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過的白月光來找我了 第49節(jié)
曲不詢和沈如晚沒說話,看他掰下溫柔腸斷草上半截盈盈散發(fā)光輝的部分吃了下去,手里握著另一株,身形微微一晃,便從他們眼前消失了。 仰首,漆黑一片中,一點(diǎn)微弱到幾乎不可察的光芒悄無聲息地閃動了一下,轉(zhuǎn)瞬便再也看不見了。 沈如晚和曲不詢并肩站在原地。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溫柔腸斷草?!彼鋈徽f,像是后知后覺的感慨,“闖過歸墟,卻什么也沒見到?!?/br> 上一次來,除了一腔傷心,什么也沒帶走。 曲不詢偏過頭來看她。 “那我收獲可就比你多了。”他笑了一下,像是不經(jīng)意調(diào)侃,“溫柔腸斷草,我吃過的數(shù)都數(shù)不清,倘若全都能帶出歸墟,我只怕要變成神州最有錢的修士了。” 歸墟一面靠著碎瓊里,一面則背靠雪原,一面淺一面深,碎瓊里附近天川罡風(fēng)相對稀薄,若不深入,倒也能生還,而雪原那一面深不可測,是天川罡風(fēng)的起源和歸處,終年狂風(fēng)席卷。 他墜落雪原,正正好落在歸墟最深處。 八年,他在歸墟下摸索了將將八年。 每一次絕境,都靠溫柔腸斷草掙出一線生機(jī)。 他吃到一聞見那味道就反胃。 “溫柔腸斷草只有上半部分是能入藥的。”說起溫柔腸斷草,他可以算得上是最了解的人,“味道有點(diǎn)辣,還有點(diǎn)苦,很古怪?!?/br> 沈如晚彎腰,也摘下一株溫柔腸斷草,掰下上半部分嘗了一口。 剛?cè)肟?,她就露出古怪的神情來,像是想咽而咽不下去,想吐又不好意思?/br> “習(xí)慣就好。”曲不詢失笑,“實(shí)在不喜歡就吐出來好了?!?/br> 怪是怪了點(diǎn),但也沒到難吃的地步。 沈如晚嘗過的靈植草藥數(shù)不勝數(shù),還是覺得古怪。 她強(qiáng)行咽了下去,舌尖還殘留著一點(diǎn)藥汁,微微有點(diǎn)麻,竟又覺回甘。 “這么古怪的味道,竟然叫溫柔腸斷草?!彼龜Q著眉頭。 曲不詢笑了起來,“你現(xiàn)在吃,自然只會覺得它味道古怪,頂多有些回復(fù)靈氣的功效罷了,可若是生死之際服下,便又不同了?!?/br> 沈如晚聞言,凝神看向他。 他這么說,就是曾經(jīng)在歸墟下有過生死之際服下溫柔腸斷草的經(jīng)歷了。 “有一次正好遇上天川罡風(fēng),運(yùn)氣不好,受了重傷,等風(fēng)過去,奄奄一息,去掰草根的力氣都沒了,直接一口吃下去?!鼻辉冋Z氣倒是很輕松,仿佛在說別人的事,“那時候眼冒金星,吃了溫柔腸斷草,就看見了……” 他說到這里,忽然又頓住了,看了看沈如晚,沒說話。 沈如晚微微蹙眉,不懂他什么意思,“看到什么了?” “看見了,最牽腸掛肚、朝思暮想、輾轉(zhuǎn)反側(cè)意難平的事?!鼻辉兂烈髁艘粫?,“溫柔腸斷,莫過如此。” 這話說得云山霧罩,讓人聽不明白。 往往一個人說著說著就云里霧里,只能說明他不想把話說清楚。 沈如晚看了他一會兒,冷淡地挪開目光。 曲不詢輕輕嘆了一聲。 “不是不能說?!彼f,“就是對著你,不想說傷心事。” 沈如晚似笑非笑,“油嘴滑舌倒是有一套?!?/br> 誰知道他神色惆悵又繾綣,是不是想起哪個舊情人了。 她也不想知道。 曲不詢無言凝望她半晌。 想解釋,卻又說不出。 叫他怎么開口? 氣息奄奄、神魂顛倒,幾乎要身死道銷的一刻,他看見她凝淚望著他,倏忽一滴淚落到他唇上。 他不記得他墜入歸墟前,沈如晚究竟有沒有落淚,似乎是沒有的,她對長孫寒只有恨,從來沒打過交道,又怎么會落淚? 終歸只是他如泡影一般的幻夢和妄想。 “其實(shí)不循劍就是從歸墟得來的?!彼回5亻_口。 沈如晚回頭,詫異地望向他。 曲不詢淡淡地笑了一下,心緒復(fù)雜。 靈劍不循,給他第二次生命,給他一副全新的身軀,卻唯獨(dú)沒給他一顆鮮活如新的心。 所以千瘡百孔,連著胸前猙獰劍傷,每一次跳動,都隱隱作痛。 每一次鈍痛,都連著雪原的那一眼、那一劍、那一滴可能有也可能只是幻夢浮念的頰邊淚。 “沈如晚。”他忽然叫她一聲。 “做什么?”她目光一抬。 “你最好多對我心動一點(diǎn)?!彼惠p不重地嚇唬她,“不然,我很瘋的?!?/br> “什么怪話?”她皺著眉嫌棄。 曲不詢看她好一會兒,輕聲笑了。 “是,真不像話?!彼恢菍φl說。 第45章 一聲梧葉一聲秋(一) 秋梧葉賭坊附近有一家客棧, 沾了賭坊的光,生意一直很好。 說是客棧,其實(shí)占地極大, 既有單個房間出租, 也有一整個院落租出去的, 楚瑤光早早定下了一座獨(dú)立的小院,待曲不詢和沈如晚從歸墟歸來后便能直接進(jìn)去休息。 “???這個奚訪梧怎么提了這樣的要求???”陳獻(xiàn)在門邊走來走去, “從第一桌贏到第二十桌, 向他打聽消息,竟然還得是賭神不成?他其實(shí)就是不想把消息告訴我們吧?” 在座唯一和七夜白關(guān)系不大的人就是他, 偏偏沒一個比他更急,坐在位置上各干各的。 楚瑤光微微皺起眉,有點(diǎn)不贊成地看著他, 瞟了瞟窗邊的兩人, “陳獻(xiàn),你還是先坐下來吧?別這么著急?!?/br> 陳獻(xiàn)果然站定, 但也沒坐下來。 “我沒進(jìn)過賭坊,但稍微會一點(diǎn)賭術(shù)?!彼ба勒f, “實(shí)在不行, 咱們就買通荷官,怎么也給混到最后一桌去!” 窗邊,曲不詢一直歪著頭斜斜地靠在窗框上,聽到他說這話,終于抬起頭,一點(diǎn)也不客氣, “你這出的都是什么餿主意, 坐下吧?!?/br> 陳獻(xiàn)終于坐下。 “師父, 那你說該怎么辦啊?”他委屈巴巴,“他提出的要求也太強(qiáng)人所難了,又不是每個人都會賭的,這又不是什么好事。” 曲不詢靠在窗框上,不咸不淡地哼笑,“誰告訴你,他劃下的規(guī)矩,我們就一定要遵守了?” “啊?”陳獻(xiàn)眼睛一亮,“那我們現(xiàn)在就去把他打一頓?” 曲不詢無語。 “凡事先禮后兵,在賭坊里轉(zhuǎn)幾圈試試手,多打聽點(diǎn)消息再說。賭坊本就是三教九流匯聚之地,誰告訴你這世上就只有奚訪梧一個人知道了?” 他說著說著,忽然一轉(zhuǎn)頭,“嘶”地抽了口涼氣,朝桌子對面的沈如晚看來看去,狐疑,“你是不是故意下狠手???” 沈如晚正把玩著一株溫柔腸斷草,聞言淡淡一抬眸。 桌案上,曲不詢正把手臂攤在上面,一道猙獰可怖的傷口從掌心橫跨到小臂,鮮血淋漓,把鋪在桌案上的云絲錦都染得斑斑駁駁盡是血痕。 綠絳瓊枝盤在他手臂上,開著幾朵白色的小花,一點(diǎn)點(diǎn)浸著傷口,花瓣漸漸黯淡。 “綠絳不喜歡你,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沈如晚眉眼淡淡的,卻有點(diǎn)似笑非笑的味道,“誰叫你當(dāng)時手亂動的?” 曲不詢啞然。 他手上這傷出歸墟時弄出來的,當(dāng)時遇上天川罡風(fēng),所幸并不太劇烈,他們手上有溫柔腸斷草,又各有經(jīng)驗(yàn),出來還算順利。 可就在即將離開歸墟、回到碎瓊里時,他余光瞥見沈如晚鬢邊一綹青絲飛揚(yáng),正好要卷入近在咫尺的天川罡風(fēng)中,下意識地伸手一拂—— 那一縷青絲是保住了,他也收獲了這么一道猙獰傷口。 “你是不是傻?”沈如晚和他離開歸墟后,一個勁瞪他,“頭發(fā)削去一截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長不出來了?” 曲不詢也無言。 他也不知道當(dāng)時怎么就神差鬼使地伸了手,全然出自本能,想也沒想。 沈如晚坐在對面,握著那株溫柔腸斷草,語氣冷冰冰的,“給你拔除傷口里的罡風(fēng),本來就是個精細(xì)慢工,疼就對了。既然你這么英勇,應(yīng)當(dāng)也不會忍不了這一點(diǎn)疼吧?” 曲不詢“嘶”地吸氣。 “你說我這都是為了誰?”他故作嘆息,“長得好好的頭發(fā),綠鬢如云,忽然少了一綹,多可惜???” 沈如晚冷笑,“我就不稀罕,要你來為我可惜?” 曲不詢看她笑。 “我稀罕啊?!彼f。 沈如晚緊緊抿唇。 她偏過頭去,不看他。 屋里的氣氛一時古怪,陳獻(xiàn)和楚瑤光面面相覷,一個不明所以,一個心里叫苦,只覺得自己不該在屋里,應(yīng)該在桌底。 “咳,陳獻(xiàn),我剛才在外面發(fā)現(xiàn),這里居然有賣最新的堯皇城《歸夢筆談半月摘》,你看不看?”楚瑤光偏過頭,狀若尋常地和陳獻(xiàn)閑聊。 “???這里可真是什么都有?。俊标惈I(xiàn)驚喜,“給我第三版,我最喜歡上面的‘怪味世事談’了。” 楚瑤光如言取出一份厚厚的報(bào)紙,從中抽出三張,遞給陳獻(xiàn)。 沈如晚目光落在那報(bào)紙上。 “《歸夢筆談半月摘》?”她沒聽說過,在她退隱前,從未聽說過這名字,“這是什么,很有名嗎?” 楚瑤光和陳獻(xiàn)一起抬頭看她,神情如出一轍的驚愕。 “沈前輩,你沒看過《歸夢筆談半月摘》嗎?”陳獻(xiàn)震驚地看著她。 沈如晚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