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過的白月光來找我了 第13節(jié)
“她還是個修士?”鴉道長瞳孔微縮,旋即神情冰冷,“你趕緊想個辦法,把她弄走?!?/br> 姚凜輕輕撫了撫有些蔫巴的花苞。 “你急什么?”在鴉道長冰冷的瞪視里,他輕笑一聲,“過了谷雨她就走了。東儀島這點小地方,修仙者可看不上?!?/br> * 鴉道長是沈如晚帶過悟性最差的學(xué)徒——雖然她總共也沒怎么教過別人。 她默許鴉道長跟在邊上看她布陣,先帶他按照靈氣流向分布走了一圈,再指點他在不同方位埋下對應(yīng)的材料,一步步對應(yīng),換個稍稍學(xué)過一點陣法基礎(chǔ)的人,應(yīng)當(dāng)很快就能學(xué)會她布陣的思路,下次遇到類似的情況,也能用同樣的方式思考解決方法。 ——這當(dāng)然是最理想的狀態(tài)。 沈如晚也沒指望鴉道長能做到最好,但至少應(yīng)當(dāng)能及時反應(yīng)過來她的意圖,而不是等陣法都布下了,還沒意識到這是在做什么。 她不是陣法高手,只學(xué)過基礎(chǔ)陣法,有基本的推演能力,算是入了門,能解決尋常修士遇到的大部分陣法問題。 基礎(chǔ)陣法流傳很廣,有心總能弄到一本,只要認(rèn)真學(xué)過一遍,也不至于跟不上她的思路。 鴉道長連基礎(chǔ)陣法也沒學(xué)過,就敢出來大改一地格局,典型的管殺不管埋,沈如晚一點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再分給他。 鴉道長和章家父子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她教也教過,勸也勸過,不愿再為這多余的事費一點心。 到谷雨祭祀時,她都沒再見過鴉道長。 東儀島不大,他們又都在章家下榻,一直遇不到,只能說明鴉道長在躲她。 曲不詢站在屋檐下,和她并肩看島民們?nèi)宄扇旱赝髅婵盏厣献摺?/br> 東儀島的谷雨祭祀并不排斥外人旁觀,但有些風(fēng)俗自成一體,外人擠不進(jìn)去。 獻(xiàn)上牛羊牲畜后,便是載歌載舞的狂歡。 “你就這么有自信?”他閑閑地問,“說不定是人家太忙了,根本沒空搭理你?!?/br> 沈如晚余光冷淡地瞥他一眼。 她剛才只是在他問起對鴉道長的感受時隨口說了那么一句。 她不說話,曲不詢挑眉。 “我也很忙,沒空搭理你?!彼^也不回,面無表情地說。 曲不詢微怔,旋即便是好笑。 他摸了摸鼻子,虛靠在門柱上,閑散地望著不遠(yuǎn)處島民載歌載舞,眼尾余光若有若無地掠過她,終是輕輕一喟。 “沈jiejie,原來你在這兒。”章清昱衣襟上別著一枝殷紅的朱顏花,從后面走過來,島上難得的節(jié)日,她也有點雀躍的喜氣,“今年朱顏花開得很好,大家都很感謝你呢!” 朱顏花是在谷雨前兩日齊齊盛開的,花開似火,滿花田殷紅,很美。 當(dāng)時種花人和她一起站在田埂上,連眼淚也要掉下來了。 “我種了一輩子朱顏花啊?!彼煅手?,卻不是因為痛楚而熱淚盈眶,“看到花開了,真好啊,年年看,看一輩子都是美的?!?/br> 又是一年花開。 沈如晚看著章清昱衣襟上的朱顏花,微微笑了一下,她自己衣襟上也別了一枝,也算入鄉(xiāng)隨俗地迎合島上谷雨戴花的風(fēng)俗。 “朱顏花有個別名,叫七日紅。”她從自己衣襟上取下那枝朱顏花,拈在指間,慢慢地說,“盛開時若江上云霞,殷紅似火,花期短暫,只有七日,盛放七日后便要枯萎,所以叫七日紅?!?/br> 章清昱唇邊揚(yáng)起一點淺淺的笑意。 “沈jiejie,連這個你也知道啊?”她很驚奇,“這可是東儀島附近才有的稱呼呀。” 沈如晚凝視手心里的朱顏花。 “我喜歡這個名字?!彼p聲說,微妙地笑了一下,“真巧?!?/br> 可是巧在哪里,她又不說。 沒頭沒尾的。 連章清昱也不懂她在說什么。 沈jiejie身上總有種很神秘的感覺,誰也聽不懂她話里的意思,又忍不住想探究。 可沈如晚說話,從來不在乎別人是否聽懂,又會不會回應(yīng)。 章清昱目光落在曲不詢衣襟上。 “曲大哥,你怎么沒戴朱顏花啊?”她詫異,又有點為難,“……最好還是戴一下吧?就這一天。” 島上提前一晚給所有人都發(fā)了一枝朱顏花,沈如晚和曲不詢也有。 曲不詢微怔,一摸衣襟。 “抱歉?!彼f,“出門前忘了拿,待會就回去取。” 章清昱略一點頭。 “沈jiejie,你說晚上就走,需要渡船嗎?”她給沈如晚解釋,“今天谷雨祭祀,劉伯也休息,渡船是不出船的,如果你要坐船,我提前去和劉伯說一下?!?/br> “不用那么麻煩?!鄙蛉缤砭芙^了,“難得休息一天,就讓他安安穩(wěn)穩(wěn)地休息吧?!?/br> 渡船偶爾坐坐是閑情逸致,真正出行很是麻煩,怎么比得上瞬息千里的遁法?沈如晚是想回去,沒想折騰自己。 “也好。”章清昱點點頭,抿唇微笑,“下次我再去花坊拜訪?!?/br> 曲不詢抱肘靠在門柱上,一直沒說話。 直到章清昱被人叫走,檐下又只剩他們兩人,他才忽然懶洋洋地開口,“走得這么急,一晚上都等不了,你很不喜歡東儀島啊?!?/br> 沈如晚拈著那枝朱顏花,神色淡淡。 “你說錯了?!彼f,“島本身沒有錯,只是島上的人惹人嫌?!?/br> 曲不詢假裝聽不懂。 “哦,原來你這么討厭鴉道長啊。”他恍然大悟,在沈如晚翻他白眼之前,忽而又一頓,一哂,“這可不就巧了?我也一樣?!?/br> 沈如晚終于紆尊降貴地投給他一瞥,意味莫名。 曲不詢站直,伸了個懶腰。 “還得回房間找那枝朱顏花,免得見一個人就問我一遍怎么沒戴花?!彼α艘幌拢D(zhuǎn)頭看沈如晚一眼,“走了?!?/br> 沈如晚垂眸看著手中的朱顏花。 她指尖靈氣微運(yùn),注入那花枝中。 綠芽新蕊,并蒂含苞,一念花發(fā)。 從那一枝朱顏花上,竟又斜斜地生出一枝新蕊來。 殷紅似火,雙生競艷。 她抬眸,拈著雙蕊并蒂的朱顏花,伸到他面前。 曲不詢微怔,不由朝她望去。 天光如水,映在她頰邊,眉眼淡淡,冰魂雪魄。 她沒什么表情,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他和她對視片刻,忽而一笑,伸手從那花枝上擷下一朵。 “謝了?!彼f。 沈如晚收回手,重新把那枝朱顏花別在衣襟上。 目光放遠(yuǎn),不遠(yuǎn)處,歌舞歡聲。 曲不詢拈著花枝,半晌沒動。 檐下靜謐,誰也沒說話。 第13章 枕函敲破漏聲殘(一) 從東儀島回臨鄔城后,沈如晚的生活又回歸了從前那種想怎么過就怎么過,有時十天半個月都不想見人的日子。 在周圍街坊的傳聞里,沈氏花坊的沈姑娘是個怪人。 有幾分奇異手段、十二分怪人的脾氣,美是美得如畫卷里走出來的一般,可偏偏那個性格又冷冷淡淡的,掃你一眼,仿佛能把人稱斤論兩全都看透,叫人怎么也親近不起來。 更奇異的是,明明周圍街坊都能看到,沈氏花坊平日里沒什么客人,門庭冷清,沈如晚還經(jīng)常連門都不開,可這花坊在臨鄔城里開了好些年,一點也沒見沈如晚有哪天拮據(jù)度日。 也不是沒有人對她起歪心歹意過,但往往還沒到出手,自己就先大禍臨頭,十年如一日,沈氏花坊安安穩(wěn)穩(wěn),歹人倒是栽了一批又一批。 敬而遠(yuǎn)之,沒事可以聊兩句閑篇,但絕不多嘴,這成了周圍街坊和沈如晚打交道時的共識。 這樣的日子雖然很蹉跎,但也確實是很舒坦的。 沈如晚睡到日上三竿,醒來也懶懶的,推開窗,坐在妝臺旁慢慢地梳著頭發(fā)。 其實她不一定需要睡眠,對于修士來說,越是修為高深,所需的睡眠時間便越短,以沈如晚現(xiàn)在的修為,就算一旬只睡一晚也無所謂。 但到了她這個層次,進(jìn)益不是靠苦熬時間就能實現(xiàn)的,要靠機(jī)緣和悟性。 從前還在蓬山的時候,她比誰都想提升修為,連睡眠時間也要縮短,省出更多時間打坐修煉,甚至還無比羨慕修為高的修士——不是羨慕他們修為高,而是羨慕他們不用花很長時間睡覺,可以省下更多時間來修練。 七姐沈晴諳總是對她咬牙切齒,想不通這世上怎么會有她沈如晚這種從不偷懶、滿心滿眼全是修練的人。 “你自己聽聽你這是人說的話嗎?” 現(xiàn)在想想,那時她確實有種狂熱的修練熱情,把其他一切欲望都擠壓,連她自己回想都驚訝,無怪乎沈晴諳總是對她皺眉。 可是沈晴諳永遠(yuǎn)不會明白,那時她有多害怕。 沈如晚幼年時,父母便意外身故,她在長陵沈氏長大。 她姓沈,但不是沈氏的嫡系主支,沒太多親近親眷,是沈氏按照族內(nèi)的慣例,挑了一戶從未打過交道的族親收養(yǎng)照顧她。 養(yǎng)父養(yǎng)母和她的父母甚至連一面都沒見過,養(yǎng)她也不是出于同情,而是家里也有兩個孩子,日子拮據(jù),收養(yǎng)她能得到沈氏補(bǔ)貼的錢,勻一勻,自家孩子的日子便好過了。 剛被收養(yǎng)的時候,沈如晚不知道這回事,養(yǎng)兄明里暗里擠兌她是來家里吃白飯的,嚇唬她不聽他的話就讓養(yǎng)父母把她趕走,她每天晚上躺在硬梆梆的床榻上都翻來覆去地?fù)?dān)心明天會不會被趕走。 后來她長大了一點,知道這幾年真正養(yǎng)她的不是養(yǎng)父母,而是沈氏宗族。 她沒去和人哭訴,只是把一切都記在心里,卯足了勁修練,抓住一切機(jī)會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