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照鏡子看過自己的樣子?！彼f，嗓音沙啞。

    威爾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對方讓他拿出手機，然后調出相機攝像頭，借助蠟燭燃燒出來的光可以看到，鏡頭里的少年一頭長級腰部的長發(fā)，他淺藍的眼瞳已經(jīng)不是之前的顏色，而是泛著森林一樣濃郁的綠。

    “還有你的指甲。”維克多說，“它們變得很長?！?/br>
    “我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不可能，就像是有什么東西讓我忽略了它們一樣……”

    威爾站起來，有些茫然的自言自語。

    維克多也站起來，他站直之后觀察了一下，“你同樣變高了一點?！?/br>
    這時候是午夜了，他們在教堂的地下室里聽到了一陣悠揚空靈的歌聲。

    這個歌聲和威爾夢里的歌聲重合在一起，縹緲不定，讓他一時間居然分不清這里是現(xiàn)實還是夢境。

    維克多用那把重劍拍了他一下，“我們出去看看?！?/br>
    他伸手就要去推門，來叫著威爾。

    威爾說：“不能出去！克里斯神甫說過，晚上聽到任何聲音，都不要出去，安靜地呆在自己的房間里?！?/br>
    維克多回頭看他一眼，“你的同伴們讓你謹慎行事，但是應該不是讓你坐以待斃。現(xiàn)在情況發(fā)生了變化，我們必須探查一下，不然什么也不做，等到災難臨頭，只會所有人一起被毀滅?！?/br>
    威爾嚇了一跳：“你怎么知道?！?/br>
    他心說我們湊在一起商量的時候維克多也沒反應啊。

    “因為我也是這么想的。”對方淡淡地說，他的身影已經(jīng)沒入了前方樓道的黑暗中，看起來要是威爾不敢去，他就會直接拋下他自己行動。

    威爾瞬間意識到了對方估計也不是很信任他們，維克多早來一周多的時間，估計比他們更了解這里的情況。

    他趕快跟上去。

    他回頭看了看其他幾個房間，發(fā)現(xiàn)毫無動靜，這詭異的歌聲響起的時候，人們好像都睡去了。

    “這是第三次夜間出現(xiàn)了歌聲?！本S克多說。

    “當它響起的時候，人們會不自覺地陷入沉眠中。七天響起一次，在你們之前，我應該遇見了兩次。第一次我也睡過去了，第二次為了在夜間能保持清醒，我就采取了一點特殊的手段。但是今天……不應該是歌聲響起的時候，時間還不到?！?/br>
    他們順著樓梯向上走，推開上面的一道鐵門，在打開一個小門，就到了教堂的一個小房間里。

    “第二次，我想出來，但是我有種很危險的感覺，所以我沒有進入教堂?！?/br>
    他說完，威爾突然就感覺到寒毛直豎，他的靈感在他的大腦里瘋狂尖叫著危險，耳朵開始尖銳的耳鳴，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告訴他：停下來，不要去前面，往回走。

    維克多靠在墻上淡淡的看著他，臉更加白了，“就是這種感覺，你應該感覺地比我們更明顯?！?/br>
    他接著說：“我停留在了地下室的鐵門前，等待著這股感覺過去，但是等它消失之后，我進入教堂，發(fā)現(xiàn)那里空空如也。”

    他們都不敢再前進了，一人一邊靠在兩側的墻上，感受著前方的危險瘋狂的叫囂。

    維克多低聲說：“我比較擔心，現(xiàn)在情況好像發(fā)生了某種我們不知道的變化……”

    他話還沒說完，就突然閉上了嘴，然后快速伏低了身體，同時示意威爾。

    威爾照做，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就聽見了頭頂上方的鐵門里，傳來了一陣從遠至近的、沉重的腳步聲。

    這不像是正常人走路的聲音，就算是老人沉重的腳步也不會是這樣的。因為它完全是在拖著什么東西走路，緩慢而沉重，每一步的節(jié)奏都被拉的很長。

    維克多沖著威爾搖了搖頭，意思是他上次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腳步聲越愛越近，到最后基本就像是在他們頭頂正上方一圈的地方響起，對方在距離他們不到半米的距離里徘徊。

    那種瘋狂的危機感越來越強烈，威爾開始劇烈的耳鳴眼花，渾身發(fā)抖。

    他和維克多一動不敢動，伏在樓梯口。

    隨著腳步的接近，歌聲也就越來越清晰，威爾好像聽懂了那個歌詞：

    “從前時間流逝

    如同晝夜不息的長河

    那河水永不停留

    使得嫩芽成為巨木

    使得森林化為荒原

    直到故事變?yōu)榱松裨挕?/br>
    接著，那種危險的感覺漸漸越來越濃郁，伴隨著空靈又詭異的歌聲，他們頭頂上方的鐵門傳來了一陣被拉動的摩擦聲。

    鐵門拉開，外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從那黑暗里，傳來了一個威爾很熟悉的，克里斯老神甫的聲音，還是像他們白天聽到的一樣慈祥、溫和：“出來吧，孩子們，出了什么事情嗎？為什么你們晚上沒有在房間里睡覺？”

    我瘋了才出去，這明顯就不正常。威爾心說，他身體悄悄的往后退，手里捏住了塞勒斯老師給他的那個據(jù)說能救人一命的護符。

    但是，他隨即就看到，維克多站起了身體，走了出去。

    維克多拉了他一把，將他擋在身后，示意威爾跟在自己后面出去。

    教堂里更黑，要說地下室中因為盡頭點了一個蠟燭所以還是昏暗的話，教堂中就是伸手不見五指，是濃郁的將一切吞噬的黑。

    不過看不見也好，看不見總比看得見強，鬼知道光亮起來之后他們會看見什么東西貼在自己臉前面。

    還是接著瞎著吧。威爾心說。

    老神甫的聲音如常，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發(fā)現(xiàn)自己房子里的孩子們熬夜的普通老人，有點疑惑也有點生氣地問孩子們：“怎么出來了？我不是說過晚上要早點睡覺的嗎？”

    維克多根本懶得玩角色扮演游戲，威爾聽他的話聽得心驚rou跳。

    他說：“克里斯神甫，您又是在晚上做什么？我記得光輝之主教會有規(guī)定，不可獨身處于黑暗，人需持燈火結伴而行。若獨行，則不可不于光明同行。”

    克里斯神甫呵呵呵呵的笑起來，蒼老的笑聲在教堂里回蕩。

    “今夜又起霧了，本來不應該起霧的。”他輕輕地回答，“起霧的夜里祂不需要燈火?！?/br>
    作者有話說：

    我從小就感覺桑葚啊、覆盆子啊挺密恐的……想了想上章還是覆盆子吧，桑葚國內比較常吃，不刺激大家了。

    神秘學小貼士：

    圣里斯為黑暗中的人們帶來了清水與火焰，還帶來光輝的福音。日出，光佑眾生。

    伴隨在光輝之后的，是繁榮的女神。

    祂在黎明的光輝之下，從那頭的山邊，騎著一只高大的白鹿緩緩走出。

    祂有著鹿的角，鹿的蹄，卻是少女含笑的面孔與長裙。祂左手捧著一大捧小麥，右手捧著一束鮮花，為人們帶了了食物與美。

    祂的身后跟著白色的鹿群，白鹿是繁榮女神的使者。

    在春日，女神會派遣出白鹿向著世界的人們報春，凡是白鹿群所過之處，萬物復蘇冰雪消融，一切都生機勃勃起來。人們也就開始歡度一年中最盛大的春祭日。

    第90章 會面

    chapter90

    老神甫說完那句話, 空氣一時安靜了下來。

    威爾和維克多一時都沒說話，威爾是不敢說，而他不知道維克多是什么情況。

    這時候, 威爾感覺到了自己的肩膀被人搭住了, 他感覺自己僵硬在了原地。

    維克多在他的前面, 明顯沒辦法將手向后伸從后面搭住他的肩膀，而克里斯神甫是從外面進來的, 明顯也在他的面前。

    他身后是教堂地下室的鐵門, 他記得很清楚, 出來的時候自己順手關上了門。而這個門不管推拉，都會有很明顯的摩擦聲。

    那么, 在他身后能搭上他的肩膀的，究竟是什么東西？？

    沒有人說話, 他們三個人在黑暗中詭異地對峙著?？赡苁怯悬c習慣了, 所以威爾的那種危險的感覺消退里不少，起碼耳膜沒有那么疼痛了, 從有一百只鴨子在耳邊尖叫變成了十只鴨子在耳邊叫。

    最后打破沉默的還是維克多, 威爾快給他跪下了，以前他怎么沒發(fā)現(xiàn)這位長腿騎士這么猛：“您說今夜又起霧了, 那是又有人進來了嗎？才起過一次霧，怎么會這么快又有人進入了小鎮(zhèn), 而且在黑夜中起霧，這好像以前從來沒有發(fā)生過。”

    老神甫緩緩地說：“是的, 又有人進來了。他們可能遇見了怪物，但是我們沒辦法去幫助他們, 因為在小鎮(zhèn)里, 夜間不論聽到什么聲音, 我們也該停留在屋子里不出去?！?/br>
    “為什么呢？”維克多輕輕地問。

    他接著說：“霧氣里要躲避起來是因為其中有可怕的怪物，但是不要在夜里出門是為什么呢？我問過小鎮(zhèn)里的其他人，有老人說這是后來才出現(xiàn)的規(guī)定，而非像是起霧時要小心怪物那樣是開始就有的?！?/br>
    克里斯神甫沒有回答，威爾只能聽到老人輕輕的呼吸聲。

    維克多接著說：“我一直在想，在夜里，我們要避免的究竟是什么？是您嗎？小鎮(zhèn)的守護者，光輝之主的神甫?！?/br>
    威爾心說你既然猜到了還說出來干嘛，咱們還跑出來干嘛？他現(xiàn)在心里是十分害怕，他mama小時候給他放得恐怖片都沒有這個一半可怕。

    因為他現(xiàn)在根本不敢亂動，肩膀上還搭著什么東西，那個東西沒動動彈，威爾生怕自己的動作驚動它了。

    克里斯神甫呵呵呵的再次笑起來：“你很聰明，孩子。但是你不應該在這里時候出來，然后在這個時候告訴我的。我相信，小鎮(zhèn)里有不少聰明人都猜到了，但是他們都當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有的秘密，不如讓讓它永遠成為秘密?！?/br>
    “不。我想這確實是一個正確的時機，克里斯神甫，或者，我該叫您一聲斯蒂芬大主教。只有在這個時候，我或許才能夠得知這個小鎮(zhèn)最深層的真相?！?/br>
    老神甫又一次安靜下來。

    “你是特意要進入這里的？”

    “我是誤入，我在追蹤我的一個仇人?！?/br>
    克里斯神甫咳嗽了一聲，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蒼老和疲憊：“你怎么知道我會告訴你，而不會直接殺死你們？”

    威爾聽見維克多回答，“就憑您這么多年一直在保護這個小鎮(zhèn)，而且您曾經(jīng)是光輝之主最出色的主教之一，我不相信您的信仰會怎么快的墮落?！?/br>
    在黑暗中，克里斯老神甫悠長而滄桑的嘆了一口氣。

    “跟我來吧，我會盡量控制自己?！边@個老人說，“順便我們也去找找是誰誤入了小鎮(zhèn)，希望他們都沒事吧?！?/br>
    威爾感覺自己的肩頭還搭著那只手。

    他覺得氣氛其實已經(jīng)有所緩和，所以顫顫巍巍地說：“等等，二位，我的肩膀上好像有東西?！?/br>
    克里斯神甫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他慢悠悠地回答：“沒事的，那是我的一條手臂，我為了防止你在黑暗里亂跑?！?/br>
    威爾：……！??？

    他聲音傳來的方向，又響起了那種好像是一個奇特龐大蒼老的東西拖著腳步走路的聲音，維克多扯了威爾一把示意他跟上。

    縹緲又空靈的歌聲一直在歌唱著，威爾傾聽了一下，這個難以分辨男女的歌聲始終是從克里斯神甫的方向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