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還加了一句：“你在我身邊思念裴鄴，也有的是時間?！?/br>
    他怎么變得這么不要臉，沈妙貞恨恨的說了一句無恥，看來今天也問不出什么來，她冷著臉，也再難呆下去，打開包廂的門就要走。

    外頭樓梯上，卻上來一個貴婦，也正滿臉不爽的走上來，與沈妙貞撞了個正著。

    沈妙貞還沒開口，那貴婦卻先變了笑臉：“這不是安寧郡主嗎，也來蓬樓用膳，真是巧了。”

    沈妙貞略有些遲疑：“世子妃娘娘？”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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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70、170

    來人正是忠郡王世子妃, 雖然見到沈妙貞立刻變了臉，但剛才她神情不悅，沈妙貞還是瞧見了。

    世子妃與她打過招呼, 往后一看，便瞧到了站在她身后的裴境, 頓時笑的了然, 陛下親自賜婚, 他們已經(jīng)是未婚夫妻, 大梁規(guī)矩沒那么森嚴(yán)，他們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姆蚱?，這般相約吃個飯見個面,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剛才瞧世子妃滿臉惱怒, 誰惹你生氣了？在蓬樓吃的不開心？”

    世子妃嘆道：“我們剛來，還沒吃上呢, 哪里是蓬樓叫我不開心，是我自家的事?？磥砜ぶ骱团岽笕艘策€沒吃上呢, 機(jī)會難得，不若咱們一道如何，由我做東?！?/br>
    沈妙貞還有些猶豫，裴境已經(jīng)點頭答應(yīng)。

    世子妃面色一喜, 拉攏安寧郡主是目的之一，跟這位炙手可熱的皇帝心腹搭上關(guān)系, 是目的其二。

    一直聽說, 這位裴大人不喜歡交際，對于送禮一一拒絕根本就不收, 對于朝臣派系的宴會, 他也從來不去, 擺出一副只效忠皇帝的純臣模樣，他們這些皇親國戚想要多親近親近，都沒有機(jī)會。

    沒想到今日偶遇，居然請得動這位大人，世子妃可要笑開了花，不一會兒，忠郡王世子也到了場，世子妃特意讓蓬樓安排了一間雅致又安靜的包房，寒暄一陣，四人便落了座。

    此時，沈妙貞才發(fā)現(xiàn)一張熟面孔。

    方才一直被忠郡王世子妃擋著，沒看清，這時因為世子妃落座，她站著，沈妙貞才發(fā)現(xiàn)了。

    這女人分明就是鄭五娘！

    不過近一年未見，她變化竟如此之大，曾經(jīng)的鄭五娘是個明麗張揚的女孩子，喜歡穿鮮艷的衣裳，愛笑愛鬧，十分大方。

    而現(xiàn)在她穿著一件枯綠的上襖，裙子是練色的，雖然料子不是什么次等的，然而這顏色穿在身上也不能說素凈，只能說老氣。

    這種顏色多是上了年紀(jì)的貴婦穿的，鄭五娘今年才多大，比她大一歲，應(yīng)該才十八，怎么穿的像個老嬤嬤似的，若不是頭上還帶了一根金釵，可就真泯然于世子妃那群丫鬟中了。

    世子妃見沈妙貞的目光落在鄭五娘身上，掩口笑道：“我倒是忘了，五娘是裴大人的表妹呢，這家宴自然也有資格坐個位置?！?/br>
    誰知裴境看都不看鄭五娘一眼，只淡淡道：“客隨主便，世子與世子妃做東，自然按照王府的規(guī)矩，五娘雖是我表妹，可嫁進(jìn)了王府，便是王府的人，我這個表哥是管不著的?！?/br>
    世子并不喜歡鄭五娘，不過礙著鄭家才勉強(qiáng)給了貴妾的位子，然而他身邊一正妃一側(cè)妃，都是有頭有臉的，還有一個他極愛的寵妾，鄭五娘的處境并不怎么好，世子連她院子的門都不進(jìn)，世子妃偶爾將她帶在身邊，也不過是要她捧盂打簾，充做丫鬟使喚。

    世子妃訕笑：“到底給得裴大人一個面子，五娘只是個妾侍，連側(cè)妃都不是，平日是沒資格上桌的，不過今日……”

    “哦，那就叫她平日是怎樣今日就該怎樣?！?/br>
    裴境說的淡淡：“咱們都算是有頭有臉的人，世子與世子妃自不必說，妙貞是陛下親封的郡主，食邑一千戶，本官乃是從三品，五娘雖然是本官表妹，可本官也不能為她壞了規(guī)矩?！?/br>
    世子妃敏銳的察覺到，裴境好像并不想給鄭五娘出頭，不僅不想，好似還想看她是如何服侍世子跟她的。

    世子妃想要試探一番，便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按照王府的規(guī)矩來，五娘，你給大家倒茶吧?！?/br>
    鄭五娘咬著牙，死死地盯著沈妙貞，眼中滿是不敢置信和屈辱。

    見她沒動，世子妃皺了皺眉頭，若是裴境不在這，她當(dāng)即就要一個耳光甩上去了，好好教教這小賤婦。

    “五娘？”

    世子妃壓著火氣，還以為她是因為不認(rèn)識沈妙貞。

    “這位是溫國公家的長女，陛下新封的安寧郡主，食邑一千戶，可是比當(dāng)初的長樂，食邑還要多呢，你久居后宅難免沒見過，今日能服侍郡主，是你的福分，還不快些給郡主倒茶？”

    “五娘？”

    世子妃又叫了她一聲，陡然變得冰冷起來，鄭五娘打了個哆嗦，咬著嘴唇，很是不甘愿的樣子，卻不得不福身行禮，上前端起茶壺倒茶。

    她都快要哭出來了，王府就像一個牢籠，把她關(guān)在里面，她見不得娘親和爹爹，也見不得姐妹們，整日都要被王妃側(cè)妃使喚，一有做的不對的地方就要被立規(guī)矩。

    她明明是嬌生慣養(yǎng)的大小姐，卻在王府成了半奴半主的存在，整日干的是丫鬟干的活，那些嘴碎丫鬟們背后還笑話她，說她裝什么貴妾，明明都上不了皇家玉牒，還沒有寵愛，整日裝模作樣。

    她受了氣，卻連家都回不了，父親把她視為家中恥辱，沒想到，今日還要服侍沈妙貞，這個曾經(jīng)屈居人下的婢女！

    鄭五娘強(qiáng)忍著不要哭出來，就算在這里哭鬧，得到的也是懲罰，世子爺不喜歡她，更不會為她討回公道。

    當(dāng)著裴境的面，讓人家表妹當(dāng)做奴婢一般使喚，本就有些無禮，不過世子妃倒是比世子更加敏銳，見裴境不僅沒有反對，還很有興致的挑挑眉，似乎對鄭五娘的處境頗有幾分幸災(zāi)樂禍。

    世子妃更加沒了心理障礙。

    也不知裴境跟鄭家有什么仇怨，居然像看自家表妹的笑話，但世子還愁悶，怎么跟裴家建起關(guān)系，巴不得討好這位陛下的心腹，世子妃也就順?biāo)浦?，反正鄭五娘在王府也是被她如此整治?/br>
    沈妙貞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鄭五娘，看到了她屈辱的表情，心中生出一絲快意。

    昔日她做局嘲笑她是卑賤的妾，說她們這種妾，是任人打罵取樂的玩意兒，現(xiàn)在她自己也成了忠郡王世子的妾，也受主母的磋磨，主君還覺得理所當(dāng)然，并不向著她。

    鄭五娘當(dāng)初可有想到，自己會落到這樣的境地？

    說是嫁入王府，成了未來郡王的妾侍，可她與她做側(cè)妃的姑姑可完全不同。

    大梁律法中，凡親王郡王側(cè)妃，也是出身大族，可扶正封為正妃，而妾，卻永遠(yuǎn)都不可能，別看鄭五娘家里也是做官的，但她進(jìn)王府實在難堪，上不了皇家玉牒的妾，跟那些婢女出身的妾也沒什么區(qū)別。

    “啊……”

    沈妙貞忽然縮回手，guntang的茶水就這么倒到了她手上身上，裴境急忙過來給她擋，卻到底遲了一步。

    世子妃豁然站起身：“溫meimei，你沒事吧?！?/br>
    裴境站在她身側(cè)，將她身影擋住，擋住的只是世子，世子妃是女子，急切的跑過來，扒開她的袖口。

    層層袖子下，那一片被熱茶燙到的地方，已經(jīng)泛紅，有幾處起了微小的水泡了。

    一看沈妙貞疼得雙眸含著淚花，裴境的臉陰沉了下來，世子妃趕忙叫丫鬟去取水和冰。

    “鄭五娘，你這是做的什么？叫你倒茶，你倒郡主meimei身上？”

    鄭五娘也傻了眼，囁嚅著解釋：“不是的，不是的，我是好好倒的，可有人絆了我一跤，我才沒把穩(wěn)?！?/br>
    她偏過頭就看到眼含淚花的沈妙貞，是那么的楚楚可憐，而她的親表哥裴境，卻滿心滿眼都是沈妙貞，完全沒給她這個表妹分毫眼神。

    她想起了什么，腦海中一亮：“我知道了，是沈妙貞絆的我，她自導(dǎo)自演，故意叫我拿不穩(wěn)茶水燙她，是她，是這個賤……”

    ‘啪’的一聲，世子妃就給了鄭五娘一耳光，直接將她頭扇到一邊，把她打懵了。

    “這是陛下親封的安寧郡主，豈是由你說三道四的。”

    “叫你倒茶，你燙到了郡主，若郡主有個好歹，取了你的命，你也賠不起！”

    世子妃平日待鄭五娘，雖然因為她是妾，所以使喚她，讓她侍奉主母，也是平常之事，但并沒有動輒打罵，更沒有這般一言不合就上手扇耳光。

    鄭五娘直接被打懵，捂著臉，眼睛一酸，眼淚就流了下來。

    世子妃緣何會這般，就等同于自家孩子欺負(fù)了別人家孩子，作為家長先罰自家孩子一頓，而且表現(xiàn)得越生氣越好，懲罰的越重，對方也就不好意思再說什么。

    丫鬟們拿來了冰，用布包著敷在沈妙貞手臂的腫脹處。

    沈妙貞微微一嘆：“我倒是忘了，這鄭庶妃跟世子妃一樣，原本都是大家嫡女，許是做不來這等服侍人的事，也怪我沒想到這一點。”

    “本郡主前十七年過得都是苦日子，此時才被爹娘尋回，讓一位大家嫡女，服侍我這么一個草根出身的郡主，確實是為難鄭庶妃了?！?/br>
    世子妃臉一僵，鄭五娘的出身比她和韓側(cè)妃不差什么，而且鄭五娘是嫡出，她確是庶出，平日總是要她立規(guī)矩，也是忌憚她的出身。

    沈妙貞這么一番話，反倒擊中了世子妃心中不能對人說的隱秘顧慮。

    她無措的望向世子，世子反而沉得住氣，嫌惡的看了鄭五娘一眼，這個禍頭子，一開始便算計他，不知廉恥的爬上了他的床，叫他不得不捏著鼻子認(rèn)了。

    好在先帝英明，沒有強(qiáng)行令他給鄭五娘側(cè)妃的位分，帶她出來一回，卻連給郡主倒茶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鄭氏縱然是鄭家嫡女出身，此時也是我王府的妾，當(dāng)妾就得擺正自己的位置，鄭大人也算是家風(fēng)清正的官員，不會不知道女子出嫁從夫的道理，鄭氏，你犯了如此大錯，去那里跪著吧，什么時候郡主原諒你了，你再起來?！?/br>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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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71、171

    世子發(fā)話, 鄭五娘顯然很怕他，身子瑟瑟發(fā)抖，卻不敢不從, 老老實實的跪到了一邊，卻小聲的抽泣抹淚。

    人家在那里高高在上的坐著, 她卻像個賤婢一樣在這里跪著, 眼睛只能看到人家的下巴。

    這種地位的差異導(dǎo)致的屈辱, 讓她恨不得一頭撞死。

    這一年的王府生活, 讓她明白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也明白，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是鄭家的恥辱, 就算受多少苦難, 曾經(jīng)愛她若珍寶的爹爹，也不會為她出頭的。

    真是諷刺, 曾經(jīng)她百般氣壓嘲諷的賤婢，如今成了郡主, 成了人上人，她反而變成了別人的妾侍，要充做丫鬟一般服侍曾經(jīng)她看不起的人。

    裴境的臉色已經(jīng)淡了下來：“世子，安寧受了傷, 我還是要帶她去尋個大夫看看，今日這宴, 便暫且算了吧?！?/br>
    世子的臉色難看極了, 卻還是點頭道：“郡主的身子要緊，我們也有相熟的太醫(yī), 不如叫太醫(yī)來給郡主瞧瞧？”

    裴境拒絕了世子的提議, 告辭后拉著沈妙貞就走了, 看都沒看鄭五娘一眼。

    世子氣的夠嗆，等裴境他們走遠(yuǎn)后，仍然冷著臉。

    世子妃只能安慰道：“夫君別生氣，今兒雖錯過了機(jī)會，但以后也不是不來往了，咱們再找機(jī)會請裴大人便是?！?/br>
    世子板著臉，老大的不高興：“你不知道，這位裴大人有多難請，他是天子門生，陛下心腹，素來不愿與朝廷這些派系牽連過多，今日真是個難得的機(jī)會，都把握不住?！?/br>
    世子妃也是無奈：“這能怎么辦呢，誰叫五娘不伶俐，傷了人家裴大人的心上人，五娘，你也是世家出來的女子，好不容易帶你出來一趟，你就是不給世子爭氣，哎……”

    她狀似在為鄭五娘說話，實則卻在火上澆油。

    果然世子聽了更加火大，見鄭五娘委委屈屈的跪在那里，火氣蹭的一下便升騰起來，豁然站起身，給了鄭五娘一記窩心腳，給她踹的歪倒過去。

    “誒呀?！?/br>
    世子妃低呼一聲：“五娘！夫君，五娘是犯了錯，可她好歹也是鄭家嫡女，您看在鄭家的面子上，寬恕她這一回吧?！?/br>
    世子呸了一聲：“什么鄭家嫡女，一個不上玉牒的妾，由我打來由我罵?！?/br>
    世子妃還在勸：“夫君，我知道你心里有氣，五娘錯了，您罰罰她也就算了，若是叫旁人瞧見了，還以為咱們苛待她呢，她到底跟賣身進(jìn)來那些通房不一樣，好歹要給些面子?！?/br>
    “裴大人雖然是個黑面神，可不是還有郡主呢嗎，以后我跟郡主多多親近，郡主早晚要嫁入裴家，夫君害怕沒有機(jī)會？”

    聽了這柔柔的話，世子這才順氣了許多：“還是你貼心，知道我的心思，咱們家里，有你這個賢妻，有韓氏和玉兒兩個美妾已經(jīng)足矣，卻不知我是倒了幾輩子的霉，被這個鄭氏算計?！?/br>
    “夫君別生氣了五娘也知道錯了，五娘，快跟夫君請罪，這一回就揭過，下回你可得機(jī)靈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