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點(diǎn)挑釁(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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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喘息都止息,她們抵著彼此潮濕的額發(fā)面對面躺著,洛澤川想要先去洗澡,慕凡希硬是纏著她不起來,說要給她說故事。 洛澤川此刻的心跳還是飛快,她望著眼前因?yàn)榧ち疫\(yùn)動而紅潤的臉,嘆了口氣。 她拿她沒轍。 就像她一向愛乾凈,最討厭沒有洗就先做,更討厭做完之后沒有洗澡,可慕凡希不在乎,連帶得她也稍稍愿意放下這些習(xí)慣。 洛澤川放棄地躺回慕凡希臂彎里:「說吧?!?/br> 慕凡希把她的一縷長發(fā)捲在指尖,低垂下來的視線飽含猶豫,卻還是慢慢啟唇。 命運(yùn)鋪寫的開端,是一個世代相承的黑道家族,勢力盤根錯節(jié),黃賭毒無所不沾。 慕凡希就出生于這樣的慕家。 在毒品與暴力的陰影下耳濡目染長大的孩子,是很難不沾上嗜血習(xí)性的,但偏偏慕凡希就是身處其中的異類。 她是慕家的獨(dú)生女,無論是智力或身體資質(zhì)都十分優(yōu)秀,但隨著年紀(jì)漸長,她性子里溫軟隨和的一面就越來越明顯。 雖然面對同齡孩子的挑釁仍會還手,但她幾乎沒有主動勝過他人的侵略性,沒有應(yīng)有的野心與貪婪,絲毫沒有符合慕家家主、也就是chess幫主的期許。除了特質(zhì)不符,性別也是傳統(tǒng)黑幫社會的一個大問題,在父權(quán)體系十分僵化的黑道世界里,沒有接班人會是女性。 在十三歲那年,國小剛畢業(yè)的慕凡希迎來了第一個考驗(yàn)。 她還記得那天天氣很冷,被父親的手下帶到郊外時非常不情愿,裹著厚重的大衣下車,只想要趕快回家休息。 然后就看到了令她血液凍結(jié)的一幕。 癱倒在水泥地上的男子全身赤裸,血痕斑斑,碎rou被帶了倒刺的鞭子打得翻了出來,怵目驚心。 『這是幫里的叛徒,背著我們向警方傳達(dá)情報,被發(fā)現(xiàn)了?!?/br> 慕家家主坐在一旁的車?yán)铮高^半開的車窗冷淡凝視曾經(jīng)的下屬,眼神毫無憐憫:『慕凡希,你也長大了,有些事情要開始學(xué)著處理?!?/br> 慕凡希渾身顫抖,一旁的手下強(qiáng)行將鞭子塞入他手中,把她推到已經(jīng)哀號不出聲音、渾身扭曲的男子身前。 『知道這是你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難免生疏些,所以我給你留了一個本來就快要死的人,難度夠簡單了?!患抑鞯?,『動手打死他吧?!?/br> 慕凡希緊緊握著鞭子的把手,渾身抖得不像樣,不知是因?yàn)楹溥€是恐懼。她在家主銳利審視中,緩緩舉鞭。 揮下去的那秒,原本已經(jīng)無力掙扎的男子竟又硬生生壓出一聲凄厲慘嚎,鮮血混著rou屑潑灑在深紅的地面,層層疊疊地暈染。男子呼吸漸弱,抬眼的眼神充滿絕望的懇求,對上了慕凡希的視線。 慕凡希無法再動彈,忽然咬緊牙,轉(zhuǎn)身從一個手下的腰間奪走手槍。 『砰!』 她一槍精準(zhǔn)命中男子眉心,結(jié)束這場慘無人道的酷刑。 槍響之后,慕家家主的表情十分耐人尋味。他一遍遍打量已初露鋒芒的親生女兒,若有所思。 身為黑道繼承者,這樣的仁慈溫柔,是不被允許的。 他思索良久,最終帶著慕凡希來到孤兒院,決定領(lǐng)養(yǎng)另一個孩子當(dāng)作備用計畫,還特別指定要一個男孩子。 孤兒院院長收了慕家的錢,領(lǐng)來了一個個適齡男孩,一字排開。家主把一沓鈔票扔在前方,溫和地告訴所有孤兒們,無論用什么手段,只要在混戰(zhàn)中能站到最后,就可以把這些錢全部拿走。 當(dāng)時沒有人想像得到,最終的獲勝者是一個身形瘦弱的男孩。他站在滿地倒臥軀體中,大大圓圓的眼睛澄澈乾凈,倒映著眼前的人間煉獄。 他打從戰(zhàn)斗一開始就躲在一旁,憑藉著柔柔弱弱的外表,那些大孩子都無暇顧及他,等到終于有時間收拾他,卻已經(jīng)耗盡了體力。 慕凡希望著那個小男孩走到半跪在地的最后一位對手前,輕輕歪頭打量眼前血rou模糊的孩子臉龐:『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錯嗎?』 對手奄奄一息,早已無法開口。 男孩面露遺憾,卻動手得毫不猶豫,重重往對手后腦一砸,盪出了重重悶響:『有些時機(jī)一旦錯過就不可能再重來,你應(yīng)該要在最一開始,就殺了我的?!?/br> 男孩應(yīng)聲倒落在一地血泊中,看不出是否還有氣息。而后男孩轉(zhuǎn)頭,視線掠過家主,停在慕凡希臉上,笑了開來。 那是慕凡希第一次看到慕于巧,他披著純白羊皮,沒有人看得出來底下是什么樣嗜血的野獸。 家主沒有感情地鼓起掌,笑語道:「真是聰明的孩子,就他吧?!?/br> 男孩當(dāng)時還沒有名字,家主帶他和慕凡希一同返回慕家死氣沉沉的大宅,神色隨意:『《菜根譚》的"藏拙于巧,用晦而明"很適合你,就叫于巧吧。從今以后,慕凡希有的,你也會有份?!?/br> 男孩頷首回應(yīng),態(tài)度成熟得詭異,幾乎不像一個和慕凡希同齡的孩子。 于是那年她多了個安靜的弟弟。慕于巧與他一樣聰明絕倫,卻更加擅于掩藏情緒。沒有人真正看過他動怒,就連他在慕家家主命令下動手時都極度殘忍俐落,也沒有太多情緒波動。 但在慕凡希面前時,慕于巧總是天真爛漫得可愛。 慕凡希個性隨和,也不太計較慕于巧搶走了父母的所有關(guān)注,但因?yàn)楣聝涸耗且荒惶^印象慘烈,她對他總是淡漠,本能地并不太愿意靠近這個橫插進(jìn)生活的手足。但慕于巧百般討好他,總是小心翼翼跟在這個同齡jiejie身邊,輕聲細(xì)語。 『我不會搶走你的東西?!?/br> 『相反地,我會為jiejie做所有你不想做的事情。』 『讓我留下來,好嗎?』 慕家家長在家時間非常少,他們兩姐弟相依為命,一起相伴度過初中最青澀的年歲,慕凡希漸漸習(xí)慣慕于巧的存在,幾乎是當(dāng)作自己的親弟弟那樣寵愛。 他們形影不離,共享生活每個點(diǎn)滴,初識時那些隔閡與不睦,都湮沒在時間的滾滾洪流中。 可惜好景不常。 慕于巧雖然聰慧,但也許是在孤兒院時沒有受到好的照料,他體弱多病,甚至被診斷出不知何時會發(fā)作致死的先天心臟疾病,一夕之間又失去立足的唯一憑據(jù)——在慕凡希無法繼承幫主時,延續(xù)慕家本家的地位。 慕于巧只能更加小心維持著對慕家和chess的協(xié)助,來維持自己在這個家的一席之地。 就在兩人快滿十八歲的夏天,慕家家主召來兩姐弟,平淡道:『最近毒品交易查緝越來越嚴(yán)謹(jǐn),你們兩個之中,需要有一個去擔(dān)任警方臥底,協(xié)助家族維持發(fā)展?!?/br> 慕于巧正想開口,平素里懶洋洋軟綿綿的慕凡希卻先開口了:『我去吧?!?/br> 『為什么?』少年語氣里少有地多了情緒波動。 『因?yàn)槲沂莏iejie。』慕凡希揉一把他的發(fā),轉(zhuǎn)頭向家主平靜地說道,『讓我去吧,我會好好做的?!?/br> 去住校受訓(xùn)的前一晚,慕凡希來到慕于巧的房間,昏暗燈光下,她看見弟弟素來平和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迷茫。 『明天別來送我,這樣我會捨不得走。』她半認(rèn)真半玩笑地說,輕輕拍拍那張比自己還白皙的臉龐,『不過……我不在的期間,如果你想走,我不會阻止你的。記得,走了后,就再也別回來了。』 最后一句話壓得很低,慕凡希深深看進(jìn)那雙內(nèi)斂秀美的眼瞳,在里面讀到震驚情緒一閃即逝,慢慢冷卻成了然的蒼涼。 在黑道世界里永無停止的爭斗與血腥中,如果能僥倖有脫身機(jī)會、如果這樣的機(jī)會只能有一個—— 她寧愿這個機(jī)會留給那么純粹天真的慕于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