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妾 第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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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外頭還有事要忙罷?”沈瀾強打起精神,“清點計量戰(zhàn)功、審問倭寇來源去處目的、匯報你的上峰,樁樁件件都是事。你去罷?!闭Z罷,沈瀾自覺離了他的懷抱。 懷中一空,裴慎悵然若失,只好起身笑道:“再等我一會兒,待處理完了此間事物便帶你去南京?!闭f罷,提刀出門。 裴慎一走,室內(nèi)再度安靜下來。 瑟瑟秋風(fēng),疏疏殘陽漏過窗欞,暈染出些許赤紅的余暉。 ……赤紅的。 像血。 沈瀾張口欲干嘔。她知道,自己這是應(yīng)激反應(yīng)上來了。 沒見過血的人,見了車禍現(xiàn)場都要應(yīng)激,更別提戰(zhàn)場屠殺了。驟然見了遍地的斷肢殘骸,血液迸濺,見了倭寇強.jian婦女,虐殺兒童,事后勢必產(chǎn)生應(yīng)激反應(yīng)。 沈瀾甚至還可以推斷,自己今晚必會做噩夢。 裴慎也猜到她必要做噩夢,一入南京,便遣人去尋了南京太醫(yī)院里的張院判。 張院判年過古稀,須發(fā)皆白,自然不用忌諱什么男女之別,只入了內(nèi)室,叫人挑了簾子望診。 “張大人,她白日里見了倭寇殺人,可否加開些定心安神的藥物?”裴慎問道。 張院判拱手道:“裴大人勿憂,老夫自有決斷?!闭f罷,細細把了脈,查看了舌苔,又詢問了些事項,方才道:“夫人可是多年前落過水?” 沈瀾微怔,暗道這大夫醫(yī)術(shù)果真不錯,便開口道:“我四年前意外跌落井中?!痹砺渚觯驗懕銇砹?。 “那便是了?!睆堅号械?,“夫人身上尚有幾分寒氣,一年四季難免手腳冰涼?!闭Z罷,又安慰道:“夫人且安心,只需開些安神暖宮的方子即可?!?/br> “多謝大夫。”沈瀾聞言,只笑道:“夤夜前來,勞煩大夫了。” 張院判拈須笑道:“夫人吃了藥便安安生生睡上一覺,待到明日便好了?!?/br> 說罷,開了藥方便起身告辭,只是臨行前忽而瞥了眼裴慎。 裴慎會意,送張院判出門。 待出了門,立于庭中,清秋霜月下,張院判神色凝重:“裴大人,這位夫人恐非壽數(shù)長久之象?!?/br> 裴慎只覺呼吸一窒,神思竟略有幾分昏沉。 秋夜寒涼干燥,竟讓他呼吸之間都扯著一股血氣。良久,裴慎方咬牙問道:“張大人這是何意?” 張院判見他眉眼焦急,分明是待那位夫人有情,心中不免嘆息有情人難成眷屬。 “這位夫人病況有三。一乃今日猝然受驚,這倒不算什么,只要安神定心,天長日久的,將今日倭寇殺人一事忘了便好。” “二乃長年神思郁結(jié),七情不暢。單說這一條,若要好起來,服藥是不夠的,心病還須心藥醫(yī),必要她每日里心情愉快,少費心神。這病才能好。” 裴慎沉默不語。沈瀾想著什么,他又怎會不知? 可好不容易自己救了她,眼看著她整個人都軟和下來了,若要裴慎此刻放棄,他是萬萬不肯的。 到頭來,只好沉默著聽大夫說下去。 “三來便是她底子本就不好,積年寒氣未去。除了她四年前落井,近日來可有寒邪入體?” 裴慎心里發(fā)澀:“數(shù)日之前,她曾在夜間河上孤身行船了大半個時辰?!?/br> “那便是了。”張院判一面奇怪這好端端的夫人怎會去河上撐船,一面拈須道:“當(dāng)時便受了風(fēng)寒,尚未祛根?!?/br> 裴慎正要叫他開方,張院判又道:“那位夫人的寒氣可不止這些,她是否服過些性寒的藥物?” 裴慎微怔,搖頭道:“她只吃過些祛寒的藥材和滋補……”裴慎一頓,半晌,澀然道:“她吃過數(shù)次避子湯?!?/br> 張院判了然道:“恐怕是了。避子湯性寒,便是調(diào)配的再好,積年累月的喝下來,到底會致使女zigong寒?!?/br> 裴慎不解道:“這避子湯是府中用了許久的方子,從未出過差錯,怎會如此?” 張院判解釋道:“尋常女子身強體健,吃上一年避子湯,只消停了調(diào)養(yǎng)回來便好??赡俏环蛉嗽S是幼年養(yǎng)的不好,身體底子極差,又數(shù)次受寒,吃了避子湯,自然于子嗣有礙?!?/br> 裴慎心里一陣陣發(fā)沉,低聲道:“可調(diào)理得好?” 張院判搖頭道:“若如今不吃避子湯了,好生調(diào)養(yǎng)著,或還能得個一兒半女。若再吃下去,只怕終生無子女緣了?!?/br> 裴慎毫不猶豫道:“那便不吃避子湯了。還請張大人開方罷?!?/br> 張院判便細細開了方子,又瞥了眼裴慎道:“裴大人神完氣足,體格健壯,然而那位夫人體弱,若要調(diào)養(yǎng)身子,必要禁房事。” 裴慎暗自可惜,只面不改色道:“那要調(diào)養(yǎng)到何時?” 張院判擱下筆:“都說春生夏長,秋收冬藏。這冬季本就是蓄養(yǎng)元氣的大好時機,待到來年春日,生氣萌發(fā),夏日生氣漸長,秋日方是收獲的好時候?!?/br> 等到明年初秋,約摸還有十個月。裴慎算了算,只覺自己還能忍。 張院判又叮囑道:“此外,大人平日里且多開解一二,勿要叫那位夫人再心思郁結(jié)下去了,否則何止是子嗣問題,恐于壽數(shù)有礙。” 裴慎神色一凜,便點了點頭,收了方子送張院判出去。 待他回來,廚房已熬了藥,沈瀾正苦著臉喝藥。 “這么大個人了,吃藥還怕苦?!迸嵘餍χf給她兩顆桃門棗:“喏,南京特產(chǎn)。” 沈瀾蔫巴巴的,不欲動彈,只任他笑話,接過桃門棗,有一口沒一口地吃。 “夜深了,你需早些睡?!迸嵘鞫诘溃骸按蠓蜃屇隳獞n思,莫要cao勞?!?/br> 沈瀾人懨懨的,只低低應(yīng)了一聲,便闔眼睡去。 裴慎白日里便將事情處理完畢,這會兒沐過浴,也脫靴上床,只將她摟在懷里,闔眼睡去。 清秋素月,霜露洗空,三兩梧桐剪影映在疏疏斜窗上,時有秋雨綿綿,一陣寒意涌上。 沈瀾的夢卻是熱的。 漫天的血潑灑開來,有人的喉管被割斷了,飆高的血液濺在自己臉上,溫?zé)岫吵怼?/br> 壯年男女、耄耋老人、垂髫幼童,他們好像割麥子一樣,一茬一茬地倒下去。臨死前,瞪著眼睛,不停的問沈瀾:“為什么不救我?” “你救救我呀!” “你自己活了,那我呢?” “為什么不救我?” 沈瀾短促尖叫一聲,猛地睜開眼睛,額間細汗涔涔。 裴慎被她驚醒,見她煞白著一張臉,驚魂未定的樣子,只將她緊緊摟在懷里,貼著她的額頭,溫聲道:“可是魘著了?” 黑暗的紗帳里,唯有裴慎的心跳是真實的,沈瀾一時眼眶發(fā)酸,便悶聲不吭得將臉貼著他溫?zé)岬男靥?,聽他健壯蓬勃的心跳聲?/br> 一下,一下,又一下。 她難得如此乖巧,裴慎心軟成了一灘水,黏糊糊的糖水,幾要滲出蜜來。 “莫怕,我在?!?/br> 聽他這話,沈瀾眼中一澀,只拿臉頰蹭了蹭他,裴慎一時又愛又憐,只將她緊緊摟著,四肢交纏,于她耳畔柔聲道:“夢見什么了?” 沈瀾張口,干澀道:“很多人死了?!蔽矣H眼看著他們死了。像一片樹葉,就這么落了下來。 裴慎不愿她回憶起那些恐怖的景象,可心知今日若不了斷此事,她只怕夜夜都要噩夢。便溫聲道:“還有呢?還夢見什么了?” 沈瀾人怔怔的,只是抬頭,茫茫然望著裴慎,澀聲道:“他們問我,為何不救他們?” 裴慎本以為她是恐懼倭寇殺人,卻沒料到她竟是在自責(zé)。 “你這傻子,成日里胡思亂想什么呢?!迸嵘髦浪能洠瑓s沒料到她心軟成這樣,便開口道:“倭寇來了,所有人都四散奔逃,自己顧著自己。你倒是念著別人,可有人念著你?” “不是?!鄙驗戉溃骸拔揖褪怯X得,人不該活在這么個世道。” 裴慎略略發(fā)怔,便又笑道:“那你以為人該活在什么樣子的世道?文景之治?貞觀盛世?” 沈瀾只垂下眼瞼,不說話。半晌才道:“國事蜩螗,百業(yè)凋敝,朝中大員難道都在蒔花弄草不成?” 她一個女子,竟還cao心起國家大事來了。裴慎被她逗得發(fā)笑:“你且安心,我心中自有成算。必不叫你再遇到今日事?!?/br> 沈瀾搖頭道:“我不過是覺得,我應(yīng)該做些什么才是。” 裴慎只覺她這副憂國憂民的樣子好生有趣,便湊趣道:“你想施粥?還是要去廟里燒香祈福?若要銀錢,只管來問我要?!?/br> 沈瀾忽覺意興闌珊。她連銀錢都要問裴慎拿,實則什么也做不了。 “我不過隨口一語罷了。”沈瀾敷衍道,“夜深了,睡罷?!?/br> 裴慎見她談興不濃,只以為她困了,便笑道:“你如今知道外頭的世道不好了,日后可莫要再離開我身邊。” 沈瀾微怔,沉默半晌,只任由裴慎攬著她,沉沉睡去。 作者有話說: 1.桃門棗,出自張岱《陶庵夢憶》,是他寫過的南京特產(chǎn) 第62章 第二日, 裴慎出了門自去忙碌。沈瀾無所事事, 加之這是南京裴府,旁人的宅邸, 她不好亂走, 便只坐在廊下發(fā)呆。 “夫人,外頭有二太太只說要來探望一二。”服侍她的丫鬟春蘭前來稟報道。 沈瀾昨日做了一夜的噩夢,人本就懨懨的, 這會兒又吃了安神的藥昏昏欲睡, 哪里提得起勁兒應(yīng)付旁人, 便擺擺手道:“不見?!?/br> 春蘭腳步半分不動,只小心勸道:“夫人, 成日里悶在府中也不是個事兒,不若尋人來說說話罷?!?/br> 沈瀾心知春蘭是裴家丫鬟, 不過是臨時被調(diào)來伺候她, 不敢違逆裴家二太太,這才來勸自己。 她不欲令春蘭為難, 便搭了一條灑海剌薄毯在膝上,示意春蘭將人請進來。 那二太太自月洞門而入,黑鴉鴉挑心寶髻,繁簇簇金釵齊插,油潤潤東珠懸耳,一身織金大袖褙子,一條六幅攢彩紅羅裙。 盛裝而來的二太太抬眼便望見個素衣女子半靠在楠木躺椅上,鬢發(fā)微散,懶作梳妝, 只眉眼清麗, 好似玉人。 “果真是神仙般的人物。”二太太三兩步上前, 笑盈盈欲去牽沈瀾的手。 沈瀾任由她牽著,抬眼笑道:“我人怠懶,便不起身了,二太太且坐?!闭f罷,便招呼二太太在另一張?zhí)梢紊献隆?/br> 那二太太今日本就是為了賣好而來,自然不在乎她失禮,只是一疊聲夸贊道:“我也不愛那些個繁文縟節(jié),夫人這性子倒與我相和。果真是赤子心性,行止皆發(fā)乎自然?!?/br> 沈瀾正疑心這人是不是有事想求裴慎,便開口道:“二太太這性子才是好,快人快語,煞是爽脆,忒叫人艷羨?!?/br> 兩人互相吹捧了幾句,二太太不肯說正事,沈瀾便絕不問,兩人話里話外打太極。 二太太眼看著她八風(fēng)不動,格外沉得住氣,到底耐不住了,側(cè)身至她耳畔,低聲道:“好meimei,我也不瞞你,外頭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都傳開了,你且多多小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