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青 第79節(jié)
都是過來拜年的, 絡(luò)繹不絕的迎客交談。 她安靜吃著沙糖桔, 躺在沙發(fā)上, 懷中胡亂塞了個抱枕。 電視劇是重播的, 她看了無數(shù)遍。 最近整個人對探究新事物的興致直線下降,也不知道是不是冬天使人懶惰。 人類也需要冬眠。 她每天都很困, 提不起精神來。 往日需要靠吃藥才能勉強小憩幾個小時, 如今看著電視便能睡著。 有人在外面敲門, 她下意識看了眼洗手間。 以為是白天在網(wǎng)上預(yù)約的修水管師父提前到了。 明明白天還說, 這幾天放假, 上門的時間得往后推推。 林瑯起身去開門:“水管應(yīng)該......” 要說的話卡在喉嚨, 因為看到眼前那捧粉色的玫瑰花。 中間點綴幾支尤加利葉, 淺棕色的法語報紙包裹著。 商家應(yīng)該是想表達出復(fù)古和優(yōu)雅的碰撞來。 那束花比裴清術(shù)先靠近林瑯——被放進她的懷中。 林瑯低頭, 但比起花香,她最先聞到的,反而是裴清術(shù)身上常有的沉香氣息。 “這是?”她發(fā)愣,問他。 “還沒和女孩子拜過年,不知道該送什么,兩手空空好像也不合適。” 裴清術(shù)一手去松領(lǐng)帶,人還站著門口,笑容罕見帶上幾分調(diào)侃來:“不讓客人先進去?” 林瑯這才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自己居然還把他堵在門外。 于是往后一步,稍微讓開身子。 裴清術(shù)走進的同時,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一只手去將門關(guān)上。 然后牽著她進了屋。 他走路慢,視線落在兩側(cè)的墻上,上面掛著好幾副風(fēng)格統(tǒng)一的畫作。 凌亂的線條和明亮色調(diào),明顯是出自于林瑯之手。 握住她手腕的手,熨帖著下滑,然后將她的手也一同收攏掌中。 男女的體型差異在此刻更加明顯。 她的手看上去那么小,他輕易就全部握住。 “這些天,一直待在家里畫畫?” 林瑯其實想把懷里的花先放下,但他一直牽著她的手。 “嗯。”她點頭,“出去也不知道該干嘛,還不如在家畫畫?!?/br> 裴清術(shù)也點頭,卻沒有繼續(xù)往下說,而是看著那些畫。 林瑯能看出,他真的是出自欣賞的角度來看她的作品。 沒有任何虛假的漂亮話。 “這里的綠色,如果能換成綠松石的粉末,我覺得應(yīng)該會更貼合。” 他抬起手,隔著裝裱的畫框,虛虛點了幾下。 這幅畫代表著夢境,而畫像里的綠色,則是主人公看向河流的瞬間。 河流在他眼中,是綠色的,且混沌。 因為是夢境,所以一切都很夢幻。 看上去,更加晦澀難懂。 林瑯也沒打算有人能懂。 只是她沒想到,裴清術(shù)非但沒有對她的畫表示疑惑或者不解,反而認真的給出建議。 于是她沉默,沉默地去思考,他給出的建議。 見她這么認真,裴清術(shù)輕聲笑笑,拉著她坐下,目光點了點她懷中的花:“不先去放著?” 林瑯低頭,剛想說,你一直牽著我,我哪來的機會。 但最后還是把花往他懷里塞,抬手指了指客廳里那只插了臘梅的花瓶。 白色的,沒圖案,瓶口是波浪紋。 她說:“你買的花,你自己去放?!?/br> 裴清術(shù)低斂了眸,唇邊含幾分笑意,小姑娘倒是頭回支使他去做什么事。 他溫順起身,將花瓶里的臘梅拿走,里面的水也換了一遍。 然后拆開捧花的包裝紙,將粉色玫瑰連同里面用來點綴的尤加利葉一起插放進花瓶中。 白色花瓶,瓶口那樣小,此刻卻被塞滿。 裴清術(shù)將包裝紙折起來,準備扔進垃圾桶時,看清上面的字,眼中笑意仿佛多出些意味深長來。 唇抿成一條輕微上揚的弧度。 林瑯問他在笑什么。 他搖頭笑笑,將那報紙扔進去:“沒什么?!?/br> 林瑯不信:“總不能平白無故的笑?!?/br> 見她好像是真的想知道,裴清術(shù)坐在沙發(fā)上,一只手去解襯衣扣子。 林瑯很怕冷,比平常人還要怕,所以屋子內(nèi)的暖氣也開的高。 裴清術(shù)才來這兒沒多久,就有種在隆冬過盛夏的錯覺。 林瑯也不知道自己原本貧瘠的求知欲,為什么會在此刻突然膨脹。 但她實在是好奇,又苦于不會法語。 這屋子雖然還保留著之前老人家住過的痕跡,一切的東西都是舊的。 但暖黃的燈光總是能覺出幾分溫馨來,讓不需要多少睡眠的裴清術(shù)都生出幾分困意。 可能是屋子內(nèi)太熱,也可能是燈光太柔和。 他難得松懈。 渾身上下都帶著幾分慵懶隨性,說話的聲音,也帶了點沙啞的氣泡質(zhì)感:“真的想聽?” 他好像是第一次這副模樣,領(lǐng)帶被扯開一些,就連領(lǐng)扣也散著。 深灰色的襯衣,將他渾然天成般的清絕禁欲給淡化,反而多出旖旎和曖昧來。 這樣一雙桃花眼,因為太過淺淡的瞳色,反而不顯多情。 大約是現(xiàn)在的燈光更偏暖色,如同清澈河流映墜幾顆被打散的碎星。 “報紙上是一個接受采訪的男人,早年那方面不太行,后來聽了女巫的話,在初五和初六交接的時間和老婆一起?!?/br> 他這話講一半留一半的,林瑯一開始還沒太明白,完全跟隨好奇的本能:“后來呢?一起什么?” “后來......”他并未繼續(xù)往下說,而是摸摸她的頭,溫柔撥開她快要遮住眼睛的落發(fā),“怎么什么都好奇呢?!?/br> “誰讓你話只說一半。” 連林瑯自己都沒察覺到,她在裴清術(shù)這兒的變化。 與她和徐初陽在一起時不一樣。 她會撒嬌,偶爾也會有小女生的脾氣。 但那些都是基于她先小心翼翼的試探過,確認了是徐初陽能夠包容接受的程度。 以往她總擔(dān)心徐初陽不喜歡她,厭煩她。 可是和裴清術(shù)在一起時,她有種前所未來的輕松感。 好像什么都不用怕,什么都不用擔(dān)心。 她可以做自己,自私的、乖張的、孤僻的。 裴清術(shù)妥協(xié)般的輕笑,用一種平緩語氣將報紙剩下的內(nèi)容講完:“后來他們做/愛了,在男人第一次沒有吃藥的情況下。” 他看上去沒有半分狎昵,而是以譯者的口吻敘述出林瑯想知道的內(nèi)容。 反而是林瑯,沉默了很久。 她驚于他用詞的直白。 瞧見她的反應(yīng),裴清術(shù)語氣無辜:“你看,我都說了。” 林瑯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可以不用說的這么直白,用其他詞語替代也行的?!?/br> “性/交?”他是真的在認真思考,應(yīng)該找什么詞語來替代。 以前做志愿者的時候,做為團隊里唯一一個精通多國語言的人,他甚至還代勞過一段時間的翻譯。 現(xiàn)在的他純粹就是站在一個翻譯者的角度看待問題。 報紙上的時間是初五,今天也是初五。 所以,他是看到上面巧合的時間點,所以才笑的? “為什么報紙上會有這種采訪。”她微微皺眉,像是不解。 裴清術(shù)輕笑:“兩性報紙。我也疑惑,為什么花店老板會用它來裝飾?!?/br> 可能是見林瑯的脖頸和耳根都有點泛紅,也看出了她的尷尬。 裴清術(shù)鎮(zhèn)定自若的安撫她:“不用覺得不好意思,這些兩性知識的普及,現(xiàn)在連小學(xué)都有專門的課程?!?/br> 林瑯不繼續(xù)去糾結(jié)這個問題了,她急于緩和這個只有她自己尷尬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