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她便知道為何丟的是第一封書信了。

    淑嵐憂慮地望了一眼玄燁的方向，又對那侍衛(wèi)道：“你們再好好查問他一番，看看是否問得出什么。”又拉著佟皇后出了大帳。

    “meimei可有話不方便在御前說？”佟皇后一眼看穿了淑嵐的心思。

    “是，其一，娘娘可否暫時拖住皇上一會？”淑嵐壓低了聲音急急地說。

    “可以，還有什么？”佟皇后又問。

    “能否幫我尋一匹馬，在幫我尋來一個靠得住的，又懂騎馬的人?！笔鐛褂终f。

    “馬倒是好弄……懂騎馬的……”佟皇后轉(zhuǎn)頭對盼夏道：“你去叫大公主來。”

    “娘娘不必去尋大公主了，想必此刻是尋不來的?！笔鐛箍嘈?，“想必引起了sao亂又策馬出逃之人，便是大公主。”

    第164章 人質(zhì)

    “這……怎么會？”佟皇后面上無比震驚, 又怕驚著帳中的玄燁，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壓低了聲音對淑嵐道, “你怎么知道？”

    這時，盼夏也一臉難色地回來回稟道：“娘娘，大公主是不在帳中。”

    大公主自從來了圍場, 便覺得哪兒哪兒都新鮮，四處玩耍，不在帳中的時候多了, 佟皇后便也不曾在意，此時竟不知是何時不見了, 佟皇后登時后背出了一身冷汗，腿也有些發(fā)軟, 差點坐到地上。

    “快, 攙著你們娘娘?！笔鐛寡奂彩挚斓胤鲎×速』屎螅瑢ε蜗氖沽藗€眼神, “娘娘莫慌, 我也只是猜測, 若大公主真是跑去哪兒玩了一時沒回來也就罷了，若是真的如我猜測一般……我定然盡力將大公主尋回來，在皇上發(fā)現(xiàn)之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最好不過的。”

    佟皇后吞下一口口水，重重地回握了淑嵐的手，“我相信你?！庇謱ε蜗牡溃骸澳懔⒖膛阒洛讉€得力的去牽馬?！?/br>
    淑嵐還待說什么, 便覺得大氅被人拉了幾下。

    一低頭，便見是胤禛不知什么時候跑了過來。

    “胤禛怎么出來了？該是睡覺的時候了, 額娘一會兒便回去, 乖?！笔鐛谷嗔巳嘭范G的腦袋, 并對后面的青雀打了個眼色。

    “額娘方才說，要尋一個懂騎馬的，胤禛就懂騎馬！額娘想去哪兒，胤禛和額娘一起去！”

    淑嵐和佟皇后對視一眼，似乎也只好如此了。

    淑嵐與胤禛同乘，由胤禛控馬，而她則心驚膽戰(zhàn)地拉著自家兒子的衣襟保持平衡。

    淑嵐一開始還覺得草原上的夜風(fēng)像小刀一般刮過臉頰而緊張萬分，慢慢也放松了下來。

    畢竟胤禛騎得也是經(jīng)過嚴(yán)格訓(xùn)練的太平馬，即使縱馬飛馳也跑得那叫一個四平八穩(wěn)，漸漸地淑嵐也放下了心。

    “額娘，你確定是這邊嗎？”胤禛有些踟躕，月亮在積云中時隱時現(xiàn)，晦暗得很，照亮的也不過眼前的一片草地，再往遠(yuǎn)看去，就只有一片茫茫的黑色，跑得久了，似乎總也跑不到頭，總在一處打轉(zhuǎn)似的。

    “應(yīng)該是這個方向沒錯。”淑嵐深呼吸了幾口冰涼的空氣，大公主并非一個人跑出來的，那繩結(jié)一瞧便知是草原部族捆扎牛羊的繩結(jié)，定然是他們二人一同出逃。

    而大公主的白馬太過顯眼，方才她去馬廄時見那馬還好好地拴在原地，般迪的青馬卻不見了，便料定她是與般迪同乘了那匹青馬。

    二人同乘，馬兒負(fù)重，必然使馬慢上不少，縱然那青馬并非太平馬，想必此刻也并未跑遠(yuǎn)。

    再加上上風(fēng)口傳來的遠(yuǎn)遠(yuǎn)馬腥味，便可知追的大致方向。

    而般迪自小在草原部族中成長，自然知道星夜趕路最重要的便是保持方位的正確，才不至于在茫茫無際沒有坐標(biāo)的草原上迷失方向。

    而確定方位最重要的一為觀星——今夜多云，不利于觀星，那便只有順著地上的坐標(biāo)了。

    淑嵐一邊給胤禛解釋著，一邊指了指身側(cè)的大河。

    “順著河走，既不會迷路，又能解決牲口的水源問題，若是般迪，定然會選擇走這條路?！?/br>
    胤禛點了點頭，也不再猶豫，只繼續(xù)策馬向前而去。

    果不其然，在翻過了一個高高的山坡后，淑嵐果然見到山谷中遠(yuǎn)遠(yuǎn)地像螞蟻一般移動著的一個小黑點。

    “大公主——大公主——”淑嵐扯著嗓子喊。

    “長姐——長姐——”胤禛也開始跟著喊，還沒喊兩句便吃了風(fēng)，咳嗽了起來。

    淑嵐頂著夜風(fēng)喊得費勁，直到兩馬的距離縮近了一截時，她的喊聲才堪堪傳進了前面的馬上。

    她感覺那馬似是慢了一些，但馬上之人回頭瞧了一眼，又拼命地?fù)P鞭催馬，向前趕去。

    淑嵐眼見著前馬雖然疲了，但在馬上之人連連催鞭之下，還是不知從何處爆發(fā)出一股力氣來，便覺得一陣頭疼。

    如此追趕還不知要追到何時去，淑嵐索性在胤禛耳邊耳語了幾句。

    在前馬上一路狂奔的大公主，本聽著后馬越來越近的馬蹄聲心亂如麻，不知該停還是該走，忽然聽見后面的馬蹄聲停了。

    她不由心生疑竇，再回頭看時，發(fā)現(xiàn)不光是那馬停了，淑嵐的聲音也停了，而胤禛則慌亂地?fù)u晃著淑嵐，“額娘，額娘，你怎么了？”

    “調(diào)頭！”大公主頓時心臟猛地一跳，立刻對身后的般迪說道。

    般迪應(yīng)了一聲，撥轉(zhuǎn)回馬頭，催馬向淑嵐與胤禛共乘的馬而去。

    “淑嵐jiejie，淑嵐jiejie？你別嚇我……”大公主遠(yuǎn)遠(yuǎn)地瞧著淑嵐眼睛緊閉，忙用靴子夾了馬肚，恨不得快些到近前查看淑嵐的狀況。

    待兩馬頭交錯，大公主想探頭過來時，卻見淑嵐猛地睜眼起身，一劈手拉住了大公主所乘之馬的籠頭，就著力直起了身。

    “淑嵐jiejie，你騙我！你根本就沒事！”大公主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氣惱，“我可是關(guān)心你，才停下的！”

    “宣琬也不差嘛，偷信，調(diào)換衣服，聲東擊西這一套，學(xué)得很快嘛！我再不使點手段，不就追不上你們了？你們可知道再往前去是什么地界？”淑嵐揚聲道。

    “自然知道。皇阿瑪那里，除了信，還有地圖。前方以敖包告示為界，旗人蒙人無論身份高低，皆要有許可證才能通過，就算是皇阿瑪身邊的侍衛(wèi)也不能輕易過去尋我?！贝蠊鞯难凵裰谐錆M篤定。“既然胤礽可以，那我為何不可以？去皇阿瑪尋不到的地方，不被他安排，嫁給不喜歡的人過一輩子！”

    淑嵐一時間啞然，她沒辦法拿出三綱五常來壓著大公主，說她本該如此云云，她也知道，大公主從小便是這樣的性子，想得到什么，便不惜一切都要得到。

    在紫禁城中，無論怎樣的反抗對于玄燁來說，都是小打小鬧，無論如何反抗，都會被認(rèn)為是孩子氣的胡鬧，只要加以教訓(xùn)，終究會被糾正好的。

    而胤礽無疑是做了個榜樣：只要跑到皇阿瑪觸及不到的領(lǐng)域，便可以獲得自由了。

    因此，此刻她就算是丟掉大清公主的頭銜，也要逃出要被安排和擺弄的命運。

    見淑嵐沉默了，大公主也知道自己已將她說動，便又道：“淑嵐jiejie，松了籠頭吧，我們得快些趕路了，不然到了天亮還未過敖包，皇阿瑪?shù)呐蓙淼氖绦l(wèi)恐怕就要追過來了?！?/br>
    “那……你要你皇額娘怎么辦？”半晌，淑嵐問道。

    “這……”大公主停了下來。

    “若是你忽然無影無蹤了，你皇額娘定然會日夜傷心……”淑嵐瞧著大公主猶豫的神色，又開口道：“你知道的，你皇額娘本就照管六宮事宜，十分辛苦，你是她唯一的慰藉。你且為她想一想吧，是走是留，我不強求?！?/br>
    淑嵐瞧著大公主低頭不語，顯然這是唯一能觸動她的事，便放開了她的籠頭，讓她自己去抉擇。

    “趁今天還沒有鬧出大事來，先回去好嗎？日后再慢慢同你皇阿瑪說……”淑嵐見大公主的面色有些松動，便又開口道。

    “淑……”大公主剛要抬頭對淑嵐說些什么，便止住了話頭，眼神望向了淑嵐的身后。

    不用等淑嵐回頭望去，耳后傳來的次第馬蹄聲，和照亮一大片草原的火把光亮，便讓淑嵐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啊哦。

    沒來得及勸大公主回去，倒是玄燁先一步追了上來。

    淑嵐看著跟在玄燁身側(cè)的佟皇后遠(yuǎn)遠(yuǎn)地對自己露出一個抱歉的表情。

    淑嵐知道她也是無法，只瞧瞧玄燁帶著的數(shù)條訓(xùn)練有素，一臉躍躍欲試想撲上來的獵犬，便知道玄燁為何尋得這么快了。

    只可惜方才還動搖想和自己回去的大公主，此刻又一臉戒備了起來，二人緩緩調(diào)轉(zhuǎn)馬頭，似乎試圖隨時再次策馬奔逃。

    別說出什么刺激你女兒的話了。淑嵐望著居高臨下俯瞰著他們的玄燁，心中默默祈禱。

    “宣琬，還不快快過來？你若是乖乖回來，朕便對你今晚的叛逆行徑既往不咎?！?/br>
    好吧，真是一個糟糕的開頭。淑嵐倒吸一口涼氣。

    這話聽起來仿佛下一秒就要將大公主抓起來關(guān)禁閉了，人家能乖乖聽話就怪了。

    “你從小入宮，哪一樣朕沒有依著你？給你請師傅學(xué)騎射，教詩書，倒將你教得學(xué)會忤逆于朕！倒不如不教得好！”

    淑嵐瞧著玄燁的額頭青筋暴起。

    “皇阿瑪請人教宣琬詩書，讓宣琬長見識，但這些賞賜和特許，是皇阿瑪想給就給的，想收就收的；現(xiàn)在皇阿瑪想讓我忘記從前學(xué)的本領(lǐng)學(xué)問，重新拾起禮法規(guī)矩，嫁給一個不認(rèn)識的人……宣琬不想做，也做不到?！贝蠊髋牧伺陌愕稀?/br>
    “我就是他的人質(zhì)，你們誰也不要過來！”

    淑嵐瞧著般迪聽這命令，明顯神情一愣，但還是抽出腰刀橫在大公主的頸前，為防止真的誤傷，自是刀刃向外。

    這下，方才還準(zhǔn)備偷偷包抄的幾個侍衛(wèi)頓時僵在了原地，不敢再向前了。

    第165章 成全

    淑嵐眼見著情勢又針尖對麥芒了起來, 本來還有轉(zhuǎn)圜的語氣，卻話趕話地說到了這, 一時間也急得額頭冒汗。

    眼前著大公主見識了玄燁的如廁所里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的態(tài)度后, 一邊指揮著般迪“綁架”自己，一邊嫻熟地?fù)荞R回頭，就要揚鞭催馬離去, 正轉(zhuǎn)著腦子想說點什么時，卻見跟著玄燁一同前來的佟皇后翻身下了馬，對玄燁便是一禮。

    “皇上, 請聽臣妾一言?！?/br>
    “你這是做什么？快起來。”玄燁皺緊了眉頭，眼睛在佟皇后和大公主的馬之間反反復(fù)復(fù)游移著, 嘴還是硬的，“你不必幫她求情, 朕倒要看看, 她是不是真的眼中沒有朕這個阿瑪！”

    佟皇后卻不為所動，依然垂首, 出口的卻不是求情之語：“皇上還記得, 胤礽是怎么走的嗎？”

    玄燁聽了這兩個字, 似是戳到了心里最柔軟的地方，驟然閉上了嘴，半晌才道：“朕怎么會不記得？”

    胤礽不告而別時的情景，時時在他心中回放，即使后來能定期收到胤礽的來信, 漸漸放下心來，玄燁也依然時不時地會做關(guān)于胤礽不告而別的噩夢。

    夢里的胤礽明明一開始還是笑著繞著自己玩鬧, 扯著自己龍袍的下巴撒嬌的模樣, 卻一轉(zhuǎn)眼便消失在重重朱門之后, 任他怎么去尋都尋不到了。

    每當(dāng)此時，玄燁總在噩夢中警醒，摸索著去翻翻放在枕邊的胤礽寄來的書信，他才能放下心來。

    “胤礽從小也是您最疼的阿哥，您是瞧著他長起來的，他出花時，是您親自抱著，不讓他撓破皮膚留疤，用絹布蘸了水給他擦身；胤礽他剛牙牙學(xué)語的時候，也是您抱著他在膝頭一句句教的，這些您還記得嗎？”佟皇后繼續(xù)說道，提起往昔玄燁初為人父，親力親為的時候的笨拙場景，嘴角還是忍不住上揚起來。

    玄燁的緊皺的眉頭在聽到這些時，終于有了些松動，但還是硬邦邦地回道：“現(xiàn)在說的是宣琬的事，你提胤礽做什么？”

    “胤礽是您看著長大的，但孩子大了，終歸是要出去闖蕩的……胤礽當(dāng)初便是不想按著您說的走，才出海而去的，如今不也過得挺開心嗎？您前幾日還說了，若非胤礽帶回的幾樣作物，南疆也不會這么快平定下來……”佟皇后道。

    聽了這些話，玄燁臉上的堅冰又化了些許。

    “宣琬也是您看著長大的孩子，在胤礽身上的道理，怎么放到宣琬身上，您就看不清了呢。”佟皇后見玄燁面色有緩，便知又有了轉(zhuǎn)圜的余地，便站起了身，仰頭往向馬上的玄燁。

    “朕又不指望宣琬像胤礽一樣出去掙什么大前程，朕就希望她嫁個好人，一輩子幸福順?biāo)?，難道是朕錯了嗎？”玄燁雖然神情已軟化了下來，口氣也和軟了不少。

    讓九五之尊開口承認(rèn)自己錯了自然是不可能的，但佟皇后這一番話下來，淑嵐也瞧出玄燁的心意轉(zhuǎn)變。

    若是只有胤礽這一個孩子離家出走，那還可以說是他生性叛逆；若是玄燁最用心的第二個孩子也走了胤礽的老路，控制變量地想一想，問題只能出在皇上的教育方法上面了。

    “是啊，臣妾的一生所愿，也就是宣琬幸福順?biāo)?，與皇上所想是一樣的。宣琬自小主意正，這您是最了解的。如今她自己相中了人，您非要阻攔，宣琬自然是傷心了……”佟皇后柔聲勸道。

    “她才多大，哪里知道什么樣的人合宜……”玄燁低聲嘟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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