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嬌 第1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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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事忘記言于你了。”秦頌古怪的笑了下,“據(jù)說中此蠱者,親手剖開心愛之人的胸膛,飲下一口心愛之人的心尖血,便可解開蠱毒。宋韞本意是讓宋濯剖你心取血,繼而再為他種下一枚新的蠱。結果你猜怎么著?” 他哈哈大笑,笑出眼淚:“宋濯啊,他仍對你不死心,寧愿忍受蠱毒的噬心之痛,也不愿傷你分毫,真是可笑?!?/br> 姚蓁鼻息一窒,緊抿雙唇,眼睫錯亂的眨動幾下。 秦頌的唇角雖然帶著笑意,可他那雙眼眸卻怨毒不已,直勾勾地盯著姚蓁,目光中是毫不遮掩的打量。 姚蓁看出,他在蓄意試探她。 可她聽了方才的一番話,心中蕩起驚濤駭浪,心情難以平復,只用力掐住自己的手心,一時發(fā)不出聲音、做不出回應來。 氣氛漸漸凝滯之時,宋濯出聲打碎了這詭異的平靜。 “——有飴糖嗎。” 姚蓁轉頭看他,宋濯清沉的視線正落在她臉上。 二人目光對視,均從對方眼中讀出了秦頌的意圖。 姚蓁遲疑地搖了搖頭,不明白他為何提到糖,眼中迷蒙一瞬:“什么糖?” 宋濯看著她懵懂的神情,似嘆非嘆的低喃一聲:“你給過我的那種糖?!?/br> 他的語氣有些失落。 姚蓁仍有些不明白他在說些什么,無措地站著,眼眸中因為不知所措而蓄出些淚花來。 宋濯淡然地瞧著她,眉宇間是清清冷冷的雪。雪水漸漸融化,潺潺溫潤的繚繞著她。 須臾,他淡聲道:“沒有便沒有,公主……動手罷?!?/br> 姚蓁倏地睜大眼,渾身難以抑制地細微發(fā)抖。 她咬緊牙關,幾不可察地搖搖頭。 他二人交談時,秦頌便已表現(xiàn)的十分不耐。 宋濯話音一落,秦頌便上前一步,抬起僅有的那只左手,用力地、精準地戳了一下宋濯心口的傷處,啐道:“死到臨頭了,還妄想著公主吶?” 宋濯眉頭不曾皺一下,視線越過秦頌,岑黑的眼眸繾綣而又深情地望著姚蓁,用口型道:“動手吧?!?/br> 姚蓁的眼尾洇開薄紅,紅唇翕動:“你配合我?!?/br> 宋濯唇角漾開一抹淡淡的笑容,似粲然日光映于雪色之上。 他形狀好看的薄唇微動,說出無聲的三個字: “我愛你。” 姚蓁辨認出他的話。 她的眼眶更紅了。 秦頌用古怪的腔調(diào)嘟嘟囔囔著。 姚蓁執(zhí)拗又固執(zhí)地同宋濯對望著,淚花在眼眶中打轉,眼淚始終沒有落下。 須臾,她的唇角綻放出一抹燦然的笑。 她望著宋濯,笑得明媚,摸了摸鬢發(fā),柔聲道:“詠山?!?/br> 秦頌轉頭,便看到她甜潤的笑容,不禁怔了一下,放輕聲音道:“嗯?” 姚蓁笑道:“他既不應聲,想來是母蠱無效,既如此……借你的劍一用,我來剖開他的心。” 秦頌一聽她這樣說,得意極了,眉飛色舞,嘴角裂開扭曲的笑容。 他陰惻惻地看了宋濯一眼,站到姚蓁身邊,低頭解腰間的佩劍。 此先,他斷了一只手,因而解劍時不太方便,廢了些功夫。 姚蓁冷眼望著他。 趁他低頭時,她飛快地拔下發(fā)簪,用力朝他的胸口捅去—— 她臉上仍掛著甜潤的笑,卻使出生平從有過的力氣,使簪頭深深地陷入他的心臟中,而后冷靜地、迅速地掰動機括。 秦頌的后心炸出一朵血花。 銳器割rou的悶響在空曠的水牢中回蕩開。 佩劍當啷落地。 秦頌難以置信地僵在原地,瞪大雙眼,咒罵她:“你!你個賤——” 他尚未來得及說出完整的一句話,胸腔中又炸開割裂的鈍響。他的口中溢出大團大團的鮮血來。他驚恐地瞪大眼,低頭望向胸口,再難說出半個字,喉中徒勞地發(fā)出“嗬嗬”聲。 姚蓁神色平靜,對他的表現(xiàn)毫不意外。 她的簪子是驪蘭玦為她改造過的暗器,一經(jīng)入人體,叩動機括,簪花便會飛速攪動,炸裂開來。想必經(jīng)過簪花的威力后,此時,秦頌的五臟六腑已化為一團rou屑。 早在于家逼迫她嫁秦頌時,姚蓁便想使用這枚簪子了。 此先她刻意為之地同他親近,亦是在等待這一日。 秦頌尚且存有一口氣,目眥欲裂地瞪著她,像是要將她千刀萬剮。 畢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緩過勁后,一股寒意從姚蓁后脊緩緩攀爬她的后腦。她的手有些抖,沒有看秦頌,略略緩了一陣,才僵硬地伸出手,拔下他腰間的鑰匙,轉身將宋濯的枷鎖給打開。 她有點不敢看宋濯的眼,無措地揉搓著裙裾上沾著的一點血跡。 然而枷鎖一經(jīng)打開,宋濯立即將她緊擁入懷,微涼的唇瓣落在她的發(fā)頂,手掌安撫著她戰(zhàn)栗的脊背。 姚蓁眨眨眼,掀起眼簾,從宋濯清沉漆黑的眼眸中,望見滿溢出的贊許,并沒有她猜想的嫌惡。 “蓁蓁?!彼五拇綁合聛?,落在她的唇角,輕輕一印,嗓音低醇如酒,“你做的很好?!?/br> 聽著他的聲音,感觸著他的溫度,姚蓁頓感安心,胸腔中騰起莫大的勇氣。 他們二人若無旁人的親昵,激怒了尚存一息的秦頌。 秦頌僵直地站著,瞪著他二人,眼珠幾乎要瞪出眼眶,喉間發(fā)出可怖的、瀕死的困獸一般的聲音:“……來人!來人!開閘!” 他口中噴出血沫,宋濯眉尖一蹙,擁著姚蓁閃躲至一旁,將姚蓁護至身后。 旋即他足尖一挑,將掉落在地上的佩劍拾起,劍指秦頌。 握著劍的手,被一只柔軟白皙的小手握住,使他的動作一凝。 宋濯偏頭,望見姚蓁緩緩自他身后走出。 姚蓁站在他的身前,回眸看了他一眼。 宋濯大致猜想到她要做什么,停下動作,堅定而贊許的望著她,如同一扇堅實的后盾一般,護在她身后。 姚蓁眼睫顫了兩下,轉過頭,打量著秦頌,溫柔地笑了笑,抬手將散亂的碎發(fā)挽至耳后。 秦頌死死瞪著她,滿臉青筋暴起,面容十分可怖。 有宋濯在,姚蓁渾然不怕,心中一片平和。纖白的手指收攏,她攥住插在秦頌胸口的簪子,用力將簪子從他胸口拔出,柔聲道:“可他早便將他的真心剖給我看了啊,我從不恨他,我愛他。該死的是你,秦頌?!?/br> 簪頭緩緩脫離血rou,帶起一連串令人頭腦發(fā)麻的黏膩聲響。 秦頌搖搖欲墜,在即將倒地的瞬間,不知哪來的力氣,低吼一聲,竟是要朝她撲過去! 宋濯手起劍落,劃破秦頌的喉嚨,另一只手將姚蓁摟入懷中。 自此,秦頌再無反抗之力,轟然倒地。 姚蓁倚靠在宋濯懷中,望著死不瞑目的秦頌,心跳的極快,后知后覺地打了個寒顫。 宋濯垂下眼眸,望見她面容嚴肅的小臉,將她摟的更緊一些:“我的蓁蓁,好厲害呀?!?/br> 姚蓁一言不發(fā),緊抿著唇,望著手中染血的簪子,面露嫌惡,抬手將簪子甩開。 當啷一聲悶響,姚蓁的手搭在宋濯的手臂上。 不知是因害怕還是因為緊張,她的指甲深深陷入他衣袖中,將他掐的微微皺眉。 宋濯撫著她纖柔的腰身,低低地提醒了一句,反而被姚蓁橫了一眼。 他望著她水涔涔的清湛眼眸,稍一思索,便知道她是在氣方才他讓她動手之事。此事是他理虧,他便沒再說話,只輕輕眨了下眼,濃長的睫羽下,眸中泛開粼粼的光暈。 他默不作聲地攬著姚蓁走了幾步,遠離了秦頌的尸首一些,正垂眸思索著該如何安撫姚蓁的情緒,余光忽地望見河渠對岸有一道黑影閃過。 宋濯長眸一凝,看著方才黑影閃現(xiàn)的方向,眸中暈開些危險的光芒來。 他周身氣場驟然變得冷厲,被他攬在懷中的姚蓁,自然能夠清晰地感覺到。 她不僅往宋濯懷中縮了縮,輕聲問:“怎么了?” 她倚靠在他胸膛前,惴惴不安地掀起眼簾看他。 宋濯面沉如冷玉,摸著她的發(fā),緩緩搖搖頭,摟著她站到河渠旁,目光四下逡巡。 姚蓁不禁也朝四處看去,來回地看了兩遍,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之處——水牢中似乎沒有出去的門,唯有高墻上一扇手掌寬長的小窗。 她的心跳不禁突突地快了些,隱約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像是要印證她的猜測一般,她們面前,河渠中安靜的河水忽地奔流起來,洪水一般洶涌地蔓延,水位瘋狂上漲,很快便擺脫河渠的束縛,張牙舞爪地朝四方撲過來! 洶涌的水沾濕了姚蓁的鞋尖,宋濯面色凝重,擁著她后退一些。 然而水勢越發(fā)洶涌,水牢的空間又不大,水位很快便上漲到與他們的小腿齊平。 渠水冰寒刺骨,姚蓁哆嗦了兩下,想起來秦頌瀕死前喊的那一聲“開閘”。她抓緊宋濯的手,顫聲道:“怎么辦?” 宋濯將她攔腰抱高,沉聲道:“門。” 宋濯是昏迷時被帶入水牢的,姚蓁兩次進出水牢,皆蒙著眼罩,他們都不知道門在哪里。 水勢漲得很兇,幾句話的間隙,便已沒過宋濯的大腿。 宋濯斂眉沉思一陣,帶著她向前走了一步,踩在水中原本的木橋中。 木橋被水沖的顛簸搖晃,姚蓁緊緊地勾住宋濯脖頸,視線向后一瞥,發(fā)現(xiàn)宋濯身后有血跡在慢慢暈開,他背后的衣襟,漸漸顯露出一道道染血的傷痕。 姚蓁心尖一顫,將臉埋進他的肩頸處,渾身止不住地發(fā)抖。 即使是親手了卻了旁人的性命,她亦不曾這般懼怕,此刻卻望著從宋濯身上流出的血,目露驚慌,顫聲道:“宋濯,你……你受傷了?!?/br> 宋濯回眸瞥了一眼,淡聲道:“皮rou之傷,不必在意?!?/br> 姚蓁的臉緊緊貼在他的脖頸處,悶聲道:“可我在意?!?/br> 宋濯怔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