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藏鷺 第71節(jié)
明楹之前不過只是找的一個借口,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被提及。 她剛想開口解釋,卻倏地聽到傅懷硯在她身后輕笑了聲。 他溫聲,含笑應道:“我就是她那早逝的夫君?!?/br> 大娘忍不住咂舌,面上帶著疑色,看著傅懷硯又問道:“這,怎么又活了?” 傅懷硯面上煞有其事,卻是在信口胡謅:“不難。借尸還魂?!?/br> 原本還在一旁拔著野草的虎子聽到這話,大概是有點兒害怕,癟了癟嘴,嚇得哇哇大哭。 大娘也不知道這個郎君說的話是真是假,面上也帶著駭色,求助一般地看向明楹。 明楹看了一旁的傅懷硯一眼,對著大娘開口解釋:“他是我兄長,平時喜好說些玩笑話,大娘莫要在意。今日我能平安無事回來,是因為我的兄長,他也是當官的,才將我救了回來。日后大娘不必再擔心,垣陵不會有強占民女這樣的事情了?!?/br> 大娘還是有些心有余悸,對著明楹道:“原是這樣,不過小娘子你家中不是無人了嗎?怎么還有個兄長?” 明楹想了想,“這位兄長并非是我血親,只是我的義兄,之前有些年未見了,此次恰好知曉我逢難,這才前來了垣陵。” 傅懷硯站在一旁,低眼看著她輕聲細語的與大娘解釋。 稍稍抬唇笑了下。 大娘小心地覷了覷站在她身邊的郎君,問道:“但那袁縣令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小娘子,你兄長能從袁縣令手下把你給救下來……那你兄長這官是個什么官,比這縣令還大?” 大娘大半輩子都生活在垣陵,自然是沒有見過比縣令還大的官了。 明楹有點兒不知道怎么回答,語焉不詳?shù)卮鸬溃骸啊且笠稽c?!?/br> 大娘面上了然,點了點頭:“原是這樣。官大一級壓死人嘛,不管怎么說,小娘子能平安回來就是好的?!?/br> 大娘大概是沒想到明楹居然還能全須全尾地回來,拉著她又感慨了一番,隨后又讓虎子將之前摘的瓜果遞給明楹。 虎子小跑著抱了一些瓜果回來,眨巴眨巴著眼,剛準備給明楹的時候,一直站在一旁的傅懷硯突然道:“給我就好。” 虎子不知道為什么,有點怵他,聽到這個人一說話,猛地一個激靈,就連背板都挺得筆直。 他同手同腳地將瓜果遞給傅懷硯,然后才聽到這個人道:“多謝?!?/br> 聲音說不出來的好聽。 虎子形容不出來,感覺有點像夏天溪水流過石頭,又有點像春天的時候,屋檐上雨滴下來的聲音。 虎子突然有點不好意思,躲到了大娘的身后,只伸出來一個扎著小辮的小腦袋,兩只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明楹與傅懷硯。 明楹也與大娘道謝,隨后才與傅懷硯回到小院之中。 雖然只是半日,但是卻好像是時過境遷,讓明楹有點兒恍惚。 她頓步,看著傅懷硯,“我之前只是找了個借口,畢竟是在這里定居,所以才說自己是新寡,自然沒有什么早逝的夫君?!?/br> 傅懷硯低眼看她,“孤知曉。” “你既然知曉,又何必說自己借尸還魂什么的,”明楹輕聲,“你看你方才把虎子嚇得。” 傅懷硯稍稍俯身,對著明楹道:“皇妹?!?/br> 他看著她,頓了頓接道:“即便只是借口,但是你口中那個名正言順的夫君,也只能是我。” 作者有話說: 哇收到了大家好多的灌溉?。ň瞎?/br> 紅包~ 第60章 他這話說得不容置喙。 他此時站的地方是自己精挑細選的小院, 甚至不遠處的菜圃里還能看到被來??械闷吡惆寺涞牟?。 傅懷硯身量生得很高,這小院于他而言,顯得有點兒逼仄。 明楹的思緒卻又不知道為什么在此刻游離, 突然想到了方才在昏暗燈火下, 他闔眼落下來的那個吻。 她稍稍抬眼, 視線往下移,然后不期然地……落在了他的唇上。 因昏聵而起的戰(zhàn)栗,陌生而灼熱的觸碰。 明楹很快就移開視線,“我的兩名婢女之前因為我被縣令帶走, 所以想要前去廣陵告官,我現(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平安無事, 皇兄能不能幫忙……將她們找回來?” “可以?!备祽殉幒芸炀痛?,“只是皇妹,孤不幫沒有謝禮的忙?!?/br> 他此時談及謝禮, 明楹就很難不聯(lián)想到之前在春蕪殿的, 那次所謂的謝禮。 她指尖輕輕碰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只在腦中思忖片刻, 然后突然踮起腳,一觸即離地在他下頷上親了一下。 其實明楹想的很簡單。 她想的無非是, 無論她給不給,反正他都會來討,最后總歸逃不過。 綠枝和紅荔跟著她很久, 又一直跟著她來了江南,她自然是希望她們都可以平安無虞。 因為明楹突如其來的動作,傅懷硯很難得地面上出現(xiàn)了一點兒愣怔的神色。 他很緩慢地闔了一下眼, 然后又睜開, 好似在確定自己現(xiàn)在是不是在做夢。 然后他看著明楹, 喉間上下滾動了一下。 然后感覺心緒好像是被一根羽毛很輕地拂過,就連喉間都是絲絲縷縷的癢意。 她的吻只是一觸即離。 傅懷硯很想在此時把自己手腕上的檀珠取下來撥過一顆,也好過此時心間鋪天蓋地而起的波瀾。 明楹反倒是比他坦蕩一點,“謝禮?;市脂F(xiàn)在可以幫忙了嗎?” 傅懷硯掩飾一般地別開視線,冷白修長的手指抵上方才被她吻過的地方,耳廓有點兒紅。 他聲音倒是依然如尋常那般清冽,猶如檐上積雪,“金鱗衛(wèi)之前就已經(jīng)找到她們,現(xiàn)在正在膳房里面?!?/br> 明楹點了點頭,隨后對著傅懷硯道:“那勞煩皇兄現(xiàn)在前廳之中稍坐片刻,我先去安撫一下她們。” 綠枝和紅荔還沒跑多遠就被金鱗衛(wèi)給帶了回來。 她們此時縮在膳房的角落里面,然后想著方才那些面色冷峻的人,各個都像是刀尖舔血過來的,忍不住小聲啜泣起來。 紅荔一邊抽搭一邊道:“怎么辦,殿下被那群人抓起來,怎么還會有活路……” 綠枝仔細回想了一下方才將她們帶回這里的那群人,突然輕聲道:“我是覺得,這群人和之前帶走殿下的并不是同一伙人。之前帶走殿下的只是縣城之中的官兵,這樣的小地方,怎么可能各個都殺過人,垣陵又不是什么時常有窮兇極惡之人的地方?!?/br> “既然不是同一伙人,所以將我們帶到這里的那群人未必是有敵意的,不然我們兩個丫鬟,豈不是殺了更加一了百了?” 紅荔縮了縮身子,還是有點兒后怕,“但是,他們把我們關(guān)到這里,為什么又是一句話都不說?” 這個綠枝自然也不知曉,她只是沉默著攥了攥自己手中的令牌,悄聲對紅荔道:“等天黑吧。咱們也不能留在這里坐以待斃,殿下還在那個縣丞手里,膳房后面有個小窗,可以從那里鉆出去?!?/br> 紅荔連忙點了點頭。 她們話說完還沒有多久,就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聲。 紅荔想到了之前那群人手上拿著的雪色長劍,害怕地閉上雙眼,只瞇了一道小縫看向來人。 膳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走進來的人,卻是……明楹。 紅荔瞪大眼睛,綠枝也是有點兒不敢相信。 而且更重要的是,膳房的門,居然沒鎖。 明楹俯下身,與她們簡單地解釋了一下現(xiàn)在的情況,紅荔原本還只是詫異,后來聽到新君也在這里的時候,嚇得差一點兒語無倫次。 這件事綠枝倒是有點兒料想到了,沒有那般驚訝。 雖然同在宮中,但是紅荔見到那位新君的次數(shù)也屈指可數(shù),她分明每日都在春蕪殿,卻不知曉明楹是什么時候與傅懷硯有牽扯的。 倒是綠枝看著明楹,突然問道:“所以殿下當初那般突然地要離開上京,就是因為從前的太子殿下,現(xiàn)在的新君嗎?” 明楹想了一下,隨后輕輕搖了搖頭。 她輕聲道:“……不是因為他?!?/br> 綠枝點了點頭,“殿下自有論斷就好。” 她拿出之前一直攥在自己手中的令牌,遞給明楹,“殿下現(xiàn)在既然平安無事,那么這塊令牌也該物歸原主了。” 明楹垂眼看了看綠枝手上拿著的令牌,上面字跡端正地寫了一個‘霍’字。 霍氏向來都是武官世家,信奉忠義。 明楹想到當初是霍離征親自放自己出城,憑借傅懷硯的手段,他不可能不知道是誰為之。 其實明楹很想問問傅懷硯對霍離征到底是怎么處置的,但是她想到之前自己每次提起霍離征時他的反應,未免弄巧成拙,還是算了。 她看著面前的木牌,然后手指抵在木牌之上,往綠枝的方向推了推。 “你先替我收著吧?!?/br> 明楹看了看這周圍,卻沒看到來福的身影,問道:“來福呢?” 紅荔答道:“之前我抱著來福一起走來著,但是之前那群身穿黑衣的人,扛著我和綠枝就走了,來福原本在我懷里,后來到了院子里就跳走了,然后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br> 明楹怕來福跑丟,沒有在膳房久留,去到外面的院子里去尋它。 來福平常并不是很喜歡亂竄,很是懶惰,除了喜歡啃菜地里的菜,對這件事格外熱衷以外,就時常四仰八叉地躺在前廳里面睡覺。 躺在明楹給它做的小窩上面,圓滾滾的肚皮都坦露著。 明楹在小院之中找了一圈,都沒找到來福的蹤跡,她想了想,抬步走到了前廳之中。 傅懷硯此時姿態(tài)隨意地坐在一張小椅之上,一手撐著下頷,而來福趴在他的腿邊,啃著他的袍角玩。 傅懷硯低著眼,饒有興致地看著來福,卻沒有什么制止的意思。 他抬眼看到明楹,才抬手提著來福的后頸將它提起來。 來福在低空中滴溜溜地轉(zhuǎn)了一個圈,肥短的四肢在空中扒拉了一下,依依不舍地松開了傅懷硯的袍角。 它在空中扒拉了半天,才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明楹,眼睛看上去有點兒委屈,濕漉漉地看著明楹。 口中發(fā)出細微的嗚咽聲。 傅懷硯的袍角被來福咬出了一個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