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說你三更逝 第67節(jié)
他唇邊的笑愈發(fā)扭曲,想要不管不顧地釋放出更為強(qiáng)大的力量。而那一剎那,透過殘月彎刀的反射,身后,衰敗府邸的建筑映照在他血紅的眼瞳中。 “……” 陸樞行掌心的黑火頓住一秒。 自從那一次,因難得怔愣而被剜出心臟的教訓(xùn)過后,陸樞行的火再也沒有猶豫過一分一毫。 殘月刀瞇起眼睛,身形一轉(zhuǎn),竟是以刀尖擦過邊上同行的心頭血,吸飽能量暴起朝著那人后背的位置刺去! “……” 斷帛撕裂的悶響。 “你、你怎么會……” 瞪大而緊縮的瞳孔,另一柄新月彎刀也落到同樣的下場,四分五裂地墜落在地。 陸樞行垂下眼瞼,無聲望了望手臂上被劃到的血口。 他一腳碾碎殘月刀跪倒在地的膝骨,突然狠狠磨了磨牙。“處理你這種雜碎,還不配讓我親自動手?!?/br> 殘月刀姣好面容因為劇痛而扭曲著,聽到這話后,他不可置信地反問道:“你在裝什么???” 下一秒,他卻眼睜睜看著面前的人在輕微頓身后,再一次抬起眼睛看過來。 不同于令人悚然的猩紅,那雙眼瞳變得漆黑如墨,可其中卻醞釀著相似的風(fēng)暴。 第68章 陸師兄真的很努力 “嘖, 不指望你想想辦法,但能不能別在那亂晃添亂???” 這一頭,曲含清正忙著扶住歲杳, 讓她不至于緊閉雙眼地栽倒下去。余光瞥到倉濂仍在周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現(xiàn)在好了, 隊伍中唯一一個元嬰期修士不知道發(fā)的什么瘋,直接沖出去送死。剩下的三個人,有個還沒開始打就倒下了,還余你一個拖油瓶,我這是造了什么孽!” 倉濂摸了摸鼻子, 被罵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再替陸道友他們卜一卦吧?!?/br> 曲含清猛地翻白眼,指著外頭那只憨憨土墩龜?shù)溃骸爸竿?,甚至還不如指望小土!” 在一陣陣混亂動靜聲中,倉濂閉上眼睛掏出簡易龜甲,口中振振有詞些什么。 曲含清實在是忍無可忍,接連瞪了他好幾眼后想要動手, 卻見在龜殼的飛速轉(zhuǎn)動停下來的同一時間, 慘白著臉跪坐在地上的歲杳竟是一下站了起來! 曲含清:“……回光返照?” 她不可置信地看看歲杳,又看看倉濂與他面前的龜殼, “不是, 你別告訴我你其實本職不是神棍,而是妙手神醫(yī)?” “啊?”倉濂再次睜開眼睛,望著卜卦結(jié)果也是有些意外,“世爻吉……可是, 我先前并沒有設(shè)定歲道友的身體情況啊, 那這卦象是?” 而在旁人眼中儼然一副垂死病中驚坐起作態(tài)的歲杳, 此刻大步行至窗邊,凝眉在滿地混亂中找尋著魔頭的身影。 不,現(xiàn)在也無法喊他魔頭了。 “……” 那人側(cè)對著這個方向立在混亂中,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他嘴角抿起沒有一絲笑弧度,而垂下眼瞳中亦無意外情緒,只是看著殘月刀緩緩抬起手。 終于,歲杳還是親眼看見了,從陸師兄掌心釋放而出的黑火。 血契所帶來的劇痛如潮退般消散,那只惡鬼難得主動地閉上猩紅的眼睛,取而代之的,是面容肅殺的東璃首席。 歲杳甚至從陸師兄身上看不到一點生疏與猶豫,仿佛是刻在骨血中的本能,他的火比起夜晚時少了幾分癲狂,卻愈發(fā)凌厲。 直面著如此變化,饒是殘月刀,此刻也再說不出什么玩笑話來。 他感受到自己渾身骨血都在黑火中戰(zhàn)栗,牙關(guān)碰撞著發(fā)出聲響,而身后的一眾同行像是被嚇呆了般竟無一人敢上前。 “你、正道、正……我記住,記住你了……” 殘月刀張口想要說些什么,下頜卻被一股裹挾著熱焰的力道給卸了下來,他堪稱精致的面容徹底痛苦地扭曲一團(tuán)。 陸樞行置若罔聞,掌心翻涌著火焰仿佛在下達(dá)最后的審判。 “邪修,殺?!?/br> 伴著冷聲話語,灼燒的黑焰隨之而落。 終于,隊伍中的另一名元嬰修士反應(yīng)過來,持握著法器想要上前營救殘月刀,“說我們邪修?你自己不也墮了魔嗎,要不低頭看看你手里的是什么鬼玩意,這種腌臜東西怕是連我們邪修都使用不來吧?” 陸樞行并未被激怒,三兩下卸了殘月刀另一只胳膊,他朝著那修士進(jìn)攻的方向抬起眼。 兩人身形碰撞的剎那間,修士橫執(zhí)短刀,在感受到從對方身上傳來的磅礴而強(qiáng)大靈氣,不可置信地開口道:“怎么會……你先前分明是魔修作態(tài)!為什么,為什么又變成了正道修煉……” 陸樞行五指并攏在空中劃出一把焰刀,只不過對比起以往他慣用的招式,如今這凌厲焰刀卻是呈現(xiàn)幽暗濃稠的黑色。 刀刃以rou眼捕捉不到的頻率翻飛著,皮rou焦糊與痛苦悶響交織傳來,余下的黑火散落一地,使得剩下的人再不敢輕舉妄動。 “只有怯弱無能之人才會墮魔。” 陸樞行cao縱著詭譎的焰火,卻這樣說道:“口口聲聲說著力量為尊,實則連掌控自己的情緒都做不到,真是荒謬又狼狽?!?/br> 他垂著眼瞼,以一個堪稱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凝視著一眾邪修。當(dāng)陸師兄臉上不再刻意流露出主動的善意時候,他看起來冷漠得驚人。 一時間,出身于離難界的賞銀獵手們,有些分辨不清他這話是在諷刺他們,還是另有其人。 陸樞行也不在乎邪修們的想法,雖然才剛踏入元嬰期不久,可當(dāng)他孤身立于多數(shù)人的包圍圈中,氣勢竟絲毫沒有落于下風(fēng)。 手背繃起,墨色的火焰在他掌心蜿蜒流淌著,明明同樣是象征著不祥與墮落的火,但兩者使用起來卻截然不同。 “……” 歲杳大口呼吸著痛楚褪去之后的空氣,她死死盯視著陸師兄的每一個舉動。 黑火運(yùn)轉(zhuǎn)一次,他卻仿佛詭異地從中獲取另一種相反意義的力量,那不是一個墮魔者該有的姿態(tài),反而像極了教典中,為拔除邪惡而雙手染血的肅殺判官。 他真的沒有墮魔。 哪怕經(jīng)歷了九九雷劫,哪怕因情感阻礙而道心迷茫,哪怕現(xiàn)如今,異變的黑火流淌在他身體的每一處血脈之中。 陸師兄,依舊沒有墮魔。 一時間歲杳心中思緒復(fù)雜,連背后曲含清與倉濂在叫喊著她什么也沒有聽清。 直到曲含清大步走來拽了她一把,歲杳暫時將目光從陸樞行身上移開,輕聲道:“怎么?” “倉濂剛才的卜卦,好像找到了不得了的東西。” 曲含清指了指后方,坐落在衰敗府邸深處的昏暗內(nèi)室,“他說是什么爻什么吉的,我也聽不懂,但是……” 曲含清驀地壓低嗓音,“剛才我用探靈術(shù)搜了一遍,里面?zhèn)鞒鰜淼氖巧瞎糯竽苓z留下來的氣息?!?/br> 幾乎一瞬間,歲杳明白了她的意思。 秘境傳承。 電光火石之間,她心中有了判斷,轉(zhuǎn)頭朝著曲含清道:“你們先去探?!?/br> “你不來……”曲含清下意識反問,余光瞥到門外的荒野上仍深陷于苦戰(zhàn)中的人,她嘶了一聲反應(yīng)過來,“人家在外面拼命,我們在里面拿寶貝,這事辦的,是不是有點太狼心狗肺了?” 歲杳:“所以這里我看著,你跟倉濂先進(jìn)去。那幫賞銀獵手的目標(biāo)大概率同樣是秘境傳承,他們一定也得到了某些線索才能找到這里。” 于是曲含清放下了點心,“行,我們盡量快點,要是真拿了什么寶貝,陸道友也好輕松些?!?/br> 現(xiàn)在也不用再承受魔頭的血契反噬了,歲杳感到精力恢復(fù)了些。 她分出一點心神落在曲含清他們那處,這一頭,嘴唇開合著給陸樞行念了句增益言靈。 在起效果的一瞬間,她看見曲含清口中所謂“在外頭拼命”的人,竟是整個背影都僵硬了片刻。 隨即,他抬手似是往臉上胡亂沾了枚什么東西。 陸樞行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xù)放火,一邊以一個啊看起來真是毫不刻意呢的動作,微微側(cè)過身,將自己變紅的眼睛展示了一番。 歲杳:“……?” 似是感受到從她身上傳來的無語,陸樞行下手干脆徹底放開,招招狠辣,突破了一眾修士們的進(jìn)攻圈,利落將殘月刀之后為首的那名元嬰修士限制在火海中。 在滿地被烈火灼燒的痛苦哀吟中,倒了一地的邪修們暗罵倒霉,原本想給自己找點樂子,沒想到碰上這么個比他們還要像邪修的硬茬。 陸樞行站在熊熊燃燒起來的火焰中,看著一地的血污與邪修,他略有僵硬地牽動嘴角,大笑三聲: “哈、哈哈哈……” 歲杳:“……” 賞銀獵手們:“……” 人家東施效顰,陸師兄這屬于是西施反過來效東施來了。 他掩飾得太努力了,歲杳都不好意思開口揭穿對方。 于是只又給他念了幾句恢復(fù)靈氣的詛咒,就裝作什么也不知道,由他去了。 那一頭,殘月刀扭曲著面孔,在地上一點點蠕動著自己的斷腿。 額前的碎發(fā)垂落下來,遮蔽眼瞳中所有的陰暗情緒。他同樣被折斷的手腕戰(zhàn)栗著往后伸,觸碰到了一枚什么東西。 一直在注視著這邊的歲杳眼尖察覺到他的小動作,從窗口后厲聲道: 【定身!】 一瞬間陸樞行也反應(yīng)過來,沉著臉手起刀落,于折斷手臂中猛地將之奪過來。 下一秒,殘月刀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竟是以獨臂支撐著翻身,千鈞一發(fā)之際觸發(fā)了那枚保命卷軸! 熟悉的空間扭曲波動傳來,男修的面容消失在畫卷之后。 “我記住你了,我記住你們所有人了……” 殘月刀在最后低聲喃喃的話語仿佛仍回蕩在耳邊,陸樞行肅穆著神情,在第一時間挨個卸下那些賞銀獵手的右臂,縛之以捆仙鎖綁在一起。 做完這一切,他背對著府邸的方向頓住片刻,緊接著取下障眼術(shù)貼,以拳抵唇咳了兩聲。 “此處又是哪里?” 陸樞行朝著這個方向走了幾步,“我睜眼時看見一隊邪修,便下意識將他們制服了,師妹你們那邊沒有受到什么傷吧?” 歲杳:他真的很努力。 故意默不作聲片刻,眼看著陸樞行因為久得不到回應(yīng)而抿起唇,剛才還是一副鐵血判官作態(tài),如今踟躇著望過來時甚至有種不知所措的可憐。 歲杳不再逗人,搖頭道:“別管他們了,快過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