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婢 第30節(jié)
“等等!我的六郎兄,你說什么,把這丫鬟嫁出去?她不是你心愛的姑娘,你的通房丫鬟?” 周三郎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他在這里喝悶酒,為了一個姑娘開不開心,為了這個姑娘為什么跟他陰陽怪氣,想那個姑娘不要逆來順受。 而這姑娘居然還不是他的人,他還要把她嫁出去? 他到底聽了個什么故事,裴六郎這家伙,都那么喜歡那姑娘了,居然還想把她嫁出去? 周三郎匪夷所思,看著裴境簡直像是看著什么怪東西一樣。 “這丫鬟不是我的通房啊,我一直覺得未娶妻便納妾,實在對妻子不尊重,我既要尋個樣樣出色的妻子,自然不能先納妾叫妻子心中怨憤,臉上無光?!?/br> 周三郎簡直要窒息,直接脫口而出:“可你不是喜歡這個丫鬟嗎?若不是喜歡這丫鬟,區(qū)區(qū)一個奴婢,你為什么要在乎她高不高興,心里難不難受?男人只有對喜歡的姑娘才這般上心,你對你房里別的奴婢,怎么沒有這種心思,單單對她有,難道不是喜歡她?” 裴境如遭雷擊:“你說,我喜歡她?” 她喜歡端硯,才會如此困擾? 不,他怎么可能喜歡端硯那個小丫頭片子。 他只是可憐她,一開始她來流風閣的時候,那樣的瘦小,正常人瞧見路邊的阿貓阿狗都會給一口吃食,何況看到那么一個嬌弱無助的小姑娘。 后來便是欣賞她的聰慧,做什么都做得又好又快,現(xiàn)在服侍他,跟他的默契,是別的丫鬟都達不到的。 裴境賞罰分明,自忖是個英明的主子,自然會優(yōu)秀的仆人也會給賞賜。 周三郎說他喜歡端硯,這怎么……可能呢…… ? 39、39 “你不喜歡她, 為什么要這么為她著想?” 裴境面色尷尬,解釋道:“她,這丫頭, 很聰明,服侍我盡心盡力, 我也很滿意, 雖然只是個奴婢, 可做得好也該獎賞。” 周三郎簡直佩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 不由自主的嘆氣:“可你也說了,她只是個奴婢,就算服侍的好, 你做主人的, 多賞些銀子,也算是仁至義盡。哪有顧忌她高不高興的, 這樣體諒她的心情,想要博取她的歡心, 男人,只有對心上人才會這樣做。” 心上人嘛?裴境想要反駁,卻又無法反駁,他的確一反常態(tài), 總是對這個丫頭格外開恩。 不知不覺的,她從那個面黃肌瘦的黃毛丫頭, 變成現(xiàn)在這副水靈出眾的模樣。 她若是能對他, 滿含情意,羞澀的笑一笑, 他的心情就會變得出奇的好。 然而她從未被他迷惑過, 從未對他展露出小兒女陷入情愛的笑顏。 這便是他不滿足, 跑出來喝悶酒的原因嗎?裴境問問自己的內(nèi)心,只覺得有些荒唐,他怎么可能是因為喜歡端硯,然而除了這個理由也找不出他對她如此特別的原因。 裴境滿臉復雜,覺得匪夷所思,但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告訴他,周三郎說的是對的。 周三郎拍拍他的肩膀:“要討女人歡心,其實還挺簡單的,就算你沒在別的女人面前維護她,可她身份在那擺著,奴婢出身的通房,到底也不能驕縱太過,不然慣的不知好歹了,將來到正房娘子面前也這樣,吃苦的可就是她自己了?!?/br> “但私下里,如何的寵愛,就是男人自己的事了。女人嘛,左右不過喜歡那些東西,你買些貴重的首飾哄哄,也就過去不跟你生氣了。” 裴境想了想,端硯那丫頭,但凡攢了一些銀子,就給家里送去,自己也沒置辦點首飾。 侯府的一等丫鬟們,月例豐厚,頭上腕上都帶著兩三件首飾,只有她雙耳只用茶葉棍扎著,頭上也只有一根小小的銀釵子和一條綢帶,手腕更是光禿禿的。 她這樣不招搖,他其實很喜歡。 可現(xiàn)在想來,穿著也實在太素,明明是個豆蔻年華的小姑娘呢…… 裴境動了心,與周三郎喝完了酒,還帶著一點酒后的醉意,去了洛京最大的首飾鋪子翠鈿坊。 以前他可從沒來過這種給女人選首飾的地方,哪怕是給母親選禮物,也沒親自來過。 翠鈿坊的老板能在洛京站穩(wěn)腳跟,生意做得這么大,可不僅僅是靠著知府的勢,掌柜的眼睛毒辣的很。 一眼便瞧出,如此穿著打扮的裴境必然是個富家小公子,殷勤的親自上來迎客。 外頭擺著的首飾,都是些大路貨,裴境看的微微皺眉,一個都沒瞧上。 掌柜知道這是個大客戶,沒準是哪位世家權(quán)貴的小公子,不敢怠慢,急忙將人往里間請,親自奉上了茶水和糕點,這糕點還是蘇合溪的,款待人都很大手筆。 “敢問公子,是要送什么年齡的女子呢,小店里各種料子的首飾,應有盡有?!?/br> “送年輕一些的姑娘……”裴境有些不自然,拿著茶杯掩飾臉上的神情。 跟在他身邊的空青,心知這禮物是要討好端硯,果然他當初想的沒錯,公子就是對端硯上了心。 “掌柜的,你把你家的好東西都上來,我們公子可不差錢?!?/br> “好,好,小人這就把店里的好東西呈上來,緊著公子挑選。” 裴境瞥了空青一眼,卻沒有阻攔。 掌柜的點頭哈腰,親自去開了柜子,把里頭的好東西一一拿出來,這些高檔貨,都是一件一盒。 面前的桌子上白了十個大大小小的盒子,瑪瑙鐲子,白玉簪子,金絲纏花的臂釧,甚至還有一頂純珍珠制成,半個手掌大的蓮花冠。 珍珠價貴,這是大梁人都知道的事,雖然昭宗皇帝之妻元成溫皇后是位奇人,發(fā)明了養(yǎng)殖珍珠法子,減免采珠人之賦稅,然而養(yǎng)殖珍珠法也需珍珠幾年方能成形,且圓潤的珍珠量少,導致珍珠雖沒有從前那般一顆三錢珍珠便要千兩白銀,卻仍舊是只有富庶人家才能買得起。 而因為元成皇后是位不世出的美人,這位皇后與昭皇帝之間極為恩愛,昭皇帝直到駕崩都不曾納妃,后宮空置只有溫皇后一人。 大梁的女子們,因羨慕溫皇后如此幸運,得到夫君這般寵愛,遂紛紛效仿溫皇后留下的習慣,溫皇后穿衣打扮的風尚,也成了得到了大梁女子的簇擁。 因溫皇后喜愛帶冠,大梁女子,便是貧賤如農(nóng)家女,也會在出嫁錢置辦一頂便宜的花冠。 裴境的jiejiemeimei們,更是人手一冠,材質(zhì)自然是貴重的金銀,甚至白玉翡翠。 眼前這冠,雖然只有半個巴掌大,然制作的精巧無比,中間垂著一顆龍眼大小的珠子,兩邊則是輯珠工藝,形成的各類花朵,每顆珠子都圓潤無比,泛著柔和的光澤,實在是一件珍品。 裴境一眼便瞧上了這珍珠冠。 掌柜是個人精,自然也看出裴境看上了這頂冠。 “公子真是好眼力,這冠子,是我們翠鈿坊的得意之作,光是這些珍珠,我們尋了云州好幾家珍珠鋪子,足足攢了三年,才挑選出這些光澤一樣的珠子,制成的這頂冠?!?/br> 空青打斷了他的話:“誒呀,我們公子難道是那種看不出是不是好東西的人嗎?你直說要花費多少銀子便是了?!?/br> 掌柜的伸了個大拇指:“公子真是個爽快人,這冠子不二價,兩千貫?!?/br> 空青嚇了一跳,一貫錢便是一兩銀子,這兩千貫就是兩千兩,都頂?shù)纳弦粋€上等莊子一年的進項了。 他們二房富,二老爺會賺有的是錢,公子自拿了分紅,自然也不缺銀子,然而這兩千貫只買一頂珍珠冠,也確實太奢侈了些,要知道三十貫錢便能買四五畝良田,兩千貫買的地都能讓一個貧困農(nóng)戶當個地主了。 裴境卻面色不動,喝了口茶:“不錯,倒是很公道的價格,并沒有多要。” 掌柜的嘿嘿笑了起來:“公子您真是識貨人,咱們翠鈿坊做誠信生意,洛京哪家大戶人家的小姐姑娘不來我們這里買首飾呢,若是我們不是實在價,這么多年也沒有這好口碑不是。” 裴境點點頭,卻看著那頂珍珠冠,并沒說買不買,他有些猶豫。 但猶豫的并非是銀錢,他不缺銀子,以往為了一件孤本或名家畫作,一擲萬貫的時候也是有的。 兩千貫,對他來說,實在算不得巨款。 他考慮的是別的事…… “掌柜,這珍珠冠是什么價,能否拿來給我瞧瞧?” 一個溫潤的聲音插進來,原來是另一個伙計帶著一位錦衣公子進了內(nèi)室, 這公子頭帶玉冠,身著玄色衣袍,腳蹬皂靴,腰垂玉佩壓襟,一看那張臉,居然也是位極英氣俊秀的青年。 裴境自己就是好看的雌雄莫辯,能讓他也承認俊秀的自然也實際生的就是出色。 這個青年的英俊是與裴境完全不同的另一種風格,星眉劍目,鼻若懸膽,男兒之氣十足。 裴境眼前一亮,洛京的世家權(quán)貴公子,他基本都認識,可面前這個,卻從未見過。 掌柜的有些犯了難,試探著問道:“這……公子,趕巧,這件珍珠冠有公子再看,要不您先等等?” 英氣公子還沒說話,他身后的隨從便要發(fā)作,被他攔了下來。 裴境卻道:“在下并未決定要不要買,這位公子若不嫌棄,可一起來看看,品鑒一番?!?/br> 空青臉上有些迷惑,這珍珠冠他們家公子還沒定要不要,那個公子就想看,實在無理,而且奇怪的是,他們家公子可不是性格如此平和,跟誰都能主動交朋友的類型。 換句話說,他們家公子很有些傲氣,不是隨隨便便的阿貓阿狗都能入得了他們公子的眼的。 這個穿的一身黑的公子,雖然看著也很富貴,也有世家子弟的氣質(zhì),可除了面容過分英俊了些,他實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別。 玄衣公子欣然接受,進了他們這間茶室,對著裴境抱拳:“多謝這位公子,在下馮直,乃是西京人士,此番來洛京,經(jīng)過這間鼎鼎大名的翠鈿坊,想要為家中女眷選些禮物?!?/br> 裴境笑道:“在下裴境,相逢即是有緣,這頂珍珠冠確乃佳品,粒粒渾圓,皎潔圓明內(nèi)外通,適合年輕姑娘佩戴,公子喜歡,可以買下?!?/br> 馮直挑眉:“我觀公子也愛這冠,竟肯相讓?” 裴境點頭:“我雖喜歡這冠做的精致,卻也不是非買不可,公子遠來是客,若公子瞧上,在下可以相讓?!?/br> 馮直笑了:“傳聞中的蓮花流浪裴解元,是個直爽人,那在下便當仁不讓了?!?/br> 他也闊綽,直接拿出了銀票買下了這頂冠,從袖口中掏出一個銘牌:“這是在下的對牌,我就住在珠市街小南坊巷的客棧,裴公子的大名在下早有耳聞,可今日實在匆忙,不能感謝公子相讓,明日,在下派人相請公子,到時去府上請公子,還請公子莫要推辭。” 裴境臉上帶著溫和笑意,叫空青接下了銘牌。 作者有話說: 昭皇帝和溫皇后是我另一本書的男女主角,嘿嘿 ? 40、40 沒能買成那一頂珍珠冠, 裴境不覺得有什么,反而是空青覺得遺憾,跟著六公子, 在侯府那個富貴窩,好東西見得多了, 可那頂小珍珠冠, 便是放在侯府小姐們的妝奩里頭, 也是上品。 剩下的那些雖然不如那頂小珍珠冠, 卻也都是佳品,裴境的視線一一掃過,看中一對潤如羊脂的白玉鐲, 觸之生溫, 華潤無比,乃是白玉中的上品。 瞧著這潔白的玉鐲, 他想到了鐲子帶在端硯手腕上的樣子。 她的肌膚很白,像牛乳般的顏色, 手腕細弱,若是帶上這么一對雙跳脫,也當?shù)蒙蠅肋吶怂圃拢┩竽?/br> 這一對鐲子便得五百貫, 裴境眼睛都沒眨,便買了下來, 臨走的時候, 他誒了一聲,瞧見一只小盒子里, 有一只水晶梅花簪, 通體晶瑩剔透, 簪頭雕刻的幾朵梅花相依相偎,栩栩如生,梅花花瓣是水晶的天然顏色,呈現(xiàn)微微的粉。 這簪子雕工倒是很有些意趣,裴境心頭一動,說起來,他對她生了憐惜,開始對她入了眼,便是因為梅花。 她去采梅雪的樣子,大冷天凍得十指通紅,鼻尖通紅的樣子,他到現(xiàn)在都記得很清楚。 這只梅花簪倒是沒那么貴重,卻也有五十貫,裴境再不看旁的,交了銀錢,在掌柜的畢恭畢敬的親送中,坐上馬車回府。 他喝了酒,神色還有些微熏,而太陽已經(jīng)下山許久,他愛喝的那家小館子也沒開,吃了酒喝一碗他們家的酸辣湯,胃方能舒服些,可既然沒開,便回府叫丫鬟們做去。 自從端硯展露了做點心的手藝,他在吃夠了侯府膳房的膳食時,也會做些小菜整治些吃食。 她做的陽春面,只用一碗清湯,半錢豬油,幾滴醬油,臥上一個荷包蛋,雖然簡單,卻比外頭賣的都好吃。 回去吃一碗她做的陽春面,也算是醒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