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家的小相公 第20節(jié)
左正諫悄悄磨了磨牙,簡直比許懷謙還可惡! 但看他那成熟穩(wěn)重、言笑不茍的臉,他又有一萬句子曰堵在喉嚨口吐不出來。 總覺得罵他跟罵自己似的。 見山長閱完他倆的試卷后,臉色一下黑得跟陳年老硯臺一樣,許懷謙一下摸不準(zhǔn)他是在生自己的氣,還是旁邊那位仁兄的氣,頓了頓,鼓足勇氣問了聲:“山長,學(xué)生被擇錄到那個班?” 還那個班? 左正諫氣的都在吹胡子瞪眼了,乍然聽到許懷謙這話脫口而出:“除了丁班你還想去哪兒!” 來之前,許懷謙已經(jīng)打聽過了。 青蓮書院一共有四個班,分別是甲乙丙丁,甲班是最好的舉人班,里面都是考中舉人但在春闈落榜的孝廉們,而乙班對應(yīng)的是秀才班,顧名思義里面都是秀才,丙班和丁班都是童生班,但不同的是,丙班是尖子班專為即將下場考秀才的童生準(zhǔn)備的,而丁班則是那種還可以混混日子,能考考不能考也沒事,只管能混就行的。 被分到丁班許懷謙也不氣餒,從頭再學(xué)一遍,總比去尖子班強行趕進(jìn)度的好。 入學(xué)考試通過了,他還挺高興的,又幫身旁的仁兄問了問:“不知這位學(xué)子入學(xué)到那個班?”要是學(xué)霸的話,現(xiàn)在打好交情,以后找人家輔導(dǎo)也方便。 左正諫對許懷謙這蹭鼻子上臉的態(tài)度簡直無語極了:“還不是跟你一樣!” “嗯?”許懷謙這回是真驚訝了,他還以為他是學(xué)霸來著,沒想到跟他一樣是個學(xué)渣啊,那他為什么還要那么認(rèn)真答題? 許懷謙疑惑不已,但他想起陳烈酒還在外面等著他的好消息,當(dāng)下也不耽誤地給左正諫行了一禮:“學(xué)生這就去拿拜師禮進(jìn)來拜師?!?/br> 聽到許懷謙被分去了丁班,段祐言也跟許懷謙一樣詫異了一下,但許懷謙幫他說了話,他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而后也跟許懷謙一般行了一禮:“學(xué)生也去?!?/br> 兩人退下考堂向書院外走去,走到門外,許懷謙正好看見坐在書院小門邊喝著茶剝著花生正手舞足蹈不知道在跟兩個門童說什么的陳烈酒,他笑了笑,當(dāng)即就走了過去:“說什么呢,這么興奮?” “說以前走鏢見過的一些趣事?!标惲揖拼鹆艘痪?,又問他:“你完事了?通過了沒?” 許懷謙頷首:“通過了,不過運氣不好,只是一個丁班?!?/br> “沒事兒,”陳烈酒大氣得很,將一邊他給許懷謙剝的一碗花生遞給他,“能有學(xué)上就是好事,嘗嘗這些都是我挑出來最甜的花生?!?/br> 糜山縣周邊的土質(zhì)緊,種出來的花生粒小,不過水分足,即使曬干了也很甜。但這都僅限于那些稍微好一點的花生,沒剝殼之前,誰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好花生,還是干癟的花生。 陳烈酒一個個剝開先嘗一個,覺得不錯的就再給許懷謙留一個,要是運氣好碰上那種又甜又是三粒的花生,他就能給許懷謙留兩個。 反正這些都是書院門童熱情贊助的,不花錢,不心疼,隨便吃。 許懷謙抓了一把,嘗了幾個:“味道不錯,不過我要趕去拜師,就不多嘗了?!闭f著他將陳烈酒剝好的花生粒裝在他腰間掛著的一個荷包里,“你帶回去讓寶珠和婉婉也嘗嘗。” “行。”陳烈酒快速地將荷包扎緊,將拜師禮提給許懷謙,看傻了那兩個熱情贊助花生的門童。 不是,這怎么還連吃帶拿呢? 沒辦法,陳家地少,王婉婉是個姑娘家揮不太動鋤頭,杏花村靠山土質(zhì)緊,她根本就挖不動花生,而陳烈酒成天在外,也沒時間在田里伺候,所以陳家是不種花生的,家里沒有花生這種吃食,陳烈酒當(dāng)然想帶點回去。 而許懷謙純粹就是因為這是陳烈酒剝的,秉承著他不吃也不想便宜別人的心態(tài)干脆讓陳烈酒帶回家得了,這聽故事也得收點故事費吧,不然白說兩個時辰啊。 許懷謙這里輕輕松松地就拿到了拜師禮,而那段祐言可就苦了,他想著私塾里的同窗都不喜歡夫郎,這書院的學(xué)子恐怕也是一樣,就沒有讓夫郎跟他一塊上學(xué)堂來,但他現(xiàn)在入學(xué)考通過了,就得先下一趟山再重新爬上來。 可怕的是,因為他考學(xué)的時間太久,他的小夫郎直接把馬車牽到陰涼的地方睡覺了,等他找到他時,他都在馬車?yán)锼么蛐『魢A耍匆娝貋?,半醒半迷糊的從馬車?yán)锱榔饋恚∧桃魡査骸澳憧纪昀??過了嗎?” “過了?!彼麑輲煻Y提下車簡單交道了一句,末了看見夫郎那睡得迷迷糊糊懵懵懂懂的模樣,語氣到底是又軟了兩分:“回去睡吧,我應(yīng)該不會下書院了?!?/br> 青蓮書院的學(xué)規(guī)是入學(xué)學(xué)子必須住校,只有旬休,每旬休兩天。 他夫郎有些依依不舍:“那得十天后才能看見你了。” “嗯。”他應(yīng)了一聲,摸了摸夫郎的頭:“你照看好家里?!?/br> “要不讓我陪你上去吧,”他夫郎想了想,“我能幫你鋪鋪床什么的?!?/br> “不用,”他拒絕了,“叫別人看見了不好?!?/br> 他夫郎不服氣仰著脖子,理不直氣也壯:“那為什么別人都可以帶夫郎進(jìn)去,就我不行?!?/br> 段祐言垂了垂眼:“別人跟我不一樣?!?/br> 他夫郎頓時氣弱沒話說了。 許懷謙提著拜師禮要回去拜師的時候,想了想還是在考堂外等了等段祐言,畢竟他兩一塊來的,拜師不比考試,中途打斷或者一個一個來都不太好。 就在他都要等得不耐煩的時候,段祐言終于出現(xiàn)了,只是他跑得滿頭大汗的,一靠近許懷謙一身的火氣鋪面而來。 許懷謙望著他臉上那豆大的汗珠,看了看屋檐外的天,他們考了兩個時辰,相當(dāng)于四個小時,這個時候正好是一天里最熱的中午一兩點,還得爬上爬下的爬山。 這叫什么? 這就叫死要面子活受罪。 早把夫郎叫上來不就好了! 段祐言跑到許懷謙面前,見許懷謙提著拜師禮還在等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抱了抱拳:“抱歉,讓你久等了?!?/br> “沒事?!痹S懷謙搖了搖頭,“我們快些進(jìn)去吧,別讓夫子等久了。” “好。” 兩人一塊進(jìn)了正廳,又拿著他倆試卷重新看了一遍的左正諫氣得都想對兩人說,干脆別拜師了,他教不來他倆這種不倫不類的學(xué)生,但看他倆都提著拜師禮進(jìn)來了,又整了整衣襟,正襟危坐好。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算了算了,好歹都是兩個縣的縣令推薦來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當(dāng)收了兩個只交學(xué)費的紈绔子弟,以后的造化就靠他們自己了。 許懷謙和段祐言兩人行了拜師禮。 左正諫給他們訓(xùn)了話,正了正衣冠,禮成后,就讓他們?nèi)ラT童哪兒領(lǐng)青衿、笈囊、鋪蓋被褥,安頓好了之后可以找書院的書童或者自己相熟的學(xué)長帶著他們熟悉熟悉學(xué)院,今兒就不用上課了。 不過他話又說了回來:“師父領(lǐng)進(jìn)門修行在個人,你兩這學(xué)業(yè)要想在今年的科考中被提學(xué)錄取很難,要想今年一舉考過秀才,需得勤勉勤勉再勤勉才行。但你兩若是今年只是下場熟悉熟悉考場,那還是暫時停下腳步想想各自的缺陷在哪里,把這塊補足了再慢慢跟上學(xué)習(xí)進(jìn)度?!?/br> “謝山長?!眱扇斯Ь吹匦辛硕Y,出了考堂,向門童領(lǐng)了他們的東西,這才向后院的學(xué)舍走去。 到這時許懷謙才知道,原來這些東西都是要錢的,不過陳烈酒先前下書院的時候,都替他提前付過了,要不是他跟著段祐言,見段祐言付錢了他還發(fā)現(xiàn)不了。 就幾套衣服和一些鋪蓋被褥還有一年的學(xué)舍費,就要了他們二兩銀子! 二兩銀子都能起一間屋了,這學(xué)院可真賺錢。 這還沒算上飯錢和其他的一些學(xué)雜費等等,這哪里是書院,這分明就是所貴族學(xué)校。 出來又補了三個月的藥和燕窩,家里又起了房子和孵小雞,還給他置辦了幾身新衣服和一些筆墨紙硯,現(xiàn)在又交了學(xué)費和學(xué)雜費,手里的存銀極速縮水的許懷謙不禁又為錢發(fā)起愁來。 這銀子很不禁花啊。 他現(xiàn)在上學(xué)院讀書來了,掙錢更是一個問題了,過幾個月他還能吃得上藥嗎? “師兄、師兄、許師兄!” 許懷謙抱著被褥在盤算的時候,一個臉圓圓的小矮子興奮地向他沖了過來。 許懷謙把手上的被褥放高了些,低頭打量著面前的小矮子,從他那長得有三分像章夫子的容貌上判斷出,他就是章夫子嘴里那個在青蓮書院讀書的孫子——章秉文。 他打了聲招呼:“是小文啊!” “師兄認(rèn)出我了!”章秉文見許懷謙認(rèn)出了他,很是開心地伸出手來要幫許懷謙拿東西,“師兄身體弱,我來幫師兄拿吧?!?/br> 許懷謙看著他那一米四?還是沒到一米四的小個子,有點懷疑,要是自己真讓他幫忙,自己這算是壓榨童工嗎? “師兄自己來就好,這點東西還是拿得動的?!痹S懷謙想了想還是拒絕了,他怕把他壓得更矮了,“一別三年,你長得跟章夫子越來越像了。” 章秉文見許懷謙不肯把東西給他,尷尬地?fù)狭藫项^:“孫肖祖父,正常的?!本褪撬L得很不像祖父,要不是他爹生了他跟祖父長得像,祖父都要懷疑他爹是不是他親生的了。 這事許懷謙知道,章秉文的父親不喜讀書,喜歡經(jīng)商,但章夫子不同意,他就在去趕考的路上,拿著趕考費,跑去做生意了。 章夫子找到他時,他正支著個小攤在路邊賣雜貨,跟客人笑得那叫一個開心,可把夫子氣慘了。 不過經(jīng)過這事之后,章夫子倒也沒有攔著章父經(jīng)商了,章父倒也爭氣,聽說現(xiàn)在再跑河運,一年能掙好幾百兩銀子,讓章秉文沒有任何后顧之憂的讀書。 但也正是有了章秉文,章夫子才對章父經(jīng)商沒那么執(zhí)拗。 大號練廢了,我換個小小號。 “對了,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會來書院?”許懷謙抱著被褥去學(xué)舍的時候,奇怪地問了聲。 “祖父說的啊?!闭卤囊矝]有隱瞞,“前幾天我旬休回了趟家,祖父說他給你寫了封書院的推薦信,要我留意點,說你可能這些天就會來書院入學(xué)考?!?/br> “今天我見山長穿了山長服,就知道一定是師兄入學(xué)來了,下了學(xué)特意在這里候著呢。” 別的不說,這么大太陽,他能在后院等他這么久,許懷謙還是挺感動的:“你怎么就堅信我一定會入學(xué)?萬一我入學(xué)考沒考過呢?” “怎么可能!”章秉文把頭搖得跟波浪鼓一樣,“在學(xué)堂里師兄的學(xué)問就比我好,沒道理到了學(xué)院,師兄就比我差了?!?/br> 那是三年前,而且他沒記錯的話,三年前,這小子才十歲,那會兒原主都十四歲了,整整比他大了四歲,要是大四歲學(xué)問都不如他的話,這書還不如不讀。 許懷謙沒忍住好奇,問了他:“那你現(xiàn)在在哪個班?” “丙班!”章秉文毫不猶豫地就答了,“夫子說我今年可以下場試試了,今年開年就把我挪去了丙班,師兄你呢,你也在丙班嗎?” 許懷謙:“……”好端端地他多嘴問這個干什么? 幸而他們沒走多久就走到了號舍,許懷謙拿著號舍牌找到房間和位置,將自己的東西放下。 這是一間四人間,由于他跟段祐言是一天錄取的,所以他們在一間號舍,位置也是頭挨著頭,中間由一張案桌隔開,所有的床都是正對著窗戶的,一邊兩張床,位置看上去還挺寬敞。 他正鋪著床,哪知章秉文這小子,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先是在號舍外看了看號舍的位置,又看了看號舍號,忙驚呼道:“原來師兄被分到了丁班!我還想著師兄跟我一個班的話,我也好帶師兄去班里認(rèn)認(rèn)人……” 許懷謙:“……”真想把他的嘴給捂住! “沒事的,師兄,”好在章秉文那小子嘰嘰喳喳了半天又自己看開了,“丁班也很好,我一開始進(jìn)書院的時候也是在丁班,不過你要注意你們丁班有個特別討厭的人……” “喲,小矮子,怎么在丁班的號舍前站著?被夫子趕回來了?” 說曹cao曹cao到,一身錦繡華府的裴望舒站在號舍前,不屑地看著章秉文。 章秉文望過去,看到一臉趾高氣揚依舊如往常一樣討厭的裴望舒,當(dāng)即垮下了臉:“我都說了我不叫小矮子!我想在哪兒就在哪兒,我今天心情好,來丁舍晃晃不行啊,這又不是你的號舍……” 他話還沒有說完,裴望舒就輕“漬”了聲,大長腿邁進(jìn)了號舍,走到他的床位坐下,挑起床上各色錦繡雜服:“你眼瞎啊,看不出來這是少爺我的床位?!?/br> 一看還真是他那花花綠綠的衣服,章秉文臉色更難看了些,但還是嘴硬道:“是你的號舍又怎樣,又不是你一個人的號舍,我來看我?guī)熜植恍邪 !?/br> 裴望舒這才看見號舍里還多了兩個人,他朝正在鋪床的許懷謙和段祐言看過去,打量著這兩人,究竟是瘦弱的許懷謙是他師兄,還是高大的段祐言是他師兄,隨即又覺得不對勁:“怎么你師兄不是丙班和乙班的人,反倒是我丁班的,莫非書院改規(guī)矩了,允許丙班的學(xué)生叫丁班的學(xué)生師兄?” 書院有書院的規(guī)矩。 按照班級等級排序。他們丁班屬于是最低級的一個班,按理來說,見著甲乙丙這三個班的人都得尊稱一聲師兄或者學(xué)長。 想也知道章秉文叫許懷謙或者段祐言師兄是另有所因,但他就是嘴賤:“來來來,小矮子,也叫我一聲師兄來聽聽?!?/br> 章秉文被他都?xì)獾谜f不出話來了:“你!” “我什么?”章秉文這樣裴望舒更來勁,“我什么你倒是說呀?!?/br> 段祐言一針見血地點出他:“你無恥、你不要臉、你以大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