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為讓人詫異的是，此時跟在他身后的人，居然是一個衣著素凈，妝容也素凈的少女，雖然并未過多妝點(diǎn)，卻也可見相貌出挑。

    有些原本不知曉明楹身份的人，都在以目示意，打聽這個出現(xiàn)在太子殿下身邊的人的身份。

    而那些原本還在暗暗譏諷明楹穿得素凈的貴女，皆是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此時眼前的場景。

    傅懷硯素來是只可遠(yuǎn)觀一般的人物，縱然是宮中的公主，能與他說上話的，恐怕也不過只是寥寥幾句問候罷了，什么時候見他親自送人前來赴宴。

    更重要的是，這個人還是從前根本沒有人在意過的十一公主明楹。

    不怪場中的人這般驚訝。

    傅瑤倒是并不如其他人這般驚詫，她先前就曾看到過傅懷硯送明楹回殿，現(xiàn)在倒是不如之前那般驚詫，只是還是覺得，太子皇兄對于明楹，好像的確是要比旁人更為關(guān)照些。

    只是她很快又想起從前他們之間的一些淵源，也并未多想。

    只覺得明楹其實(shí)也算得上是好運(yùn)，雖然現(xiàn)在只是一介遺孤，但是在宮中能與傅懷硯沾親帶故的，日后也要好過不少，哪怕嫁入旁人家中，說話也要有底氣些。

    明楹瞬間成了所有人的目光所在。

    好在他們身上還有一層薄薄的兄妹關(guān)系，再不濟(jì)，也有從前的那些淵源在，未必會有人往深處想。

    她想到片刻之前——

    她自然是不想與傅懷硯一同前去的。

    且不說她與他明面上只是素來并無往來的兄妹，況且京中想嫁與他的貴女這般多，自己與他一同前去，縱然是并未有有人細(xì)想，自己也會成為眾多人的焦點(diǎn)。

    她今日這般素凈，就是想著不惹人注意，越不惹眼越好，能瞧瞧之前那些名單上的世家子弟就好，沒有必要再招惹其他的事情。

    明楹下意識地想要拒絕：“不必勞煩皇兄……”

    “其實(shí)皇妹還有個選擇?！?/br>
    傅懷硯輕飄飄地接道：“孤抱著皇妹回去。”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色依然是平靜無波。但明楹絲毫不懷疑，這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

    此時整個花朝宴中都顯得靜寂無聲，眾人的目光逡巡，卻大多都帶著幾分疑惑，輕飄飄地落在他們身上，又不敢停留地太久，怕被傅懷硯察覺，可又大概實(shí)在是捺不住心思，很快又重新飄落回來。

    短短的幾步路，明楹只覺得自己每行一步都是在旁人的注視之下，一直到坐在傅瑤身邊，都能感覺到身邊投過來的視線。

    而傅懷硯在旁看著她就坐，倒是一直都很從容。

    他并未在明楹面前久留，不似很熟稔的模樣，有禮且疏離。

    傅懷硯低眼看了看明楹，轉(zhuǎn)身剛準(zhǔn)備離開之際，不遠(yuǎn)處卻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太子殿下身份高貴，現(xiàn)今卻紆尊降貴送一個身份低微的人前來花朝宴，是否于理不合，有失妥當(dāng)？”

    于理不合，有失妥當(dāng)。

    傅懷硯緩緩抬眼，朝著不遠(yuǎn)處發(fā)聲的地方看去。

    開口的是一位身穿華裳的少女，大概是在家中被嬌養(yǎng)慣了，此時說起話來也隨著性子，絲毫沒有什么顧忌。

    此時在這里當(dāng)眾問起這話，只怕是被當(dāng)做槍使了。

    在這宴中，亦是有不少是公主。宮中的事情，不患寡而患不均。

    明楹只不過一個在宮中連名號都排不上的公主，又有什么能力讓太子殿下親自送來花朝宴中？

    一片嘩然。

    “她是孤的皇妹?！备祽殉幟嫔蠋е骄彽男σ?，“說說。哪里不妥？”

    作者有話說：

    紅包~

    第37章

    他站在此時的宴中, 縱然是一片嘩然之間，也依然從容，帶著與身俱來的矜貴。

    也是, 以傅懷硯的身份, 即便是他想做什么事情, 又哪里輪得到在場的人說到什么不妥。

    傅懷硯并未看向明楹，長身玉立地站在不遠(yuǎn)處。

    方才開口的那位少女儼然是家中被嬌養(yǎng)長大的，聽到傅懷硯的回話以后面上稍微漲紅了些，旁邊的人以目示意, 用手輕輕拽了拽她的袖子。

    傅瑤坐在明楹的身邊，只覺得四面八方的視線全都匯集到自己的身邊了。

    縱然是沒有正大光明地看, 也多的是人用余光輕輕打量著這里。

    傅瑤也實(shí)在按捺不住，悄悄朝著自己身邊的明楹瞧上了一眼。

    只看到明楹端坐在席間，纖長的羽睫稍稍垂著, 白皙細(xì)膩的脊后顯出漂亮的線條, 哪怕是在這里多人的注視之中, 也依然看不出什么慌亂的神色, 好像與傅懷硯也談不上是什么熟識，旁人以目示意的議論也與她并無什么關(guān)聯(lián)。

    坐于席中的少女手下稍微緊了緊, 她甩了甩自己的袖子，“自是不妥。太子殿下即為儲君，一行一舉代表著是皇室威儀, 現(xiàn)在突然與這位……”

    她的手指指向明楹，“這位不知來路的公主同進(jìn)，縱然是名義上的皇妹不假, 但太子殿下可有想過是否會寒了其他皇室公主的心？”

    這話確實(shí)不假。

    傅懷硯是皇后唯一所出, 并無親生姊妹, 宮中旁的公主哪有不想與這位將來手掌大權(quán)的太子殿下接近？可他為人實(shí)在疏離，縱然是有意討好，也從未得以踏入東宮一步過。

    現(xiàn)在傅懷硯護(hù)著的人，卻只是一個在宮中連名字都排不上是公主，甚至不過只是宮妃帶進(jìn)來的，兩廂對比之下，放在誰身上，恐怕都是難以甘心。

    傅懷硯腕上的檀木手持滑落至指間。

    他輕描淡寫地笑了笑，“嗯？并未想過?！?/br>
    是否會寒她人的心，他并未想過，也從未覺得，與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

    方才說話的少女聞言，面色一怔。

    傅懷硯不過寥寥幾個字，場中的其他人皆是面有驚色。

    傅懷硯抬眼看向方才開口說話的人，“不過孤倒是有件事方才想了想。”

    他語氣平緩，瞳仁中不帶絲毫情緒，“孤做事，什么時候輪得到你來指教？”

    其實(shí)并未顯出多少氣勢懾人來，口吻平淡到仿若只是問及今日的天氣，又或者是隨口一句的玩笑話。

    方才這個少女確實(shí)是被當(dāng)做槍使了。

    她出身于上京鼎鼎有名的世家，家中長姐想要嫁入東宮許久，無奈太子選妃久久都并未提上日程，她自然希望長姐得以如愿以償，方才被幾句竊竊私語一激，便當(dāng)面問起了這句話。

    她在家中行事皆有人慣著，況且太子殿下有素來為人端方，她以為不過質(zhì)問一句，太子殿下就會知曉自己行為不妥，轉(zhuǎn)而將目光放在宴中其他人身上。

    至于明楹，不過只是帶入宮中的一個公主，即便是認(rèn)回了明氏，明氏也未必見得有多歡喜，兩邊都惹得不喜，她自然沒有什么顧忌。

    不要說明氏對明楹并不在意，即便是明氏當(dāng)真有幾分情誼在，畢竟也不過是個遺孤，哪有人真心打算。

    傅懷硯自然也犯不著為這么一個孤女大動干戈。

    少女稍微瑟縮了一下，隨后還是很快梗著脖子回道：“臣女并未是指教殿下，只是臣女既然身為臣下，自然希望太子殿下舉止得儀。殿下出身高貴，自當(dāng)自持身份，與之同行之人也該擇優(yōu)選之，寧缺毋濫。”

    傅懷硯聞言，倏而輕笑。

    遠(yuǎn)比之前的笑意要明顯一些，愈發(fā)顯得眼眉昳麗，帶著讓人不可直視的貴氣。

    他并未應(yīng)聲，只是緩步走到了明楹的面前，溫聲道：“伸手?！?/br>
    周圍的人都是有些不明所以，帶著幾分試探地瞧著這邊，有點(diǎn)兒沒想明白傅懷硯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楹稍稍抬眼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傅懷硯，他好整以暇地垂著眼，坐在一旁的傅瑤連忙道：“阿楹這是愣住了不成，皇兄讓你伸手，莫要再傻著了！”

    她在旁碰了碰明楹的手腕。

    明楹頓了片刻，隨后緩緩將自己的手伸出。

    她的指節(jié)白皙干凈，并未染丹蔻，此時微不可見地縮了一下。

    四十八顆篆刻著佛陀經(jīng)文的檀珠緩緩落入她的手中，帶著他身上熟悉的檀香味。

    周圍傳來低低的抽氣聲，畢竟這串佛珠的來歷，只怕是上京城不知曉的人也是極少，價(jià)值連城不談，其中所代表的，更是意義非凡。

    傅懷硯出身被卜為兇命，手上這串佛珠幾乎從來都不離身。

    現(xiàn)在卻當(dāng)真取下，給了一個從前甚少有人聽說過的公主，只怕若不是當(dāng)眾所見，沒有人會當(dāng)真相信。

    傅懷硯俯身，手指并未碰到明楹分毫，溫聲道：“勞煩皇妹幫孤保管片刻?！?/br>
    看著倒不像是有什么格外的情誼的模樣。

    他說完這句話以后，就驀地起身，而此時殿中，卻悄然無息地出現(xiàn)了兩個身穿玄色勁裝的人，正是一直跟在傅懷硯身邊的長隨。

    川柏和川芎此時面無表情地突然出現(xiàn)在傅懷硯的身后。

    明楹手中放著傅懷硯剛剛?cè)∠碌哪谴殖?，溫潤的觸感從掌心一直蔓延到全身。

    手持的穗子落在一旁，顯得有點(diǎn)兒散亂，猶如她此時散亂的心緒。

    好像這么多年她所想的一切都在這一滴一滴的流水之中被沖潰。

    她所想的，無非就是世間再尋常不過的貴女所想，大概不算是奢望，況且母妃在自己時日無多的時候的話一直都記在明楹的腦海之中——

    “杳杳以后若是到了及笄的年紀(jì)，挑選夫婿可得看清些，家世無需太好，相貌也莫要太過出挑的，太過有權(quán)勢的更是不妥，能知冷熱，性子溫?cái)啃┑臑楹??！?/br>
    她一直都明白。

    父親太過驚才絕艷，若不是這樣，天子也不會為表哀痛親自登門悼唁，而太過有權(quán)勢的，兩廂比較中總有一輕，恰如明氏族親幾乎未做多思慮，就強(qiáng)迫母親進(jìn)入宮闈。

    她一直都想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

    只是在此時，手中的檀木手持緩緩散著淡淡的香味，一絲一縷地侵入她的思緒。

    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此時的宴中上下無聲。

    誰都知曉這串檀珠意味著什么，此時即便是交給明楹代為保管，那也是從未有人得以見識過的事情。

    誰成想今日這一場花朝宴，居然會有這樣一番場面，實(shí)在是聞所未聞。

    就連男眷那邊都隱隱發(fā)現(xiàn)了女眷席中的不對勁，交談聲稍微小了些，有些側(cè)目朝著這邊看著。

    隔著云紗屏風(fēng)，倒是看得不是很清晰，但是能模模糊糊看到一個并不應(yīng)當(dāng)出現(xiàn)在女眷席上的人影，幾近與屏風(fēng)一般高，甚至能看到身上穿的白色襕袍。

    幾位男眷猜測起這個人的身份，皆是有些眾說紛紜。

    “只怕是哪位世家貴女的兄長罷？雖然瞧不見正臉，但是瞧著這身形，京中倒是少有，這般氣度，難不成哪家不在上京的嫡系子弟？”

    “我瞧著這身形倒是有些像李家的那位三公子？莫不是他前來送胞妹的？莫要瞎猜了，我瞧著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