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luò)秋猶豫不決，低聲擔(dān)憂：“夫人，咱們還是快走吧，聽說他是打到京城的，萬一對您不軌……”

    明明絡(luò)秋聲音很小，但似乎仍被裴時慍聽進(jìn)了耳中，他是聲音從二樓傳下來：“唉，可別說我壞話啊?！?/br>
    絡(luò)秋沒想到被抓了個現(xiàn)行，臊得臉頰通紅。

    蘇韶棠彎腰下了馬車，沒好氣地覷了眼裴時慍：“別逗她。”

    裴時慍聳了聳肩，勾唇笑。

    只等了一會兒，蘇韶棠就上了頌雨樓二樓，裴時慍眼中含笑，親自站起身來迎她：“看，都是你喜歡吃的。”

    他當(dāng)然不知道蘇韶棠喜歡吃什么，但他記得去年他在頌雨樓都買了什么單。

    蘇韶棠掃了眼，直接坐下：“你怎么沒進(jìn)宮？”

    裴時慍挑挑眉：“我可是亂臣賊子，這種場合，怎么會需要我進(jìn)宮？”

    他說得風(fēng)輕云淡，仿若根本不在意。

    第112章

    對于裴時慍的話，蘇韶棠不置可否。

    頌雨樓的糕點在京城是一絕，蘇韶棠沒有客氣，不過出門前她才用過膳，倒也沒什么胃口。

    桌上擺了幾盤糕點，應(yīng)季的桃花糕，在蘇韶棠手邊還有一盤輔食，切得方方正正，有著股淡淡的酸香味，她一連用了三四塊。

    見狀，裴時慍不著痕跡地一怔，半晌，他臉上才重新掛了笑。

    他仿佛朝蘇韶棠看了一眼，視線稍偏下移，很久又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

    裴時慍將那盤糕點朝蘇韶棠推遠(yuǎn)了點：“此乃山楂糕，性涼，夫人少用點?！?/br>
    蘇韶棠覷向他，口中埋汰：“又要請客，還不許人多用?！?/br>
    裴時慍噎住。

    蘇韶棠松了手，懶洋洋地靠在位置上，陽光正好不刺眼，曬得人昏昏欲睡，她自覺和裴時慍不熟，不咸不淡地問：“你找我做什么？”

    她態(tài)度疏離，裴時慍看得懂，他聳肩：“再過不久，我就要離京，想起我和夫人也是相識一場，總得告別一番。”

    蘇韶棠詫異：“你要走了？”

    裴時慍：“沈玉案沒告訴你？”

    蘇韶棠才不想和他說，今日醒來后還未見到沈玉案，她朝皇宮的方向看去：“你離京一事，珺陽公主也知道？”

    裴時慍捏了塊山楂糕，扔進(jìn)口中，被酸得眉眼都皺在一起，讓人忍俊不禁，他嘖了聲，道：“和我無關(guān)?！?/br>
    他一貫愛看戲。

    珺陽公主給他提供一場好戲，他就留在京城，而現(xiàn)在這場好戲?qū)⒁淠?，他自然也就要離開了。

    而京城眾人忌憚的那紙婚約，不過是當(dāng)初崇安帝逼迫鎮(zhèn)北侯的一道計劃，裴時慍從未放在眼中過。

    聽懂了他的意思，蘇韶棠抬眸看了他一眼。

    一時無言，蘇韶棠最終只是端起杯盞，輕聲：“愿此去，一路順風(fēng)?！?/br>
    裴時慍怔住，驀然一笑，抬杯一飲而盡：“承你吉言?！?/br>
    蘇韶棠沒有再久留，她還要去侍郎府給蘇夫人慶生，轉(zhuǎn)身離開。

    她離開后，裴時慍獨坐在頌雨樓上，靜默地看著她鉆進(jìn)馬車，馬車漸行漸遠(yuǎn)，就如同他們二人一樣，從來都不是一路人。

    盤中的山楂糕只剩下一片。

    許久，裴時慍伸手，將那片山楂糕拿起放入口中，裴時慍囫圇咽下。

    仍是嘗到一腔酸澀。

    ****

    侍郎府中。

    蘇侍郎不在，府中只有女眷，蘇韶棠拎著錦盒進(jìn)來時，蘇夫人滿臉的笑，挨著她手臂坐下：“今日宮中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你還跑這一趟作甚?！?/br>
    錦盒拆開，里面是一張刺繡，由數(shù)百個福字繡成福字。

    這張刺繡是沈玉案派人尋來的，由九位多福老人繡成，所用針線錦緞都甚是名貴，最重要的是寓意極佳。

    蘇夫人翻看許久，歡喜得不離手，招來婢女將這幅刺繡掛上。

    蘇韶棠和她道：“還是沈玉案尋來的。”

    蘇夫人嗔怪她一眼：“侯爺有心了。”

    滿室的人也都不斷夸贊，蘇韶棠被夸得渾身不自在，蘇夫人笑著打斷眾人的話，等刺繡掛好，眾人安靜下來，宮中發(fā)生那么大的事情，哪怕是慶生，只要見不到蘇侍郎他們回來，府中的心都是懸著的。

    沒叫蘇韶棠擔(dān)心，蘇夫人道：“侯府中沒人，晚膳后就在府中休息吧。”

    蘇韶棠不喜歡在外面休息，聞言，只是搖頭拒絕，找了個理由：“沈玉案在宮中，也會派人回府的，我得在府中等消息。”

    她說得合情合理，蘇夫人有些惋惜，但也不再勸解。

    蘇韶棠在侍郎府用了晚膳，廚房備了長壽面，親眼見蘇夫人吃完，等熱鬧散盡，蘇韶棠才請辭離開。

    蘇夫人派人將她送到府門口。

    蘇芙和姨娘一起離開，出了正院，蘇芙忽然小聲說了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jiejie嫁人后，和府中生疏了好多?！?/br>
    那是種沒由來的直覺，府中姐妹，她最了解蘇韶棠的脾性，蘇韶棠往日嬌慣，和蘇夫人感情甚篤，也愛粘著蘇夫人。

    但嫁人后，蘇韶棠每次回侍郎府，都是在午時左右來，頂多在府中用個午膳，就匆匆離開。

    每次滿打滿算，蘇韶棠在府中都不會待超過兩個時辰。

    姨娘拍了下她的手臂，低聲道：“大小姐嫁人后，自然心思要多放在侯府。”

    蘇芙聽不得這些，她也總覺得蘇韶棠并非這個原因才不愿待在侍郎府的，要說蘇韶棠剛嫁人時，和安伯侯可不是現(xiàn)在這般親近。

    姨娘低聲囑咐：“這些話可不能在夫人面前說?！?/br>
    蘇芙翻了個白眼，嘀咕道：“我又不是傻子。”

    她忽然垂眸看了看姨娘，姨娘只生了她這么一個閨女，知道她的親事攥在夫人手中，姨娘一貫謹(jǐn)小慎微。

    蘇芙伸手摟住姨娘，低聲說：“等我以后，也將姨娘接去府中一同住?！?/br>
    就像母親一樣。

    姨娘被她逗樂，忍不住扭過頭去笑。

    ****

    蘇韶棠可不知道蘇芙對她的看法，要是知道，也只能說句小姑娘心思挺敏感。

    回了侯府，只有她一位主子。

    裴時慍要離京，態(tài)度明朗，顯然不打算再管珺陽公主，那珺陽公主就只是紙老虎，蘇韶棠已經(jīng)可以預(yù)見這次宮變的結(jié)果了。

    三日后。

    蘇韶棠剛醒來，就聽見外面?zhèn)鱽韯屿o，蘇韶棠勾頭一看，從楹窗中看見沈玉案跨步而來。

    他穿一身雪青色長袍，發(fā)帶在陽光下似乎都泛著流光，他走到了游廊之處，光影交錯間，溫潤的眉眼半隱于陰影之中，似有了幾分凌厲鋒銳。

    很快，沈玉案就跨過門檻進(jìn)來，陰影從臉側(cè)褪去，又恢復(fù)了溫雅之色。

    他見到室內(nèi)情景，顯然訝然：“夫人醒了？”

    蘇韶棠被他說得不自信，轉(zhuǎn)頭看了眼沙漏，剛好辰時。

    她輕瞪向沈玉案：“在你看來，我平日都是何時才醒？”

    沈玉案說錯了話，忙笑而不語。

    在宮中待了三日，沈玉案面有疲倦，他緩緩道：“松箐，打熱水來。”

    他這些日子都待在宮中，若不沐浴，夫人只怕不會許他沾床。

    熱水很快打來，松箐伺候他在凈房洗漱，水聲不斷，聽見動靜，絡(luò)秋和絡(luò)春這幾個小姑娘臉頰臊得通紅。

    沈玉案這一沐浴，顯然是要準(zhǔn)備休息，如此一來，蘇韶棠也不急著起來。

    蘇韶棠揮手，讓她們都退下去。

    絡(luò)秋等人忙忙退了出去。

    地上都鋪了絨毯，這是夏日，赤腳踩上去也不會很涼，蘇韶棠懶得穿鞋，就直接下了床榻。

    蘇韶棠走近凈房，她撩起了一角珠簾，凈房中煙霧繚繞，六扇屏風(fēng)被熱氣哈得全是水霧，蘇韶棠停在這里，猶豫著不想往前走了。

    凈房沒鋪地毯，紅木板被浴桶中的水濺濕。

    蘇韶棠不想踩得一腳水。

    沈玉案無意間抬頭，就見屏風(fēng)后站了一人，她剛換了衣裳，衣裳做工精美，紋繡繁復(fù)，赤紅的顏色絢麗如火，哪怕隔著屏風(fēng)也格外顯眼。

    沈玉案眼中閃過一抹笑：“夫人要進(jìn)來給我擦背？”

    松箐動作一頓，驚嘆地看著侯爺，侯爺何時都敢使喚夫人了？

    不止他，蘇韶棠也是一怔，說起來，都是沈玉案伺候她，她倒真沒給沈玉案擦過背。

    凈房中煙霧繚繞得看不清，那人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坐在浴桶中，蘇韶棠起了分興味：“也不是不行?！?/br>
    沈玉案錯愕。

    松箐不等這兩人回過神，麻溜地扔下錦帛，對蘇韶棠一躬身：“那屬下就先退下了?！?/br>
    他這一走，房間中就只剩下蘇韶棠和沈玉案兩人。

    蘇韶棠拎著裙擺，赤腳踩進(jìn)了凈房中，越過六扇屏風(fēng)，就見到凈房裸著身子的人，水滴順著理肌滴落而下，精壯的手臂橫在浴桶邊上，他肌膚冷白，被熱氣熏出一抹紅，透著些許活色生香。

    蘇韶棠呼吸輕滯了下。

    沈玉案看在眼中，沒忍住低頭笑。

    蘇韶棠倏然回神，被笑得臉頰漲紅，裙擺不慎滑落，沾到了地上的水，她惱羞成怒地埋怨道：“都怪你?！?/br>
    沈玉案含笑：“待會重新?lián)Q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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