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薄情 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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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蘆筍炒蝦仁,鱸魚燉蘿卜,雞絲rou凍,還有兩碗熱騰騰的米飯。 “坐下吃吧?!?/br> 顧云庭擦凈手指,瞟了眼旁邊的座位,說道。 邵明姮起初用的拘謹,后來實在是馮mama做的太過美味,她便大快朵頤起來,一碗米飯見了底,仍覺得不大痛快。 顧云庭愣了下,將沒吃的一碗米撥給她半碗,“吃吧?!?/br> “郎君能吃飽嗎?” “嗯?!?/br> 顧云庭話少,邵明姮便沒再問。 吃完了,邵明姮忍不住勸道:“郎君,你該多吃一點的,魚湯香醇可口,蘿卜都泡出魚的鮮味,把它混在米飯里,軟軟的甜甜的?!?/br> 顧云庭慢條斯理擦著嘴,垂下的眼皮遮住眸中情緒。 邵明姮看他不欲搭理自己,便站起來,將桌上碗碟收攏,長榮正好進來,一并端去廚房。 邵明姮吃的不少,也有溜達消食的習慣,她本想說服顧云庭一塊出去,可看他神情冷淡,終是沒敢開口。 顧云庭對她而言,是恩人,她總要涌泉相報的。 羅漢榻在外間,與里屋的架子床隔著一道槅扇,如今天氣升溫,那槅扇便開著,邵明姮拉來一架屏風,換衣上床。 天色濃黑如墨,她窩在薄衾中,眼睛睜的很大。 第一次與男人在一個房間睡覺,雖說顧云庭秉性好,可到底是男子,她有點睡不著。 豎耳聆聽,屋內那人還在翻書。 明明已經(jīng)洗漱完,躺在床上了,可怎么還靠著憑幾不睡。 書頁翻動的聲音似在催眠,邵明姮眼皮越來越沉,在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的觸碰后,她徹底陷入了沉睡。 半夜起風,吹得燈燭快要滅掉。 顧云庭沒有抬頭,低聲吩咐:“幫我把罩紗拿來?!?/br> 半晌,沒有回應。 他直起身,朝著那面落地寬屏掃去,屏風后頭的燈已經(jīng)熄了,那位小娘子,似乎也恬靜地睡著了。 作者有話說: 顧云庭:.....就很莫名其妙,原來外室還能這樣當。 邵明姮:郎君,你有事? 顧云庭:睡吧 大概就是個爹系狗子 第11章 ◎兩人的姿勢有點古怪◎ 燭影交錯,夜風卷著藥氣撲進簾帷。 顧云庭下床走到圓桌邊,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山上比城中冷,方才他打了個寒浸,見里外兩間屋子開著窗,很快將淡淡的暖意拱走,他披上外衣,去將窗牖一一合好。 瞟了眼羅漢榻,雖隔著寬屏,到底能看清那團模糊的影子,似乎蜷成小貓一樣。 他蹙了蹙眉,自床尾矮柜上去,探著身子拉下支摘窗。 聽見壓抑的哭聲,他扭頭,朦朧陰暗的光線里,他看不清她的臉,只聽見聲聲傷心的啜泣,于寂靜的夜,就像薄薄的刀片割來,他抿起薄唇,走到床頭站定。 小姑娘的臉窩在薄衾中,烏黑的頭發(fā)濃密如瀑,她彎著身子,下頜被柔軟的錦緞遮住,眼角噙著淚,大顆的淚珠撲簌簌往下滾落,纏枝花紋的枕面已經(jīng)濕了一圈。 她長得很秀氣,哭起來叫別人瞧了也傷心。 顧云庭站了少頃,忽然抬手拍拍她肩膀,本意是將她喚醒。 但小姑娘嗚咽了聲,卻哭得更厲害,抽泣著肩膀一顫一顫。 顧云庭怔愣,垂在邊沿的手忽地被握住,一股香甜的熱氣呵來,濡濕黏糯:“哥哥....” 甜絲絲的嗓音帶著女孩子的嬌嗔,委屈,小手握著他的食指,拖到唇邊。 熱意沿著手指竄到胸口,他打了個顫,幾乎是立時甩開她的手,連同蓋在她身上的薄衾一并打了個旋兒,掛在她膝上。 他渾身僵硬,雙手握住站了起來。 邵明姮似陷在痛苦的夢境中,被甩開的手垂落床沿,中衣的袖子疊在肘間,露出一截皓白如藕的小臂,領口松軟,因是側身躺著,故而溝壑玲瓏,纖腰翹臀一目了然,溜滑的錦緞遮不住少女的婀娜,雙腿微微蜷起,那薄衾一點點往下滑。 落在地上,顧云庭看見一雙白凈的腳,腳趾秀氣粉嫩,拇指勾了下,他別過臉,聽見她又在囈語。 每一個字,喊的都是“哥哥。” 邵懷安是有多好,這么多人都喜歡。宛寧愛他,寧可死都不肯回頭;meimei依戀他,睡夢里的人必然也是他。 他便那么好? 好到讓所有人都心心念念? 顧云庭冷眼看著,一股煩躁的情緒沿著心口四下蔓延。 在這一刻,他忽然生出嫉妒無力的挫敗感。 邵家出事后,他當即驅車趕來,風塵仆仆一路未歇,接到她的時候,兩人四目相對,讓他陡然想起宛寧出嫁前,他不管不顧沖到昌平伯府,同她傾訴衷腸的場景。韶華似箭,縱然多年過去,宛寧那張臉依然溫婉柔美,若不是邵懷安待她如珠似寶,定也滋養(yǎng)不了這般從容嫻靜。 他嫉妒卻又忍不住慶幸,慶幸自己還能再度獲得擁有宛寧的機會。如今的顧家今非昔比,他也早就不是當初那個瘦弱無為的少年,宛寧想要的一切,他都能想盡辦法給與。 他激動不已,盤算著徐徐圖之,卻不料宛寧連機會都不給他,孤身躍入河中。 他心灰意冷,無論如何都不明白,為什么一次次求而不得。 他所要不多,為何連這丁點的情/愛都無法得償所愿。 他冷冷盯著邵明姮,指尖攥到發(fā)白,隨后重新坐下,俯身上前。 少女的幽香蠱惑人心。 他想,他本就不是好人。 “哥哥,我怕....” 拇指停在她唇角上方,顧云庭掀開眼皮,淚水黏著睫毛,濕漉漉的貼在下眼瞼,鼻尖抽動,已然哭的心神難抑。 此時的邵明姮,夢里是一張張居心叵測不懷好意的臉。 “邵娘子,案子鐵定翻不了,你如今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徐州城除了我,誰敢要你?!?/br> “正妻雖不可能,做我妾室通房也好,你若乖乖,我不會虧待你?!?/br> “邵娘子,你當那申家能護得住你?我不是不想幫你,實在是愛莫能助,我在城東還有處宅子,你總在申家住著也不像話,不若早些搬過去,有什么事,咱們慢慢商量?!?/br> “你去求徐大人,沒準他看見你就心軟了,或許還能給你留條活路,但就別想著翻案了,保命要緊?!?/br> 年老的,貪婪的,猙獰可怖的,各種丑陋嘴臉蜂擁而至,擁擠在她面前,她心里很害怕,又不愿叫他們看到自己的軟弱,愈加欺負,遂裝的穩(wěn)重不迫,誰都不懼的模樣。 顧云庭闔眸,當年因緣際會他借住在昌平伯府,小院位于西北角,地處偏僻,環(huán)境清幽,那會兒他正生著病,湯藥不離身,故而昌平伯夫人特意叮囑了家中小輩,不要過去打擾他養(yǎng)病。 顧云庭少年老成,知曉是場面話,但并不點破,他喜靜,即便是沒人過去也不覺得孤單,素日讀書寫字修養(yǎng)本性。 有一日他在松樹下小坐,隔著一堵墻,聽見幾個孩子在玩鬧。 不多時便有只毽子飛了過來,堪堪掉在他腳邊。 他沒動,墻壁外窸窸窣窣,接著便是說話聲。 “誰踢得誰過去撿!” “小五踢得,叫她去!” “我不去,我不去!”被點到名字的小娘子說話間哭起來,像是被嚇壞了,“我不想被傳染癆病,我不想死?!?/br> 顧云庭面色青白,一動不動坐在陰影中。 “那誰過去?” “小五害怕,我們也害怕,碰到他用的東西萬一染病,被爹娘丟出去怎么辦?他不就是被爹娘丟了,才養(yǎng)在咱們院里的嗎?” “那就都別去!” 顧云庭像是坐在冰天雪地里,喉嚨發(fā)癢,他強忍著不敢咳嗽,怕被他們聽見,怕他們像看見鬼一樣一哄而散。 忍得眼眶火熱,肺腑快要憋爆了,突然有道清涼的嗓音隔著墻壁傳來。 “你們幾個不要亂說,那小郎君爹娘恰巧有事去了外地,怕小郎君受不了顛簸這才留下來讓父親母親幫忙照看,等他身子好了,便會過來一起玩?!?/br> “宛寧jiejie,我可不敢同他玩?!?/br> “我也不敢!” 被孤立而無法解釋,獨自一人吞著猜忌隱忍求生,那些年,他見過太多嘴臉,避之不及的,陽奉陰違的,表里不一的,明面上陪著笑,轉過頭又趕忙就著香胰洗上三五遍手。 顧云庭看著眼前人,她還在小聲的哭,哭的枕面全濕了。 他想,他不是好人,但也不是禽獸。 他深吸了口氣,彎腰從地上撿起薄衾,蓋在她身上,手指捏住被沿拉高,掖在她頸間,就在他要抽出手的時候。 那半開的唇忽的沖他張嘴,雪白的小牙咬住他手指。 他“嘶”了聲,蹙眉瞪過去,邵明姮咬的很用力,像是夢到什么壞人,兇狠的像只小獸,牙尖往下硬懟。 顧云庭氣急,恨不能給她敲掉那兩對牙齒。 左手鉗住她下頜,向內掰開,好容易拔/出手指,起身,拂袖而去。 邵明姮翻了個身,低喃了聲:“哥...” 翌日清晨,邵明姮去廚房同馮mama說話時,銀珠正好也過去。 她打了個哈欠,道:“昨晚有沒有聽到什么動靜,好像有人在打架?!?/br> 邵明姮搖頭:“是不是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