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將秘境傳承的事情跟他講了一下，話音剛落，歲杳便看見曲含清灰頭土臉地走出來，語氣憤憤：“也不知道這是哪個缺德人搞出來的府邸，里面窮得要命，我就隨手拿了一個靈瓶，那人竟然跟我說太貪婪了不會選擇我？呸！姑奶奶的藏寶室隨便拎出個寶貝來，不比他那靈瓶氣派？什么窮酸玩意，呸！”

    “倉濂呢？”

    “誰知道，一進去那小子就往地下室鉆，沒聽到動靜。”

    第69章 大家都很努力

    歲杳下頜抬起點了點外頭被捆倒一地的邪修們, 朝著曲含清道：“你看著他們一會。”

    “知道啦，”曲含清余怒未消，但為了自身安全考慮, 還是拖長音應了一聲，“你趕快去試試吧, 順便把倉濂那缺心眼的蠢蛋帶回來?！?/br>
    曲含清的說法，無疑也印證了先前魔頭的行為。

    他們當時找到魔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正怒氣沖沖地從府邸中走出來，邊試圖回頭放火去燒這棟建筑。他想來也是遇到了同曲含清一樣的對待，秘境傳承并沒有認可陸樞行, 確切來說, 沒有認可魔頭。

    要換成陸師兄，會不會不一樣？

    再怎么說，人家可是正經(jīng)男主角。

    歲杳與陸樞行對視一眼，兩人邁開步子朝著最里層的內(nèi)室走去。

    幾乎一踏入門檻，一股子受潮發(fā)霉的腐朽氣息混著灰塵撲面而來，歲杳不受控制地打了兩個噴嚏, 她默默閉氣, 瞇著眼睛在塵粉飛揚中快速將眼前場景掃了一邊。

    果然如同曲含清所言，這地方與其說是傳聞中集天地靈氣而孕育的寶地, 倒不如說同五行峰外門的弟子倉庫差不多樣式。

    沒用的雜物堆砌成小山, 書柜上成疊的書卷，也都是一些各大宗門最基礎(chǔ)的入門法典，隨手一翻，甚至能看清書簡尾頁記載著的“謄抄于xx藏書閣, 僅自用, 如有侵權(quán)請聯(lián)系銷毀?！?/br>
    歲杳：……敢情是個翻盜版書的。

    她有些無言地將書簡放回原位, 剛想要回頭看看陸樞行，卻發(fā)現(xiàn)對方仍然停留在界線之外，無聲望著自己。

    歲杳：“怎么了？”

    陸樞行輕嘆一聲，“大概是我注定無緣吧，從先前一進門的時候，我就感受到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排斥在外。連府邸的大門都是勉強踏入的，至于如今這間房子，卻是無論如何也進不去了?！?/br>
    歲杳想起之前魔頭罵罵咧咧被趕出來時候的樣子，她心道陸師兄這是被連累了，于是安慰他幾句。

    “沒事，不是你的問題，是他有問題?！?/br>
    陸樞行突然抬起眼瞼，直直地望向她。

    “在師妹心中，我是什么樣子的？”

    他張口問了一個與之前話題無關(guān)的問題，“與他沒有關(guān)系，僅僅是作為陸……作為，‘我’這個個體來說，師妹認為，我是什么樣的人？”

    歲杳快速道：“你很努力?！?/br>
    陸樞行怔了一秒，“啊……除此之外，就沒別的了？”

    “其實你不用這樣過于關(guān)注他人的評價與認可的，我想，我也沒什么立場去評論你。”

    歲杳沉默片刻，卻這樣道：“你這樣的人，理應是活得最痛快的。”

    “……”

    在拜入五行峰之前，她最艱難困苦的日子里，歲杳一直很羨慕那些天之驕子的人生。

    他們不用顧忌該怎么才能活下去，不會在吃這頓的時候就開始擔憂下頓怎么辦，從不會計較太多，因為他們身后有數(shù)不清的退路。

    偌大家族的傳承支撐，絕對的財力與精力，讓他們從一出生起就站在旁人所能目及的巔峰上。

    當然，天驕們也有自己的煩心事，或許是原生家族帶來的壓迫痛苦，或許是修為的提升困惑，或許是因自己做得還不夠好而產(chǎn)生的自我束縛。

    而在那個時候，歲杳的煩心事永遠就只有一件。

    就是該怎么活下去。

    怎么在底層混混的覬覦目光中活下來，怎么在被測驗出五行雜靈根后的絕境中活下來，怎么在背后沒有任何退路、一步錯便墜入深淵的試煉里活下來，怎么打敗那數(shù)千名競爭者，去爭奪僅有且寶貴的、能夠供她擺脫苦難生活、扶上青云的大宗入場券。

    歲杳并不是想要對比兩種人生孰優(yōu)孰劣，它們只是每個人經(jīng)歷的一部分，并沒有所謂高低貴賤之分。

    她只是覺得，若不是之后發(fā)生的一系列破事，像陸樞行這樣的，出生便在峰頂之上、手握這世上絕大多數(shù)機緣的修士，何必活得如此戰(zhàn)戰(zhàn)兢兢，將自己束縛在那一片“符合人群預期”的方寸之地。

    連為數(shù)不多的出格之舉，也要假借魔頭的名義。

    歲杳搖搖頭，眼看著還站在門檻之外的人難得有些固執(zhí)地皺著眉，像是非要等一個答案。

    “陸師兄?！?/br>
    于是歲杳張口喊了他一聲。

    這話她之前也對陸樞行說過，在那次內(nèi)門考核的時候，五行峰修習室的走廊上，她看見陸樞行逆溯著人群獨身站立，于是下意識說了這句話。

    如今同樣的“詛咒”，她帶著或許對比當時有所改變的心境，又說了一遍。

    【我說你啊，欣愉一些吧?！?/br>
    陸樞行瞳孔緊縮。

    說完這話，歲杳突然聽見從左側(cè)方的地面之下傳來一股劇烈震顫，應該是倉濂那邊遇到了什么事情。

    她簡單跟陸樞行打了個招呼，也暫時顧不上跟他再說太多，將那柄未出鞘的蛇吞長劍握在手中防身，抬手推開了暗道的窄門。

    正在這時，她卻聽見身后沉默已久的陸樞行啞聲開口。

    他說道：“我會盡力做出改變的?！?/br>
    歲杳行走在暗道中，微微偏過頭，“這又不是為別人，是為你自己?！?/br>
    “嗯，我清楚的，多謝師妹。”

    陸樞行望著她逐漸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他攥了攥拳，驀地揚聲道：“到那個時候，我是否可以這樣奢望著……你，還能陪在我身邊？”

    “……”

    “或許吧?！?/br>
    徹底步入昏沉的暗道之下，歲杳腳下步伐有微不可察的錯亂。直到背后一切聲響都歸為沉寂，她嘴唇開合著似是喃喃自語了一句。

    無聲在原地站了片刻，她在滿目黑暗中垂下眼，感受到血契聯(lián)系之下另一人的心跳。

    ——“我說，陸家這小子真不錯，你好好考慮一下。之后咱們鑄劍恢復身體啥的，都需要巨大的財力與精力支持，陸家可有錢了，上次我去他們家，你知道嗎，他們門口擺得鎮(zhèn)邪獸都是用晶石雕的?！?/br>
    正在歲杳整理思緒的這段時間里，附著在長劍上的魂體卻這樣開口道。

    一時間，原本有些復雜的心理都因為聶嵐的開口而沖淡幾分，歲杳有些無言：“人家是真感情，你在這算計錢呢？”

    聶嵐頓時不服道：“這年頭假清高有什么用啊，現(xiàn)在修煉到這個層次的哪個不燒錢？你又不是沒看見你們宗門包括在外頭，劍修的處境有多困難，少走點彎路不好嗎？”

    “再說了。”

    聶嵐還在試圖苦口婆心地勸她，“你們年輕人，發(fā)生點進一步的關(guān)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又不是非要結(jié)契，你們在一起之后要發(fā)現(xiàn)實在不合適，甩了他就是了?！?/br>
    歲杳肅然道：“談對象會影響我修煉的速度。”

    聶嵐：“人家從結(jié)丹突破元嬰只花了數(shù)余年，這種恐怖天賦，到時候你倆隨便神識交流一下，你這修為不直接刷刷往上躥??？”

    歲杳：“嗯……我不是這種人?！?/br>
    聶嵐：“三年元嬰，七年出竅?！?/br>
    歲杳：“……這多少有點夸張了?！?/br>
    聶嵐：“我魂體歸位之后，三年內(nèi)你到不了元嬰我把頭割下來給你當球踢，七年內(nèi)你突破不了出竅，我直接自殺然后轉(zhuǎn)世投胎當你們的兒子。”

    歲杳：“……？”

    聶嵐：“前提是，你現(xiàn)在就跟陸家小子發(fā)生進一步關(guān)系?！?/br>
    歲杳：“……陸樞行是不是給你送禮了？”

    她不可置信地揮了揮掌中劍，“你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

    “我只是在為你、為我自己的將來謀劃一條最快速最高效的道路，畢竟我倆現(xiàn)在是同一條船上的人?！甭檷沟故菦]有任何不好意思的地方，“再說了，你敢說自己完全沒有動心？要不是你對那小子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點轉(zhuǎn)變，我也不會給你出這個主意?！?/br>
    歲杳嘆了口氣，“這件事緩緩再說好吧?！?/br>
    “時間可不等人?！?/br>
    聶嵐還是有些不滿意，“都是年輕人，處個對象還有什么好顧忌這顧忌那的？都這么少年老成怎么行，想當初我……嘶，當初我干什么來著？我不記得了?！?/br>
    “你想清楚再說吧?！?/br>
    歲杳不再浪費時間跟他扯皮，再拖下去要是真發(fā)生了什么事，底下倉濂的尸體都得硬了。

    她重新邁開步子朝下走，卻在同一時間感受到特殊術(shù)法的波動。

    下一秒，倉濂的面孔出現(xiàn)在暗道盡頭，見到她，對方忙道：“歲道友！我沒通過秘境的考驗，被趕出來了，但是我跟你說，你進去之后，千萬別動……”

    “??！”

    倉濂話還沒說完，整個人的身體竟是被無形力量托舉著扔出了暗道，他拖長尾音的叫聲還回蕩在耳邊。

    歲杳瞥了那一眼，還沒等做出什么反應，身體竟是同樣被那股力量猛地扯進了地下暗室內(nèi)！

    “嚯，這是什么秘境意識啊，脾氣還挺大。”

    手中蛇吞長劍轉(zhuǎn)了個大圈，聶嵐也被嚇了一跳，下意識道：“我前面一直在閉關(guān)研究，錯過了很多事情，這是咋了？”

    四面都是不知名材料的石狀內(nèi)壁，圍聚成一個面積不大的壓迫小房間，歲杳迅速轉(zhuǎn)動視線確認了眼下處境。

    由于先前倉濂的話語，她雙手貼著身側(cè)站在原地，保險起見下什么也沒動。

    可就如此等了半天，所謂的秘境考核卻連條線索也沒出現(xiàn)。

    周圍只有材質(zhì)不明的凹凸石壁，除此之外，大概也就中央處那抹懸浮在半空中，閃爍著鎏金色的光團比較引人矚目了。

    那么先前倉濂說得，“別動……”，指的是這光團嗎？

    歲杳又耐心等候了片刻，直到聶嵐終于繃不住道：“這要浪費時間到什么時候？有這個時間，你跟陸家小子的關(guān)系發(fā)展又能更近好幾步了！”

    歲杳無言：“我說了再想想，你能別老惦記著這事嗎？”

    下一刻，蛇吞長劍竟是自己動了起來，未出鞘的劍尖顫顫巍巍探向那束光團。

    “你別碰，我先來試試，反正無論如何，最差的結(jié)果也就是被扔出去罷了?！?/br>
    第70章 在？借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