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甫，是您在唱歌嗎？”

    過了好一陣子，神甫的回答才傳過來，他說話好像更加緩慢了，一個單詞一個單詞的吞吐：“不是我……呵呵呵呵?！?/br>
    歌聲和他的聲音同步響起，也從同一個方向傳來。

    維克多又扯了威爾一把，示意他閉嘴。

    他們在全然的黑暗里跟著克里斯神甫行走，準確說是跟著那個拖著又緩慢的腳步聲，威爾憑借著自己的空間方向感，覺得他們馬上要到了教堂大門的位置處了。

    果然，大門傳來了一陣推拉的摩擦聲，克里斯神甫推開了門，外面的光瀉進來一點。

    說是外面有光其實也不準確，外面也是一片大霧中的黑夜，但是總是比完全漆黑的教堂內(nèi)好一點的，霧氣中月亮露出的一點光起碼可以讓人看見一個大概的輪廓。

    克里斯神甫推開門，走了出去。

    威爾也就大概看見了克里斯神甫現(xiàn)在的樣子，那個有個具有龐大輪廓的東西，身軀極其詭異，好像在原本的人體外面又長出了一層堅硬的角質(zhì)層，但是頭顱又是原本的大小，顯得極其不平衡且詭異。

    他的腳步發(fā)出的那種聲音也不是因為緩慢，而是因為他的每一步的間距實在很大，像是一頭大象一樣。

    克里斯神甫走入黑夜里的霧氣中，這時候才有點燈了，應(yīng)該是遠處學(xué)校的大門上懸掛的燈火，是一盞煤油燈，一直常亮著。

    克里斯神甫好像一點也不知道自己這幅樣子非常詭異，還是像白天那樣露出慈祥的微笑朝他們招手：“快跟上，孩子們?！?/br>
    他邊走邊說：“霧氣的深處是非常危險的，那里有很可怕的怪物，就算是我，也不敢深入霧氣的深處?！?/br>
    但是出口大概率就在霧氣中，威爾心說。

    隨著他們的移動，學(xué)校大門處的燈光又漸漸黯淡下去，回過頭，漸漸看不到這個暖黃色的光點了，但是克里斯神甫身上的歌聲卻一直伴隨著他們。

    霧氣中看不清的遠處傳來了一陣激烈的沖突聲，霧氣開始猛烈波動起來。

    “看來他們很不幸的遇到了那個可怕的東西，太不幸了?！笨死锼股窀嫶笊碥|上的腦袋喃喃地說，“我們不能向前了。”

    這時候，一道極具穿透性的、嘶啞的聲音從霧氣中傳來，“救命，救命??！son of bxxch?。　?/br>
    這聲音怎么這么耳熟呢……威爾心說。

    然后一只通體漆黑、只有胸脯和脖頸有一圈白的鳥張著翅膀朝他撲面而來，狠狠揪住了威爾的頭發(fā)，掛在上面，尖聲大叫：“fxxk！wtf！”

    接著，兩道熟悉的身影從霧氣中跑出來，熟悉的威爾幾乎想要落淚，就算是左邊那個冷著臉的在這個時候也能給人帶來無邊的親切感。

    “塞勒斯老師！”威爾不顧形象的大叫。

    他感覺自己一下放松了很多，那種有所依靠不用自己承擔(dān)和恐懼的感覺是非常非常好的，像是一股暖流進入了心里，也讓人眼眶發(fā)熱。

    “好久不見，威爾，希望你這兩天過得還好。其他人呢？他們過的還好嗎？還有，你也應(yīng)該向卡帕爾蒂先生問好?！比账剐Σ[瞇地說。

    “還好?！蓖柣卮?。他心說我再也不聽卡帕爾蒂說老師笑得滿臉虛偽并且再也不私下吐槽他白切黑、笑瞇瞇的惡趣味了，塞勒斯老師的笑容明明那么溫暖人心！

    塞勒斯他倆剛剛在霧氣中遇到了一個詭異的東西，詭異而強大，因為目的是進來找人的，所以他們沒有選擇和這個東西過多的糾纏。

    卡帕爾蒂的感覺是讓他最好不要摘下眼鏡觀察這個東西，好在它雖然強大，但是智力水平不是很高，他們在霧氣里繞了幾圈，終于甩掉了這個怪物。跟著烏鴉的方向，找到了威爾同學(xué)。

    維克多握著劍的手緊了緊，保持著警惕，但是始終沒有別的動作。

    塞勒斯注意到了維克多，但是先沒有管這個警惕的少年，而是首先將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這個怪物。

    他——應(yīng)該是男性，大概有兩三米高，全身遍布著詭異的角質(zhì)化層，而且全身的各個部位也有著不同程度的增生于不正常生長，但是脖子上卻掛著光輝之主的圣徽，以及腰間有著一枚屬于光輝之主教會主教的祭鈴。他身上不斷傳來歌聲，塞勒斯聽了聽，發(fā)現(xiàn)這是繁榮教會的一首圣歌。

    這很明顯是個超凡者，還是個因為不明原因污染變異的超凡者，變異成這樣，基本就屬于沒有辦法治愈了，而且他變異前的實力應(yīng)該比較強大。

    通常的情況下，這種程度的變異可以直接被認定為非人，然后直接動手。塞勒斯顧忌著威爾這個倒霉孩子還在它身邊站著，所以先保持了平緩。

    這時候，那個怪物呼呼呼地笑了，他說：“是卡帕爾蒂嗎？我們好久不見了，真沒有想到，能在這里再見到你?！?/br>
    塞勒斯快速扭頭轉(zhuǎn)向一臉懵逼的卡帕爾蒂：“貝特朗，這里也有你的熟人啊？”真的不是以前得罪過的仇人嗎？

    卡帕爾蒂推了推眼鏡，沒有說話，看表情應(yīng)該是在思考，不過塞勒斯覺得他看應(yīng)該也看不出來什么，畢竟卡帕爾蒂眼神很差，現(xiàn)在霧氣那么大，估計是看不清的。

    怪物接著輕輕嘆氣：“我是斯蒂芬，新查斯頓教區(qū)曾經(jīng)的大主教克里斯蒂安·金·斯蒂芬。我們曾經(jīng)見過幾面，您那時候還是個跟著羅蘭大法師的青年人呢！”

    卡帕爾蒂也不知道究竟想起來沒有，他上前一步，“那您知道自己現(xiàn)在變成了什么樣子嗎？”

    “我知道。”怪物，不，應(yīng)該是斯蒂芬大主教說，“我沒有選擇，我在白日是主的信徒，是祂虔誠的布道者與牧人。但是到了晚上，我卻是祂的門徒。我在白日侍奉神靈為人們帶來心靈的安慰，在晚上投身邪惡為人們帶來庇護?！?/br>
    他接著說：“很諷刺不是嗎？先生們，在這里，只有邪惡能夠帶來對抗怪物的力量?！?/br>
    “您的精神狀態(tài)并不正常。它是誰，您還在信仰著第二位存在？”卡帕爾蒂指出。

    確實，這位變成怪物的前主教處于一種介于亢奮和癲狂之間的狀態(tài)來，他正常的邏輯和思維明顯被削弱了。

    主教笑了：“您應(yīng)該已經(jīng)猜到了，我在夜間侍奉繁榮女神，或許就是祂的力量導(dǎo)致了這個詭異的小鎮(zhèn)，但是信仰祂卻是小鎮(zhèn)生存的方法！”

    塞勒斯趁著他倆聊天卡帕爾蒂拖延時間的機會，將威爾拉到一邊保護起來，然后詢問他剩下的孩子們都在哪里，這里又是什么情況。

    霧氣出現(xiàn)的時候就會出現(xiàn)通道，所以要趁著霧氣消散之前出去。萬一霧散了之后沒能出去，然后發(fā)現(xiàn)這個通道只能在外側(cè)打開，那他們就要被一起困在里面了。

    “他們都在教堂下面的地下室里?！蓖栔噶艘粋€方向，然后又簡潔的說了一下小鎮(zhèn)的情況，“這里有很多鎮(zhèn)民，也有不少是誤入這里的人，都是正常人?！?/br>
    雖然威爾懂事地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但是塞勒斯還是明白了他的祈求，威爾還是想將這里的人都解救出去的。

    塞勒斯點了點頭，“我們先去教堂把你們這些孩子們送出去，然后再去叫醒居民們，小鎮(zhèn)的大門只在霧氣中打開，所以要快?！?/br>
    他示意卡帕爾蒂，這位神甫還有著基本的理智，可以溝通，而且也在保護這個小鎮(zhèn)。那就沒有必要武力沖突，先將孩子們和普通人送出去。

    他們向著教堂的方向趕去，黑色的光輝之主教堂藏在霧氣中，大門還是開著的，不遠處的有一點在霧中暈開的暖黃色燈光。

    塞勒斯發(fā)現(xiàn)，沒有怪物敢于進入這里，但是究竟是不是光輝之主的力量震懾不好說。

    卡帕爾蒂守在門口，塞勒斯飛快地跟著威爾進入地下室。

    期間，這位變異的主教始終靜靜地看著，沒有任何表示，那個黑衣持劍的少年和威爾一起下去了。

    下面的人還沒有上來，卡帕爾蒂就能聽見里面?zhèn)鱽砹藥茁曅」淼墓砜蘩呛俊?/br>
    他警惕地和斯蒂芬主教并肩而立，對方突然開口，“出不去了，你們可能出不去了?！?/br>
    話音未落，霧氣再次波動起來，他能看見幾只大渡鴉四散飛去，那個他們繞開的恐怖氣息又出現(xiàn)了，而且還向著教堂的方向而來。

    作者有話說：

    神秘學(xué)小貼士：

    繁榮的女神死后，好像天地都為之悲泣起來。沒有人知道女神死在哪里，是怎么死去的。人們只是說，祂為了抵抗第二次世界之災(zāi)，為了世界而死。

    女神死去后，戰(zhàn)爭結(jié)束的那一年，沒有春天，大陸上的生靈們沒有期待到春。冬日與夏日平分了春日的時間，草木來不及開花與發(fā)芽，鳥兒來不及遷徙，所有生靈都停止了鳴叫。

    信仰繁榮女神的眷屬——冰原精靈也與女神一起離開了世界。最后，人們只在一顆枯萎的星光之樹下看見了一只死去的白鹿，它靜靜側(cè)臥在樹根處，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摘自《童話史話》第六章

    第91章 離開

    chapter91

    教堂外面, 霧氣瘋狂的翻滾起來，就像是里面有著什么東西在瘋狂攪動著它。

    而且霧氣翻滾的越來越厲害了，乳白色的霧氣瘋狂的泛出起伏的波紋, 讓人恍然以為自己身處云霧組成的波濤狂暴的大海之中。

    說明霧氣中的那個東西接近了。

    卡帕爾蒂臉色凝重起來, 之前對付那個東西的時候主要是塞勒斯出的手, 他的靈感提醒他最好不要看這是什么，而且他對此物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卡帕爾蒂顧不得提防他旁邊變異的斯蒂芬主教, 而是回過頭向著地下室的方向大喊：“快點出來, 那個東西過來了！”

    魔力攜帶著他的聲音極具穿透力的沖入地下室中, 傳到了下面的人耳朵里。

    塞勒斯皺起眉，“所有人, 快一點！”

    剛剛孩子們還處在一種松了一大口氣，一瞬間有所依靠的安心快樂里, 加西亞不愧是粉毛杰克同學(xué)的好朋友, 他開心地幾乎也要開始裸奔了。

    樓道里充滿著他的鬼哭狼嚎，就連平時情緒管理良好的蒂芙尼和端著世家架子的德斯也rou眼可見地松了口氣, 臉上出現(xiàn)了一點歡喜。

    這一起一落, 孩子們差點沒憋死。

    塞勒斯趕著他們往外走，一邊苦中作樂的聯(lián)想自己活像是趕著小鴨子下河的大母鴨, 在隊伍最后一搖一擺的甩尾巴。

    他一把把落在最后的艾瑪同學(xué)塞出去，然后從地下室里鉆出來, 凝重地看向外面。

    外面有一種恐怖的氣息正在接近。

    “您進來的時候接觸過它嗎？”塞勒斯旁邊有人問。

    他扭頭看過去，是那個和威爾同學(xué)他們在一起的黑發(fā)少年, 他看見了那個少年手上的那把重劍——人之七美德中的節(jié)制之劍，這一代的白樺騎士。

    能夠被美德之劍認可的, 必然是恪守戒律、品德高尚的人, 這七把劍從鑄造開始, 就傾注了人類最美好的品德與期待，是人類美德的集大成之光輝。

    所以他態(tài)度很好的回答這位年輕的騎士，聲音溫和：“接觸了一下，非常危險，它可以輕易毀掉新查斯頓?！?/br>
    維克多繃著一張臉，表情絲毫沒有變化的點了點頭，他總是有種冷硬感，好像天塌下來都面色不變。配上他那張缺少血色的臉和線條明晰的五官，讓人忍不住真的懷疑這個少年是一尊大理石的雕像。

    旁聽的威爾：“……”

    老師，不要用這種語氣說和內(nèi)容不符的話??！

    塞勒斯回答完，就向著教堂門口趕了過去。

    結(jié)合這個小鎮(zhèn)的情況，他對這個東西還有點猜測，所以卡帕爾蒂對付不了這東西，而他旁邊的那位不幸變異的主教在這種情況下是幫忙還是拖后腿都不好說了。

    一個黑色的人影從霧氣中顯現(xiàn)出來，身后還遠遠追著一個看不起的陰影。

    那個人影移動的飛快，到了近前，總算看清楚這是誰，黑色小卷毛，長發(fā)在腦后扎成一個小辮子，面容帶著一種稚氣感的英俊——塞勒斯有過一面之緣的家伙，烏鴉座克爾維斯。

    烏鴉座一見到這邊的人，就朝他們沖了過來，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簡直是笑逐顏開。

    “嗨，伙計們，交給你們啦！”他抬起手揮了揮，接著以雷霆之速扔過來了一團黑影。

    然后，他腳下飛快，迅速遁入霧氣里不見了。

    追在他身后的那個東西感受著被他朝這邊丟出來的東西，向著這里撲了過來。

    fxxk！

    塞勒斯難得低聲罵了一句臟話，他算是看明白了，黑色黎明不敢招惹這個小鎮(zhèn)的東西，于是就坑了傻逼的天箭座做炮灰，烏鴉座在后面暗度陳倉禍水東引，但是他為了這幾個孩子和這里活著的鎮(zhèn)民也不能對此棄之不顧。

    烏鴉座丟出來的東西在地上滾了幾圈，總算是看清了，那是一個翠綠色的圖騰，上面繪制著千年之前繁榮女神教會的圣徽。

    在這種地方，拿著這種東西瞎轉(zhuǎn)，只能說烏鴉座是生怕這個詭異的小鎮(zhèn)被刺激的不夠，塞勒斯用一句家鄉(xiāng)的俗語評價了他這種行為，堪稱老壽星上吊——活膩歪了。

    但是現(xiàn)在，這個圣徽被丟了過來，再拿起來亂扔也來不及了，而且這東西一旦被刺激，剩下無辜的鎮(zhèn)民們不知道會受到怎樣的對待。故而，現(xiàn)在活膩歪的就變成了他。

    “給我！不能讓它沖入鎮(zhèn)子里！”老神甫大喊，他變異的多手揮舞著，想要去拿走那個圣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