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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殿前御史在線閱讀 - 殿前御史 第64節(jié)

殿前御史 第64節(jié)

    作者有話說:

    是誰狼狽趕榜單并且失???

    是我qaq

    ? 第78章

    山間濕寒風(fēng)霧吹襲,攜來血腥氣息。她側(cè)身回看茅屋,無念手捧托盤,其上盛有只被扒皮去首的四足野獸,血rou模糊難辨原貌。

    “猛虎?”她目光折回靜臥草堆的白虎,白虎抬起頭顱,向茅屋張望。無念手中那盤生rou,多半是用來飼喂這只白虎,她半惱半疑:“假和尚?扮作和尚哄騙我父皇,這是欺君之罪?!?/br>
    兩峰險峻,吊橋橫架其間,迎崖谷烈風(fēng),臨茫茫深壑。每逢冬日,橋面霜露凝冰,稍有不慎即會葬身崖底。等閑難渡。

    無念未能料到,趙令僖竟能踏過吊橋。

    “既然和尚是假,”見其不答,她逼近無念,接連發(fā)問:“所謂‘隱龍脈’更是憑空捏造?‘業(yè)火焚血’亦是無中生有?道場法事更是故弄玄虛!小和尚,不妨你告訴本宮,你和那老和尚刻意將本宮和母后誆騙至此,有何意圖?”

    身后白虎忽發(fā)嗚咽之聲。

    她已在無念面前站定,生rou血腥撲鼻而來,那白虎誤以為她來搶奪食物,故而示警。

    無念頷首微禮:“容小僧先行飼喂?!?/br>
    白虎在柴門外焦急昂首,卻徘徊不進,想是飼喂日久,自幼規(guī)訓(xùn),養(yǎng)成習(xí)慣。她將無念手中木盤抽走,一松手,木盤墜地,生rou震蕩零散,地面漸起塵土。木盤落于她身前尺寸之地,她探足向前,足尖輕踩木盤邊沿。白虎抬抓扒上籬笆,來回抓撓,卻始終沒有入院。

    “看來餓得不輕?!彼诿孑p笑,“畜牲尚懂規(guī)矩,你比它又如何呢?”

    “公主何苦為難小僧,為難一只畜牲?”

    “本宮喜歡為難誰,就可以為難誰?!彼咛遰ou塊,厭嫌道,“真惡心。本宮葷素不忌尚覺惡心,和尚不殺生不食葷,端著這東西竟然面不改色。平日里怕沒少偷吃。難怪第一次見你,就覺得細皮嫩rou養(yǎng)尊處優(yōu),全不像是吃齋念佛的正經(jīng)和尚。說罷,你和你師父,編纂虛言,有何目的?”

    無念避而不答,頻頻看向抓撓籬笆的白虎。

    “不說?”

    “公主,公主你還好嗎?”白雙槐的聲音忽然響起。

    緊接著崔蘭央驚呼:“好大一只老虎,公主,你沒受傷吧?”

    “還不說?”她斜眼睨去,“殺了你,再去問老和尚,一樣可以。即便問不出答案,將你們師徒二人宰了喂老虎,照樣可解本宮心頭之患?!?/br>
    遠處寒光一閃,白雙槐拔刀,小心翼翼靠近白虎。

    “不要傷它?!睙o念嘆息。

    她抬手攔道:“小白,住手?!?/br>
    “請公主隨小僧往金頂主殿?!?/br>
    她踢開rou塊,向外行去,無念步伐稍快,攔在其身前。在其發(fā)話之前,無念半蹲下身,動作輕柔為她脫下繡鞋,低聲解釋:“鞋面染有血污,一旦出院,必引得白虎發(fā)狂,恐會傷及公主?!?/br>
    玉紅緞面金絲繡線,置于院中泥土上,猶如春深花開。

    無念又脫下僧鞋為她換上,這才起身向外。

    僧鞋并不合腳,她走得便慢。離開院子后,崔蘭央與白雙槐齊齊圍來,見她步子有異,崔蘭央并無忌諱,低頭見她換了鞋子,急聲發(fā)問,知曉她并未受傷方才安心。隨即又道吊橋危險,鞋履不適更難行走,便催白雙槐往宿處取鞋。

    一來一回,又耗近半個時辰,天徹底黑下。橋頭未點燈,白雙槐背負長棍,棍頭掛燈,戰(zhàn)戰(zhàn)兢兢過了橋。無念提盞風(fēng)燈交予崔蘭央,由崔蘭央在前引路,趙令僖緊隨其后,白雙槐守住無念,待前者成功渡橋后,白雙槐方盯著無念一同渡橋。

    四人橋頭會和后,直上金頂主殿。

    殿中長明燈燃,卻無一人值守。

    “公主請看佛像。”無念雙手合十,抬頭上看,直視佛像。

    主殿佛像巨大,高近三丈,房頂四周亦掛有成排燈盞,于深夜照佛像通明。初來時趙令僖滿不在意,如今細看方才驚覺,主殿供奉并非尋常如?????來觀音塑像,是尊無名女佛。甚至并非女佛。

    塑像腳踩云浪,衣為霓裳,手執(zhí)燈臺,項佩金環(huán),發(fā)梳高髻。

    通身金塑,唯有鬢邊簪花材質(zhì)不同。

    燈火熠熠照得金身流光,遠遠望去,流光鍍上簪花,泛金黃之色。她目光在四周掃過,屋頂燈盞需定期更換,必有梯子可登頂端。最終,目光落在神臺之上。她喚白雙槐上前,為自己墊腳登上神臺,繞到塑像后端,果見向上臺階。

    快步登頂,碩大花萼近在咫尺。

    那朵簪花如她頭顱大小,她將簪花取下,是朵拒霜花。指尖剛剛觸及花萼,便知是以金線絲絹纏成的宮花,用料與她此刻簪于鬢邊的宮花一模一樣。

    向燈下一照,看金線絲絹嶄新,應(yīng)是剛換不久。

    “皇后娘娘,師父。”無念聲音遠遠傳來,她凝眉,目光越過塑像肩頸向下看去,皇后與彌寰法師先后步入殿內(nèi)。

    彌寰問他:“怎么在這兒?”

    “公主欲要添香?!睙o念平聲回說,“夜深凄寒,便遣二位大人代勞?!?/br>
    白雙槐正在神臺下,聞言抓起柱香應(yīng)道:“是啊,大晚上的天冷,萬一公主染了風(fēng)寒就不好了?!闭f罷引燃柱香插上,像模像樣拜了拜。崔蘭央隨機應(yīng)變,與皇后行禮后便與白雙槐一起告退。

    片刻后,無念亦被彌寰支開。

    皇后與彌寰深夜敘話,想必是有要事,無念既然設(shè)計讓她聽上一聽。她索性躲了躲身形,仔細聽著。

    “有什么話,定要在這里說。”皇后在神臺邊坐下,拿起木槌把玩手中,嗤笑道:“聽敲這些木頭聽得久了,我有時就會想,倘若世上真有鬼神佛魔、因果報應(yīng),武寧姊姊會是哪類?她在這兒聽著我說的話,會不會想方設(shè)法地報應(yīng)我?!?/br>
    她握住手中宮花,聽到“武寧”二字,忽然明白這尊金塑的身份。

    武寧王趙貞柔。

    她父皇同母所出的jiejie,因幼年處境艱難,無金玉珠飾,便以舊宮花壓鬢作飾。她戴宮花,便是因為武寧王。她一直以為,是因她容貌俏似武寧王,是以皇帝喜愛看她佩戴宮花。她問次狐,次狐也說侄女似姑,或許是皇帝見她模樣便會憶起早逝的jiejie。但今日見到塑像,要說形貌相似,趙時佼更像武寧王些,而她在容貌上幾乎全無相似之處。

    “皇后娘娘大可安心,若有報應(yīng),二十多年前就已報應(yīng)在老衲身上。”

    “果真是鮮廉寡恥之輩,竟還能如此坦然說出?!被屎髥∪皇?。

    彌寰微笑回答:“有皇后娘娘庇佑,老衲自然心中無憂無懼。如今時日無幾,老衲也已老邁,想求娘娘來日賜老衲一座香火旺盛的寺院頤養(yǎng)天年。”

    “就為這個?”

    “要再多,老衲也沒多少年頭享用了,不折騰那么多了?!?/br>
    “好說?!被屎髴?yīng)道,“香火鼎盛也只為財源滾滾。宮中佛堂數(shù)不勝數(shù),尋處最大最熱鬧的,你在里住著,本宮保你錦衣玉食壽終正寢。”

    “皇宮到底規(guī)矩多些,老衲鄉(xiāng)野里待慣了,怕不自在?!?/br>
    “彌寰,從十多年前本宮察覺到你弄出的那個小雜種的身世,便覺惡心至極。若非你能編纂些假話糊弄皇帝,本宮絕不會容你活到今天。你帶著一肚子的秘辛,想跑?二十多年前敢進宮里扯謊,就沒想過今日下場?”皇后理平衣袖起身,“若無旁的事,本宮回了?!?/br>
    彌寰目送皇后離開,末了只得嘆息。

    她在塑像后聽得惱怒,彌寰同皇帝所說,更字字句句皆是假話。而皇后在云崖齋修行許久,卻全然不信神佛,且對彌寰所作所為無所不知。他們串聯(lián)勾結(jié),狼狽為jian,一同欺瞞父皇。

    捧中拒霜花艷,她垂眸看著,武寧姑姑不能在天有靈,報應(yīng)此二人,但她可以。

    她將宮花簪回原位,步伐堅定走下臺階。

    腳步聲回蕩在主殿內(nèi),彌寰竟然抬頭,眼看著她從塑像后現(xiàn)身。

    她站在神臺上,手扶塑像云浪底座,審視著仰面看來的彌寰,似笑非笑問:“你想要一座香火鼎盛的寺院頤養(yǎng)天年?母后不肯給你,但本宮可以給你。本宮覺得母后的云崖齋就很好。雖然沒有去過,但鳳駕曾居,斷然少不了香火?!?/br>
    “公主說笑?!睆涘竞险贫Y道,“云崖齋四周山勢險峻,常有香客失足墜崖喪命,重錦寺亦然。夜已深了,公主回宿處時注意腳下?!?/br>
    “威脅本宮?”她驀然一笑,“你只知道皇后背后有太子,卻不知公主背后是誰。更不知山上禁軍聽誰號令。你若在殿內(nèi)傷不到我,我不會叫你失足墜崖,我會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br>
    “公主若想死無對證,請便?!?/br>
    “本宮不需要證據(jù)?!彼龖z憫地看向彌寰,“本宮只是好奇。但你若一心求死,本宮也可不追究其中原委。左右殺了你們,什么事都一了百了,何須再費心力?但若原原本本說出來,看在小和尚的面子上,說不準能饒了老和尚。”

    ? 第79章

    彌寰比誰都清楚靖肅公主背后是誰。

    既是當(dāng)今皇上,亦是薨于皇上登基前的武寧王。

    往事盡被連同廢墟一同掃去,世人能自皇帝追謚加封武寧王的詔書中,窺見些許源于血脈的深情厚誼,但也僅此而已。彌寰看得更多,他更知道這位皇帝對胞姊的眷戀之深。

    雖至今未曾知曉緣由。

    興平十五年,彌寰假裝高僧入宮,以輪回之說,騙取皇帝信任。興平十七年,趙令僖出生,他令皇帝對趙令僖是趙貞柔轉(zhuǎn)世之說深信不疑,此后十九載,皇帝幾乎是對趙令僖言聽計從。

    “這么說來,本宮還要謝謝你了?”她冷聲再問,“隱龍脈又是怎么回事?”

    “一如追謚武寧王,皇上也想要給公主裂土封王?!睆涘韭曇羯缘?,“隱龍之脈是我以此編撰而來,‘隱龍’即是公主。此前公主遭遇山火,宮中的眼線知曉后知會我,我就又以此編撰了‘業(yè)火焚血’?!?/br>
    “皇后與此有何干系?”

    彌寰說來道去,盡是因她而起,然他與皇后的對話雖只一鱗半爪,卻也可知皇后牽涉其中已十年有余。而皇后離宮往云崖齋修行,亦是十年有余。

    “起初我是為功名利祿,后來事情被皇后知道,便再無法抽身,就聽從皇后吩咐說話。”

    “皇后遠在云崖齋,指使你做這些事情,于她有什么好處?”

    “這……我只是聽命行事,皇后要做什么,我實在不知?!睆涘緸殡y道,“人生在世,無外乎功名利祿?;屎笫菄福匚蛔鸪?,其子為太子,來日是要登基當(dāng)皇帝的。實在猜不出是為什么。”

    無論是猜不出,或是不敢猜,彌寰都不再開口。

    只在剎那,她已有猜度。倘若父皇篤信隱龍之說,太子之位便是搖搖欲墜,皇后要保太子登基,定是不遺余力?;蛟S,歸京途中要殺她的,不是她的哪位兄姊,而是這位皇后。

    她抬眼盯著彌寰惡聲道:“本宮最后問你,你所說時日無幾,是指何人?”

    目光如刃,身環(huán)殺氣,似能將彌寰剮得尸骨無存。

    彌寰僵硬如木,睜大雙眼,喉中發(fā)出嘶啞難聽的呼聲,片刻后口吐白沫,目淌血淚,倒地不起。

    她受驚后仰,扶著金塑底座倉促站起身,立在神臺上探頭去看。見彌寰四肢抽搐,好似還有呼吸,忙自袖中抽出枚玉哨。哨音一響,片刻后莊寶興提刀沖入殿內(nèi)。

    莊寶興依命查看彌寰氣息,探過脈搏后回稟:“人已死了?!?/br>
    “怎么死的?”

    “看不出?!鼻f寶興稍做檢查,搖了搖頭:“公主,如何處置?”

    “叫無念來查。不要聲張?!?/br>
    無念匆匆趕來,看到彌寰尸身,怔了半晌后,面色如常地上前檢視尸體。翻來覆去查了多次,最終回說:“應(yīng)是驚懼過度。師父素日常懷憂慮,大概是公主說了什么,點到師父心結(jié),一時背氣,人便沒了。生死無常,各有命數(shù)?!?/br>
    “嚇死的?”她詫異瞥去,又嫌棄地轉(zhuǎn)過目光:“尸體丟下山去。”

    “公主。”無念求情,“煩請公主讓我?guī)煾溉胪翞榘病!?/br>
    “他也配?”

    “師父突然過身,想必公主尚有疑惑未解,亦有些許事務(wù)需要人證。小僧愿憑公主差遣?!?/br>
    思考片刻,她擺擺手,命白雙槐將人悄悄埋了。等到白雙槐復(fù)命,已是子夜。她又到塑像身后,緩步登上臺階,取下那一朵拒霜花。她坐在臺階上,后背倚靠著武寧王塑像后背,冬夜金器更加冰冷,透過層層衣衫,將寒氣送入寸寸肌膚。

    愈冷愈靜。

    她應(yīng)該勃然大怒,將這些裝神弄鬼、故弄玄虛的騙子悉數(shù)問斬,將真相告知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