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妾 第10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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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英點點頭,復(fù)又咬牙道:“爺, 當(dāng)日劉葛一案錦衣衛(wèi)也是知曉的, 尚且還活著的, 除卻瓊?cè)A便是院中剩下的幾個瘦馬,云煙、香梧等人?!?/br> “卑職今次遣人追查此事時,刻意將這些人盡數(shù)分開審問?!?/br> 潭英說到這里,神色之間竟顯得有幾分驚懼,面色也有些青白。他咬牙道:“根據(jù)眾人口供,當(dāng)日夫人落井是在夜里三更時分,第二日尸身才被發(fā)現(xiàn)?!?/br> 裴慎敏銳道:“是意外跌落還是投井自盡?” “據(jù)口供,說是發(fā)現(xiàn)之時,井邊整整齊齊擺了一雙繡花鞋?!?/br> 那便是自盡了。裴慎思忖片刻,她如今既活著,那便是救活了,開口道:“第二日撈起尸身,活了?” 潭英點點頭:“是?!?/br> 裴慎倒也不覺得驚詫,假死之事古已有之,不甚稀奇。 潭英自然也不以為意,叫他驚詫的是另外一件事:“據(jù)說夫人醒來后堅稱是有人陷害她,將她推下井的。” 潭英哪里知道沈瀾是故意這般說的,若不這么說,叫心狠手辣的劉mama知道原身是自裁,只怕醒來就能打死沈瀾。還不如宣稱她是被人坑了,好歹能博得一點養(yǎng)病的時間。 聽到這里,裴慎蹙起眉來,臉色發(fā)沉道:“她可有懷疑是何人所為?” 潭英搖搖頭:“據(jù)瓊?cè)A等人的口供,劉mama嚴查了一番后發(fā)現(xiàn)查不出來,此事便不了了之?!?/br> “之后呢?”裴慎神色陰沉道。 潭英苦笑起來:“夫人自落水醒來后記憶全無,原本學(xué)過的詩詞歌賦、曲兒小調(diào)盡數(shù)忘記,什么人都不認得。” “不僅如此,性情也大變。從前是個掐尖要強,成日里與瓊?cè)A對著干的性子,醒來后卻沉穩(wěn)了許多,鮮少與人爭執(zhí)?!?/br> 潭英語及此處,打了個寒顫,猶豫片刻,到底開口道:“那瓊?cè)A說,倒像是換了個人似的?!?/br> 裴慎眉頭緊鎖:“生死之間有大恐怖,性情驟變也實屬尋常。” 潭英苦笑,若真是這般便好了。 “卑職根據(jù)卷宗,尋到了當(dāng)年監(jiān)視夫人的婢女畫屏。此人被徒一千里后,僥幸未死。給了十兩銀子,便將夫人當(dāng)年舊事盡數(shù)倒了個干凈?!?/br> 裴慎敏銳意識到,潭英驚懼的真實原因恰在這幾樁舊事里。 “她說夫人落水后剛醒來的幾日,總是乘著晚上去井邊徘徊,有一回沒看住,夫人自己往井里跳?!?/br> 大白天的,潭英越說越覺得寒意森森:“不僅如此,夫人剛被救的那段日子里,夜里總做噩夢,畫屏有一回聽見夫人喃喃喊著回去、回去?!?/br> 這幾件事對于畫屏而言,實在太過驚悚,以至于十年過去了,依舊清晰的宛如昨日。 “屬下又問起了那畫屏可還有其余印象深刻的事,畫屏絞盡腦汁又想起了一件?!?/br> “劉宅附近有個很是靈驗的趙道婆,劉mama格外信奉此人,為自己求過好幾張消災(zāi)解厄符。有一回趙道婆上門打秋風(fēng),劉mama在花廳里見她。夫人聽聞了此事,竟匆匆前去見那道婆,在那道婆面前晃悠了許久。” “劉mama便極不高興,夫人卻解釋說是想為自己求一張姻緣符,好博個富貴。劉mama這才放過夫人,可夫人回去后很是落寞地坐了一宿?!?/br> 潭英不曾直言,夫人此舉,像是以為這位趙道婆很是靈驗,卻沒料到什么異狀都看不出來,這才失望而歸。 裴慎聽完這三樁舊事,臉色已然陰沉至極。 潭英生平從不信什么神怪之事,否則錦衣衛(wèi)殺人如麻,他豈不是要下十八層地獄??蛇@趟查事,倒叫他大白天的還后脊背發(fā)涼。 這一樁樁,一件件,串起來要么是綠珠瘋了,要么便是…… “爺,你說是不是有個孤魂野鬼上了綠珠的身?”潭英恍惚之下,竟在暗指沈瀾乃孤魂野鬼。 裴慎冷冷望他一眼,反問道:“她若真是能奪人性命的孤魂野鬼,何至于逃了三次還被我抓???” 潭英愣了愣,心道也對。 “此外,她早年間隨我去過靈霞寺,若真是滿手血腥的鬼物,哪敢往堂皇寺廟里去?況且你也知道她這些年救過多少人性命,怎會是個鬼怪?!?/br> 潭英松了口氣:“是卑職想岔了?!闭f罷,他為了緩和氣氛,便玩笑道:“許是那畫屏為了掙些銀錢胡說八道?!?/br> 裴慎笑了笑,只是笑意不及眼底:“那畫屏可有說起過,夫人從前是否燒過紙錢?” 潭英微愣,搖搖頭:“不曾。劉宅管的嚴,想來瘦馬們能做的事不多。” 裴慎嗯了一聲,叮囑道:“今日之事,出你口,入我耳,再不許第三人知曉?!?/br> 潭英恭敬道:“卑職明白?!卞\衣衛(wèi)就是干密事的,嘴不緊就不必活了。 潭英告退后已至日暮時分,秋風(fēng)簌簌,草木搖落,裴慎端坐在官帽椅上,神色沉沉,沉默不語。 他本想靜靜心,便提筆批閱移文,可枯坐半晌,心亂如麻,索性擲了筆,直奔沈宅而去。 沈宅內(nèi),沈瀾帶著潮生用過晚膳,正要回房沐浴更衣,卻聽得秋鳶來報,只說裴慎要來見潮生。 沈瀾點了點頭,任由裴慎去看望潮生,便徑自去了凈室。 待她沐浴出來,卻見裴慎穿著一件深藍潞綢道袍,端坐在玫瑰椅上,正握著半卷沈瀾尚未看完的《通鑒紀事本末》。 裴慎聽見腳步聲,抬頭一望,卻見她穿著白綾褻衣,外頭隨意披了件寶藍袖衫,踩著軟緞鞋,烏黑長發(fā)半干不濕地披散在身后。 約莫是剛剛沐過浴,雪白的肌膚泛著些粉意,秾艷地如同雨后新荷。眼神清潤潤的,似含著一汪秋水。 “你來做甚?”沈瀾秀眉微蹙,取了架上棉帕絞干濕發(fā)。 裴慎一見她這般樣子,心里便熱得厲害。腦子里也不禁胡思亂想開去,心道若以后能長長久久地與她伴著,依偎在一塊兒,那是何等美事。 “我問你話呢!”眼看著裴慎還在那兒發(fā)愣,沈瀾忍不住提高了些音量。 裴慎這才醒神,清清嗓子道:“看完潮生,想著許久沒見你了,便來尋你。” 前幾日中元節(jié)不是才見過面嗎?沈瀾瞥他一眼,思及秋鳶是攔不住裴慎的,便冷笑道:“看過了,可以走了?!?/br> 裴慎白日里剛得知那樣的事,本想過幾日來試探她,可越想越躁,明知她既十年不曾有變化,最近若無異事,更不會有變動,可心里到底摻著幾分惶恐,這會兒見了她,方覺心緒稍靜。 “我有事要與你說。”裴慎不想走,便隨意編了個借口。 沈瀾微怔,沉默片刻后:“恰好,我也有一樁事要問你?!闭f罷,她問道:“你在湖廣的事何時做完?” 這也沒什么好騙人的,裴慎便實話實說道:“重新丈量田畝、清查黃冊都是繁瑣事,約摸還要小半個月罷。” 湖廣乃糧食重地,裴慎坐鎮(zhèn)湖廣,除卻為了接回沈瀾母子外,也是為了公事。 沈瀾點點頭,便問道:“也就是說,小半個月后你便要啟程回京了?” 裴慎搖搖頭:“不一定。”說罷,他瞥了眼沈瀾,猶豫片刻,解釋道:“前朝之所以亡故,有極重要的一條原因就是收不上課稅。” 沈瀾隱隱覺得有幾分不對,裴慎還是頭一回主動與她談?wù)撜隆?/br> 只是隨口閑談,沈瀾也不曾多想,開口道:“商戶投資學(xué)子,令其充做保護傘,沿海走私加劇,富商巨賈俱不納稅,朝廷自然無力抵抗外敵、興修水利、賑濟災(zāi)民。” “就連礦監(jiān)稅使,本質(zhì)上也是皇帝被逼的沒辦法了,方才要太監(jiān)出來搜刮,只不過搜刮來的財富不用在正事上罷了?!?/br> 裴慎驚異地看了她幾眼,再次肯定了心中猜測。她若真有前世,只怕是官宦人家,富貴子弟。 “不錯?!迸嵘鼽c頭道:“故而新朝剛立,首要做的便是丈量各地田畝,清查黃冊。令大戶們重新繳納課稅,減輕小民負擔(dān)。” “我于湖廣清查完畢后,還要在南方各省輪轉(zhuǎn),大約需要一年左右方能回京?!?/br> 沈瀾略一思忖便明白了,裴儉于北方理事,裴慎便坐鎮(zhèn)南方,梳理完畢后方才北歸。 她想明白了卻也不曾松口氣,只是靜靜坐了一會兒,望著幽幽燭火發(fā)呆。 裴慎往日里見她發(fā)呆,倒也不覺如何??扇缃褚娝裆纾裰痉路鸪殡x一般,便忍不住心驚rou跳。 “沈瀾!”裴慎加重聲音喚了她一聲。 沈瀾驟然驚醒,抬眼竟見燭火之下,裴慎神色間隱隱有幾分焦躁,惹得她頗為詫異。 這人素來沉靜,喜怒鮮少形于色,怎會有此等心焦之態(tài)?只是沈瀾轉(zhuǎn)念一想,與她何干呢? 沈瀾斂了詫異,開口道:“既然你一年后方才回京,那便等你回京前來一趟湖廣,接了潮生走罷。”早在前幾日祭奠綠珠之前她便想好了,要讓裴慎帶走潮生。 裴慎再難掩驚詫:“你說什么?” 沈瀾深呼吸一口氣,竭力壓制著心頭酸澀:“我說,讓你帶潮生走。” 第107章 說出這句話時, 沈瀾心中沉慟, 幾欲落淚。 見她眼眶倏忽發(fā)紅,裴慎原本驚怒的心便先軟了一半:“你怎會起了這般念頭?” 沈瀾笑著搖了搖頭, 她面上在笑, 聲音卻已漸漸哽咽起來:“七夕之前你問潮生,想不想當(dāng)太子,你說潮生不曾回答。我便知道, 他是想的?!?/br> “七夕、中元那兩日你帶著潮生出去玩, 潮生很是高興。” 說到這里, 她怔怔望著裴慎,神思飄渺, 喃喃道:“或許跟著你,對于潮生而言, 是個更好的選擇?!?/br> 裴慎見她這般, 只覺怒意攻心,偏生又驚懼不已, 只伸手攥住沈瀾的手腕:“你莫要胡言,你若不跟我走,我要潮生有何用?” 難道是裴慎生不出孩子嗎?他待潮生,或許有幾分是欣喜于他的聰慧,大半?yún)s是愛屋及烏罷了。 “你若要我?guī)е鄙撸阋惨易?!”裴慎聲音沉戾,死死攥著沈瀾的手腕,生怕她跑了似的?/br> 沈瀾被他攥得生疼,卻又懶得掙扎。她心知肚明潮生想跟著裴慎, 或許是因為他被王俸刺激后, 覺得做了皇帝才能保護她。 或者更實際些, 若將來裴慎有了別的孩子,對方登基后,難道會放過潮生嗎?潮生一輩子不能出仕,不能做到巨賈,只能做個平凡普通的人。沈瀾哪里舍得潮生就此庸碌一生。 潮生沒錯,沈瀾沒錯,可事情就是走到了這個地步——只要她不愿意與裴慎成婚,她就要失去潮生。 可沈瀾是個獨立的個體,她永遠無法為了潮生妥協(xié),被關(guān)進宮墻里。于是最后,沈瀾終將要失去自己與這個時代唯一的聯(lián)系了。 來時孤身一人,努力了十年,看似擁有了些許財富與地位,實則到頭來還是孤身一人。 掙脫不了裴慎,也掙脫不了這個時代。 一種巨大的悲慟與倦怠涌上來,漫過四肢、心臟,直至徹底淹沒口鼻。 “裴慎,我累了,你回去罷?!鄙驗懫>氲?。 她安靜的坐在玫瑰椅上,纖薄瘦弱,倦怠的像一片秋葉,極快便要落下來。 裴慎心中驚痛,咬著牙道:“你總愛胡思亂想。只消你肯與我成婚,一切都迎刃而解?!背鄙匀粫蔀樘樱驗懸膊槐嘏c潮生分開。 沈瀾搖搖頭:“六年前,我努力了那么久,就為了從巡撫府的圍墻里逃出來,難道如今我還要主動跳進宮墻里去嗎?” 裴慎攥著她腕骨的手一緊,方才緊迫道:“我何曾要將你關(guān)起來?” 沈瀾笑了笑,像是在嘲諷裴慎的天真:“我入宮或許是皇后,卻依舊算是你的下屬,要聽你號令,廢立皆由你,你想怎么擺弄我便怎么擺弄我,與六年前一般無二?!?/br> 說到這里,沈瀾自嘲一笑:“實則如今也是這般,我是商戶,你卻是未來天子,不過是仰仗著你待我尚有幾份情義,方敢如此放肆罷了?!?/br> 恰因如此,沈瀾才意興闌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