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青 第109節(jié)
第五十六章 裴清術(shù)沉默了好一會, 臉上的笑意很輕,他說:“玩笑不是這么開的啊,小瑯。” 他要去牽她的手, 卻落了個空。 在那一瞬間, 四周的風和他臉上清淡的笑容一同凝固。 他的目光停在自己落空的手上。 夜色太暗了, 林瑯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她也不敢去看, 于是前一步移開視線。 只剩一道無形的結(jié)界將周圍的喧鬧與熱鬧隔開。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連聲音都變得粗糲, 沙啞著詢問:“你是氣我最近沒有好好陪你嗎?我這段時間太忙了,確實忽略了你的感受,是我不好。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推一推,正好你也快畢業(yè)了, 我讓人訂機票。你之前不是說想去挪威看極光嗎,你一畢業(yè)我們就去。不, 等你放假了我們就去。算了, 我們明天就走吧, 我看看最近的航班?!?/br> 他甚至有點語無倫次了, 拿出手機就要點開訂票軟件。 林瑯搖搖頭, 她只想盡快結(jié)束這一切,她怕她再多待一會, 真的會忍不住哭出來。 “就這樣吧, 我還有點事?!?/br> 她轉(zhuǎn)身要走, 裴清術(shù)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腕, 制止了她的下一步動作。 “總得給我個理由。”他說。 她停下。 手腕處被握著的地方, 那只手不斷加大力道, 似乎也在無聲表達著他此刻的情緒。 不論何時都氣定神閑的人, 居然也會亂了陣腳, 理智早就成過眼云煙。 她只是問:“裴清術(shù),和我在一起,你真的幸福嗎?” 這個問題明顯讓他感到不悅。 裴清術(shù)眉頭皺著:“林瑯,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遠處的街道拐角,斜伸出來一盞路燈,周圍一圈燈罩,暖黃燈光引來飛蟲圍繞。 一家三口說說笑笑的從底下經(jīng)過。 明明是夏夜,空氣中卻摻著一些寒意。 吸進肺里,刀片割rou般的鈍痛感。 那是林瑯第一次發(fā)覺裴清術(shù)溫和外表下,連常人都難企及的固執(zhí)。 他不說多余的話,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就這么等著。 任憑時間浪費,也要從她嘴里得出一個令他滿意的答案來。 林瑯不太敢看他的眼睛,于是她低下頭,去看地磚上缺陷的一個小角。 她該怎么去說呢。 要她將事情攤開了去講,最后的結(jié)果又會是什么。 這場沉默的角逐最后還是裴清術(shù)先敗下陣來。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想和我分手?!?/br> 他用手干搓了幾下臉,看著疲憊極了,不過強撐精神與她僵持。 此時低沉著語氣,很明顯能聽出來,他在克制情緒,“我可以給你時間去考慮去調(diào)整。” 他停頓幾秒,看著她的眼睛,“但你永遠都別想用‘不愛我了’這種話來打發(fā)搪塞我。” 那天晚上,林瑯一個人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fā)呆。 隔壁好像在吵架,整夜的歇斯底里和砸東西。 林瑯聞著屋子里的凜冽氣息,甚至連被子上都沾染些許。 這里的每一個地方,每一個角落,都被寫上了裴清術(shù)的名字。 處處都是他存在過的痕跡。 林瑯翻了個身,被子拉過頭頂,將自己埋進去。 一夜未眠。 她拿著鑰匙出門,準備去樓下給水卡繳費。 正好碰到隔壁的女鄰居拖著行李箱出來。同樣憔悴的二人此刻無聲對視。 人的心情狀態(tài)從當下的臉色就能最直觀表現(xiàn)。 對方明顯也是一夜沒睡。 平時那么愛笑的一個人,這會見到林瑯了,也擠不出一個笑來。 林瑯看見她眼角的青紫,大概明白了昨天的動靜因何而起。 女人禮貌的詢問一句:“充水卡?” 林瑯點頭:“嗯,剛好要去一趟物業(yè)?!?/br> 知曉痛處不能隨便戳的道理,林瑯決心當作沒有看見她的狼狽。 女人卻笑了笑:“我要離婚了,已經(jīng)約好了律師,明天就去簽協(xié)議。以后可能碰不到了?!?/br> 林瑯抿了抿唇,看向她的視線滿是擔憂:“你還好吧?” 她搖頭,說挺好的。 “他出軌半年了,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但我愛他,而且也舍不得孩子。加上他和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痹捳f到這里,她的聲音明顯變得顫抖哽咽,“可是昨天,我不過是提前半天出差回來,就看到他和女人在我們的床上......” 她終于忍不住,掩面痛哭。 林瑯過去抱她。 人生真諷刺,那個衣冠楚楚的男人,斯文外表下竟然藏著這種齷齪。 林瑯留她在家里吃了一頓飯,她親自下廚的。 女人在她的陪伴下,明顯心情有所好轉(zhuǎn),雖然仍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但至少不再給人一種隨時都會死去的黯然。 她問林瑯:“你男朋友呢,最近好像總見不到他,工作很忙嗎?” 林瑯停頓下動作,好半天,她才搖頭。 什么也沒說。 女人走了,林瑯送她上的車。 路邊隨便攔了一輛的士,她說過些天就會打官司,爭奪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她有一定的經(jīng)濟基礎(chǔ),又是對方先出軌,所以勝訴的幾率還是很大的。 林瑯再次給了她一個擁抱:“保重好身體?!?/br> 她沖她笑笑:“你也是?!?/br> 林瑯看著的士開走,突然有一種物是人非的荒涼感涌上來。 甚至在幾天前,他們都是夫妻和睦的家庭,裴清術(shù)和她一起過去做客,溫馨的一家四口。 那現(xiàn)在呢。 林瑯緩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 她請了兩天假,今天不用去學校,打算在家好好睡一覺。 - 裴清術(shù)是在下午來的,明明說要給她時間好好調(diào)整,可是只過了半天他就按捺不住。 那時林瑯因為睡不著,所以想找點事做。 正好樓下新安了一個捐贈箱,她便想把自己冬天的衣服整理了捐出去。 衣服全放在沙發(fā),一件一件的整理。 于是裴清術(shù)開門進來,正好看見這一幕。 林瑯腳邊放著一個白色的行李箱,而她則正將衣服疊好了放進去。 聽到聲音,林瑯抬眸。 裴清術(shù)站在那,沒有開口,眼神先是掃了一圈周圍的衣物,然后才緩慢地落回她身上。 罕見失了溫和的一雙眼,就這么面無表情看著她。 “這就是你考慮的結(jié)果?” 他的聲音沙啞到連林瑯都覺得陌生的地步。 知道他誤會了,林瑯沉吟許久:“裴清術(shù),我那天把話說的很清楚了?!?/br> “所以你是鐵了心的要分手?” “好聚好散吧。”她不去看他,繼續(xù)疊著沙發(fā)上的衣服,手在無人看見的地方,劇烈顫抖著。 情緒穩(wěn)定的人,哪怕是到了瀕臨爆發(fā)的點,也仍舊能夠維持冷靜。 就好比此刻的裴清術(shù)。 他面上看著實在沒什么異樣,一絲不茍的正裝打扮,連內(nèi)里的白色襯衫都妥帖到不見一絲褶皺。 周身清貴禁欲到仿佛剛從某個正式場合下來,順路過來看一眼而已。 “不明不白地靠近我,又不清不楚地甩了我?!彼麊査傲脂?,這就是你對待我的方式?” 無所謂委屈還是憤怒,他已經(jīng)懶得去計較這些虛無的東西了。 他要的是一個答案,是林瑯最后的態(tài)度。 “對不起?!?/br> 又是這三個字。 裴清術(shù)捏了捏眉心,對她有種束手無策的無力感:“對不起有什么用呢,小瑯,你殺完人之后對著尸體道歉,是指望他能聽到,還是覺得他能活過來?” 可是她應該怎么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