,讓紅裳看過放心了出去,好不好?”

    “我是你夫君,為何還要藏我?”狼奴又把她抱緊了,慢慢往回走,像捧著個琉璃墜鈴燈,既愛得舍不得松手,又怕行動間讓墜鈴發(fā)出響動,被人發(fā)現(xiàn)他偷走了這樣一個寶貝。

    見他終于肯聽自己的話了,楚言枝低低松口氣,邊抑制著呼吸邊趁勢哄道:“你這么好,我,我當(dāng)然要藏起來單獨(dú)享用,不想被人看見嘛?!?/br>
    狼奴撫拍著她的背,一時(shí)沒說話。

    撩過珠簾,楚言枝繼續(xù)望著門的方向,時(shí)刻注意著外頭的動靜,催他道:“快走呀,你要是不知道藏哪,就藏床底下去,你那掛在衣架上的狐皮大氅也——對,一起藏床底去!”

    狼奴抬指勾下那件暗玉刻絲的狐皮大氅,卻并未依她所言回去,而是提膝再度跪到炕屏前,把她摟過去面朝琉璃窗了。

    楚言枝咬唇忍耐著,頸線繃了又繃,才不至于再溢出哭腔。她兩手撐上窗檻,無力回頭想要責(zé)問,狼奴卻把大氅一兜而下,將似冷得直發(fā)抖的她裹得緊緊的,然后將長指搭上窗邊。

    “你未來夫君在外面呢,枝枝,不是我呀?!崩桥е?,吻吻她的臉,“乖枝枝,和他說,要見就在這見吧,見完了,他趕緊走,別再來了。”

    狼奴將窗開了一條細(xì)細(xì)的縫。

    “好大的雪,枝枝是不是可心疼他了?站這么久,湯要涼了,別把他的心也吹涼了,是不是?”

    在宮婢們聽到動靜要走來之前,狼奴一邊把她面前那一小塊窗格琉璃面上的霧氣擦去,一邊于她耳畔低喃道:“別怕呀,窗子這么小,都是霧氣,他們看不到我呢,只能看到枝枝好漂亮的臉?!?/br>
    楚言枝急氣得想把他咬死,可他不捂她的嘴,也不握她撐在前面的手了,她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唇。

    聽到窗子發(fā)出的細(xì)微響動,紅裳和姚令他們果然快步朝這走來了,包括原本坐在耳房里的繡杏和姚念。

    紅裳關(guān)切地俯下身隔著琉璃窗看她那張紅通通的小臉,見她果然眼睛微腫,唇也腫,眼睫毛都潮乎乎的,心疼得不行:“殿下呀,快別咬唇了,何時(shí)惹的毛病?一急一氣就咬著哭,奴婢瞧著一天比一天腫了?!?/br>
    楚言枝仍然在流眼淚,難受得想把腦袋抵窗上去,瞥到外面那么多人,只能忍了再忍,哽咽道:“那夢太可怕了了,好大一頭狼,咬我的臉,咬我的脖子,還往下咬,我推他、求他,他就是不放過我,非要把我吃了。紅裳,我,我沒有做過這么可怕的夢?!?/br>
    沒見到她面的時(shí)候,紅裳還覺得她說得夸張了,此刻看到她這么可憐的樣子,頓時(shí)覺得這夢定是真真切切的可怕,小殿下平時(shí)多穩(wěn)重周全的人,上午還把江小將軍給斥了一頓呢,連江元帥那般威勢甚重的人也沒底氣同她辯駁,事情處理得妥妥帖帖,沒有誰不佩服。

    “枝枝,別怕了,表哥在這呢,咱們住在京城,怎么會有狼呢?狼都在深山老林里,咬不到你?!币α钜哺┫律韥硗f話。

    楚言枝的額頭突然輕輕碰上了窗子,姚令忙緊張問:“是踩空了嗎?”

    楚言枝暗暗推著擠壓她腰腹的那只大手,無措地?fù)u頭:“沒有表哥……不,我不小心磕著了?!?/br>
    見她那一下磕得并不重,也未起紅,姚令松了口氣,溫和笑道:“便是真有狼,我們這么多人在這保護(hù)你呢,絕不會讓狼咬你一下,碰都碰不到,表哥就擋在最前面,枝枝別怕。”

    身后傳來了一聲極低的笑。

    是啊,正擋在最前面呢,沒用的小表哥。

    楚言枝哽了哽,忙點(diǎn)頭:“好,謝謝表哥,我不怕了,雪越下越大了,你快回去吧,天冷了不,不好走。”

    姚令看到她這樣,只覺得她像個還沒長大的孩子,惹人疼惜極了。以前隔著很遠(yuǎn)見到她,她總微微揚(yáng)著尖潤小巧的下巴,面上沒什么表情地用視線掃過別處,唯有和身邊人說話時(shí)才露出一點(diǎn)明媚笑意。高貴無塵,讓他覺得十分難以接近,只能小心翼翼地于心底愛護(hù)。

    沒想到她還有這樣?jì)蓺?、任性、可愛的一面?/br>
    姚令將食盒遞給身旁的紅裳,再度俯身朝她道:“那我走了,明日若路上未結(jié)冰就再來看你。那羊rou湯記得讓廚房熱過再喝?!?/br>
    “嗯嗯,請表哥替我向舅母道謝,我,我緩幾日了就去府上拜訪?!背灾γΣ坏馈?/br>
    姚令還想再與她多說兩句,楚言枝立刻朝紅裳和繡杏道:“還不快替我送送表哥還有表妹,別真折騰到天黑了?!?/br>
    紅裳和繡杏立時(shí)應(yīng)下去了。

    終于送走了他們,窗邊一個人也沒有了,楚言枝動動軟得一點(diǎn)勁兒都沒了的手指去關(guān)那條縫。

    狼奴長指一勾便關(guān)上了。

    楚言枝松松往下躺倒,差點(diǎn)碰翻了炕屏,疲憊地躺在那狐皮大氅上動都不想動了。

    狼奴猶覺不夠,還想吻她,楚言枝偏臉躲過,喘著氣要踢他,卻被他的臂彎勾了膝窩。

    楚言枝偏身揪著大氅上的絨毛委屈地哭起來。

    狼奴這才有點(diǎn)慌了,哄抱著她:“小狼抱殿下回去?!?/br>
    楚言枝甩開他的手臂,勉力撐起身子,再也不要他抱了,看都不看他一眼,即刻起身往床帳走去。

    可她腳才一觸上地面,身子就軟軟地要倒,根本沒力氣走路。

    狼奴立刻扶抱住了她,楚言枝依然不聲不響地推,扶著桌子椅子艱難地往里走。

    “殿下……”

    “誰是你殿下?你還把我當(dāng)你殿下?”楚言枝把他要披上來的大氅也捋到了地上,上面又臟又潮的,誰要披?

    她坐回帳內(nèi),把他的東西都丟到了地上,蓋上被子面朝里擦起了眼淚。

    狼奴顧不得去撿了,跪進(jìn)帳內(nèi),去捧她的肩膀:“奴錯了,殿下。”

    楚言枝見他進(jìn)來了,回身繼續(xù)推,眼睛通紅地瞪他:“你哪里會錯?你剛才不是很得意嗎?我,我好話說那么多,你也答應(yīng)了,你還要欺負(fù)我!”

    狼奴俯身親她的臉,楚言枝直接拿被子檔上了。

    “親親親,你就知道親!你讓我叫你夫君,我叫了,你想聽我叫你小狼夫君,我也喊了,你就是頭喂不飽的白眼狼……”楚言枝越說越傷心,眼淚擦不干凈了,“我討厭死你了?!?/br>
    她這樣一說,狼奴被心底姍姍來遲的愧疚淹沒了,于她身后躺下,抱著她不松手:“殿下……奴就是,有點(diǎn)嫉妒小表哥?!?/br>
    “你嫉妒什么嫉妒?你就是我的奴隸,這輩子都是我的奴隸!你比不過他了!”楚言枝繼續(xù)掙著他的懷抱。

    狼奴身子僵了僵,原本蹭在她背上的臉緩慢地移開了,摟抱著她的手卻越收越緊。

    楚言枝氣得張口咬在他的手臂上,力道一點(diǎn)沒客氣。

    狼奴卻抬起另一只手,輕柔地摸起了她的頭,給她理著略微凌亂的發(fā)。

    楚言枝繼續(xù)咬,非要咬到他肯松開她為止。

    狼奴依然一動不動,只是撫摸她腦袋的動作越來越輕緩溫柔了,還在她發(fā)頂上疼惜地親了親。

    楚言枝后知后覺,怎么感覺自己倒像他的小寵物了?摸什么頭,以下犯上!

    她松開那只已經(jīng)有了深牙印的手臂,拿了腦袋頂上那只便狠狠地咬。

    狼奴臉上依然不見絲毫痛感,空了的那只手還給她提被子,哄拍著她的背部,眼神中既有愧疚又有難以言說的情緒。

    他這么……什么都藏不住的人,竟然也有讓人看不出來他在想什么的時(shí)候。楚言枝雖未松口,瞪著他的視線卻沒那么狠了,舌尖品出了血腥味。

    狼奴注視著自己身旁兇巴巴卻又格外惹他愛憐的殿下,一會兒想方才的一切,一會兒想上午時(shí)她維護(hù)自己時(shí)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他發(fā)覺自己從前想的那些,又一次被推翻了。

    他不要離開她,不論什么時(shí)候,什么原因,什么境地,都不要。

    他不能把她讓給小表哥。

    一點(diǎn)點(diǎn)也不能。

    “殿下,既然奴的奴籍能脫……我自己給自己造一個家,從此以后我姓狼,我的族就是狼族,我娶你好不好?”

    楚言枝正用力的齒尖頓住了,看向他。

    他神情認(rèn)真,不像在開玩笑。

    楚言枝丟開他的手,擦擦唇上的一點(diǎn)血漬,別過臉:“……我不嫁你,我最討厭你了。你這輩子只能我的小奴隸,你要脫奴籍?那得有我的首肯,我不同意。”

    “殿下咬也咬過了,該消消氣了?!崩桥俣劝阉阶约好媲?,“殿下,你很愛小狼啊,娶不了小狼,小狼娶你,我們再也不要見小表哥了,這輩子都不見?!?/br>
    提到姚令,楚言枝想到方才那極度難抑的滋味就又愛又恨,還是要咬他,一口咬在了他肩膀上:“我這輩子不可能愛你!”

    狼奴真像長了副銅皮般,任她咬哪里都不為所動。

    他思緒紛亂,忽然問:“殿下,為什么你們都要我離開你去建功立業(yè)?”

    楚言枝咬得越發(fā)用力,就是不回答。

    狼奴捧著她的腦袋一下一下順撫,仍是思索的語氣:“這對于人而言,就那么重要嗎?”

    楚言枝咬累了,還是不想輕易放過他,擰著他的耳朵掐著他的臉:“笨狼!對于你們狼群而言,難道擴(kuò)大活動范圍、抓更多的獵物不重要嗎?”

    狼奴眉頭微松:“重要?!?/br>
    “你沒有領(lǐng)地、沒有獵物,會有母狼愿意跟你嗎?”

    狼奴揉著她的手:“奴不要母狼,奴要殿下?!?/br>
    楚言枝掐得更狠了:“要你個頭!我可不是你的母狼!”

    “那奴要是去建功立業(yè)了,回來能娶你嗎?奴要建多大的功業(yè)呢……打下一個國家嗎?”

    “我大周已經(jīng)是最強(qiáng)盛的國家了,才不要你打。近幾年韃靼也安分,邊境無事,起爭端對誰都沒有好處?!?/br>
    “那什么樣的功業(yè)才能娶殿下?”狼奴心里燃起了一絲希望,“把天底下所有的壞人都抓進(jìn)籠子里,這樣可以嗎?”

    楚言枝被他幼稚笑了,指間把玩著他垂下來的頭發(fā),笑了一會兒,又不笑了:“什么樣的功業(yè)都不可以?!?/br>
    狼奴的眉頭又皺起了,這些他聽紅裳說過,本朝公主不可嫁權(quán)貴之族。

    憑什么呢?憑什么殿下最好的選擇也只能是小表哥?

    他視為生命般重要的殿下,就算退一萬步,不要他,又怎么可以再被迫選另一個不好的男人做駙馬……

    楚言枝覺得累了,閉上眼睛倚在他懷里小憩:“別想這些了,我肯定是要嫁給姚令的,到時(shí)候你就給我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別讓我看見你,看見了就讓小表哥打你這頭壞狼?!?/br>
    狼奴吻她的額頭,楚言枝嫌棄得不行,親了就拿手背去擦。

    “殿下,你真的愛他嗎?”

    “不愛,但是肯定也不愛你?!?/br>
    “不愛為何要嫁他?”

    楚言枝錘他一下:“一個問題你翻來覆去要問幾遍??!”

    狼奴垂眸,包握住她的手:“憑什么你不能嫁給權(quán)貴之族。殿下,憑什么?”

    楚言枝欲要掙開他手掌的手一頓,半晌道:“……因?yàn)槲沂枪??!?/br>
    “公主不是世界上最高貴的女孩子嗎?不該是全大周最自由、最幸福的女孩子嗎?”狼奴繼續(xù)發(fā)問,眼睛直視著她。

    楚言枝噎了噎:“……我是啊?!?/br>
    “是嗎?”

    狼奴松了她的手,卻將她摟到自己的面前,看著她略微垂下去的眼睛:“殿下真的最自由、最幸福嗎?如果是,為什么小時(shí)候不能去文華殿讀書?為什么不能像其他皇子一樣想什么時(shí)候出去玩就什么時(shí)候出去玩?為什么連擇駙馬了,也要辛辛苦苦地籌謀?且最后就挑出那么個丑東西……他什么都不會,除了有家有族是殿下的小表哥外,一點(diǎn)也不好。”

    “我現(xiàn)在不也能在文華殿讀書了,是我暫時(shí)不想去了而已……”

    “殿下,殿下?!崩桥珦嶂念~頭,攏著她的發(fā),聲音竟有些哽咽了,“我想你是最高貴、最自由、最幸福的女孩子,可你不是,你連愛我都不敢。小時(shí)候,你說你要飛過一座座宮墻,和我淌過銀河,跳到月亮上去,你還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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