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薄情 第17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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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目失神地望著地磚,又忽然轉(zhuǎn)向顧云庭:“她是怎么死的,葬在何處?” “久病不治,枯槁而亡,葬在京郊那片孤墳,我若是知道你早來了京城,或許你和她能見最后一面,可惜了,她沒能看著你好好活著?!?/br> 蕭昱眼眶通紅,攥緊拳頭忽地朝小案一捶。 “我對不住她?!?/br> “既是我的孩子,便不勞煩你收留將養(yǎng),我可以將他養(yǎng)大?!?/br> 顧云庭立時拒絕:“不行,孩子由我照看,在合適時機(jī)前,我不會允他見你?!?/br> “顧維璟,你憑甚?” “憑我是東宮儲君,憑我手上有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能左右人之生死?!?/br> 輕飄飄一句話,徹底拿捏住蕭昱命門,他一句話都說不出,扯了扯嘴角,頓感無力挫敗。 “你在京中,我會派人看護(hù)著?!?/br> 顧云庭起身,握住邵明姮的手走出屋子。 敝塞的空氣散去,屋外是一片金黃,屬于初秋的暖和夏日不同,帶著一股蕭瑟之意。 他一直牽著她的手,五指與她的五指交叉握住,手心出了汗,也不肯松開。 邵明姮靠著他手臂,抬頭小聲問道:“你打算如何處置那個孩子?!?/br> 他扭頭,狹長的眉眼沁著笑:“你猜?” “你不會是想把他...” 她沒說完,便被他一把攬在懷里,溫暖的氣息夾著藥香,墨香,她的耳朵貼在他胸口,聽得見強(qiáng)健有力的心跳聲。 “我想什么,你都猜的到?!?/br> “顧二,你真是個瘋子?!?/br> 邵明姮環(huán)住他腰身,抱得更緊一些,“能走的了嗎?” “會有那么一天的?!?/br> .... 邵明姮沒有詢問蕭昱孩子的下落,但她知道,或許終有一日,顧云庭會將江山還給蕭家。 她躺在床上,薄軟的衾被遮住身體,珠簾響,繼而便是輕緩的腳步聲。 素白的手指挑開帷帳,四目對上,挾著潮氣撲面而來。 他渾身都濕透了,烏黑的發(fā)絲貼在面頰,眼眸更加幽深,唇瓣勾著,抬手將帳子掛在銀鉤上,便扯開自己的衣裳,水滴滴答答落下,露出精健的身體。 邵明姮一眨不眨地看著,翻了個身,手掌墊在腮頰處。 “好看嗎?”他問的心平氣和,沒有半分促狹。 邵明姮嗯了聲,視線移到他的腰間,線條比之從前多了幾分硬朗和俊美,肌rou結(jié)實,卻不突兀,像一把弓,又像一棵青松,他總有種冷漠的氣質(zhì),外人看來很是疏離冷淡。 相處久了,便能發(fā)現(xiàn),他實則有時會孩子氣。 邵明姮抬手,想抱他,他笑了笑,轉(zhuǎn)身指著外頭冒熱氣的浴桶。 “我把自己洗干凈,再給你抱?!?/br> 水聲伴隨著雨聲,邵明姮起先還在堅持,后面便承不住困意,深深睡了過去。 顧云庭撩開被沿,鉆進(jìn)去,將人抱在懷里。 雨點沿著屋檐滑落,掉在廊下,顯得屋里很是安靜。 他蹭了蹭她的額發(fā),看她小貓兒一樣蜷著,看她桃花瓣一樣的臉沁出汗珠,窩在自己懷中睡得如此香甜,滿足感充斥著,膨脹著,令他滿心滿腦都是歡愉。 他喜歡她,喜歡她如此依戀自己,信任自己。 就仿佛偌大的天地間,只剩下他和她,即便什么都不說,只消這束光存在,他便不覺得孤獨。 在這一瞬,他忽然有種劫后余生的慶幸。 慶幸三郎死了。 他再不會想讓三郎活過來,幼稚地同他比比,到底誰更得她喜歡,從前不甘心,自以為能比的過,而今卻是一點都不敢。 比起勝負(fù)欲,他更珍惜當(dāng)下真實的美好。 畢竟,往后余生,陪伴她,在她生命里的男人,也只能是他了。 邵明姮做了個夢,夢見劉靈和哥哥。 清早便有靈州書信傳回,道劉靈有了身孕,叫她幫忙取名字。 邵明姮高興壞了,與申蘿畫繡樣的時候一個勁兒的提孩子,申蘿托腮看她,給她將頭發(fā)抿到耳后。 她小腹微微隆起,穿著裙子其實一點都瞧不出,只是因為知道自己有孕了,所以舉手投足都護(hù)著腹部,腰往前挺,母親的姿態(tài)便全都顯出來了。 “哥哥和嫂嫂讓我?guī)兔θ∶?,可我能取什么好呢?哥哥讀書比我多,其實他肯定心中有數(shù)了?!?/br> “你是孩子的姑姑,自然要斟酌你的意見?!鄙晏}倒了盞紅棗茶,遞給她唇邊喂了口,“不如你也吃吃累,幫我把孩子名字也取好。” “你可饒了我吧。”邵明姮知道她打趣自己,抬頭瞧見申蘿表哥回來,便微微頷首。 他為申蘿買來愛吃的芙蓉糕,親眼看著她吃下第一塊兒才舍得離開。 “我都快被喂成小胖子了。” “你過的這樣好,我替你高興?!鄙勖鲓l(fā)自肺腑的感慨,又抽出幾張紙,說道,“我多畫幾幅,到時候你可以留著慢慢用?!?/br> “何必著急,咱們都在京里,我若是想你,總不至于見不到人,咱們?nèi)ピ鹤永锪镞_(dá)溜達(dá),不畫了?!?/br> 邵明姮擱了筆,欲言又止。 傍晚回去,顧云庭還未歸府。 邵明姮去暖閣看了眼石榴樹,正巧有火紅的石榴崩開裂口,石榴籽冒著汁液,她摘下來,用剪子去掉頭,一粒粒往外剝。 顧云庭進(jìn)門時,她低頭剝的專心,并未聽見腳步聲。 從后環(huán)住她,她嚇了一跳,手一哆嗦,石榴籽掉在地上。 “怎么今日回來的早?” 她扭頭,被他親在嘴角。 “忙完了要務(wù),很想你,便回來了?!?/br> 他解開披風(fēng),隨手扔到衣桁上,拉開圈椅坐在她身邊。 “我今日與兵部幾位官員商討過,決定伐裴?!?/br> “范陽裴楚玉?”邵明驚訝。 “他著實不安穩(wěn),屢次三番冒犯邊界,已經(jīng)危及到青州魏州潞州等地,先前他用手段逼迫徐掌柜將重心挪到滄州,實則也是我授意安插過去的,有徐掌柜的生意遍布范陽,便是朝廷的眼線陸續(xù)散開。 事到如今,已經(jīng)將裴楚玉的軍馬和士兵了解的差不多,也知道他們糧草所處地帶。 既然這仗注定要打,便得以最快的速度解決戰(zhàn)斗,免得勞民傷財。” “你是要斷他后路和軍需保障?!?/br> “嗯,這是其一,余下的手段兵部比我更清楚,我只是提前與你知會聲?!?/br> 邵明姮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回道:“你放心,小餅不在范陽,他...他或許在靈州,更或許在別的地方?!?/br> .... 紫宸殿,內(nèi)監(jiān)又去點了兩盞燈。 顧輔成抬手,示意他走遠(yuǎn)些,外頭又在下雨,淅淅瀝瀝沒完,空氣里都浸潤著潮濕和冰冷。 一記冷光閃過。 顧輔成眼疾手快,順勢反手一拔,噌的一聲,長劍橫出,直直抵上鋒利的寒刃。 幾乎要撞出火花。 來人迅速換招,雙手握著彎刀迅猛攻來,刀刀切向顧輔成要害。 顧輔成被逼退,殿外的戶外聽見聲響,急速圍攏內(nèi)殿,看到廝殺的兩人。 顧輔成不敵,被他砍了一刀,彎刃倏地割開皮rou,胸口的衣裳滲出血跡。 他還想再砍一刀,然驟然襲來的護(hù)衛(wèi)沒有給他機(jī)會。 邵明姮被驚雷震醒,渾身都是涼汗。 她坐起來,氣息急促不穩(wěn)。 顧云庭睜開眼,她回眸:“我夢見小餅,他死了。” 顧云庭抱住她,“他不會有事的?!?/br> 他知道宋元正對邵明姮的意義。 “他渾身都是血,轉(zhuǎn)過頭來看我時,還在告訴我,要我報仇,我...” 她說不出話,胸口有種窒息的疼痛。 顧云庭拍拍她后背,“他若是想讓你報仇,早就找你來了,他是要你好好活著?!?/br> 邵明姮在他懷里平復(fù),然后半夜無論如何都睡不著,睜著眼睛失眠到天明。 翌日晌午,顧輔成受傷的消息傳來,顧云庭匆匆進(jìn)宮。 殿門外有一具蓋上白布的尸體,他心臟停跳了一刻,走上前,彎腰,手指捏住白布。 掀開的時候,心臟掉下來,落在谷底一般。 顧輔成傷的很重,彎刀切入胸口,只差一寸便要了性命。 他年歲大了,體力便是再好也比不上從前,而今躺在床上,面容憔悴,聽見顧云庭過來時,勉力朝外看了眼。 “二郎?!?/br> 顧云庭攥著手,一聲不吭。 “看到人了?” 顧輔成聲音沙啞,說完話便疼的連連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