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這些錢有什么問題嗎，為什么他不能拿啊？

    許明成面對著兒子的目光，不自在地輕咳了兩聲，“咳咳，淙哥兒，今年的銀票先給爹，明年的再給你?！?/br>
    許淙：“……？”

    等等！

    渣爹不會是想要跟他借錢吧？

    許淙疑惑問道：“爹，你的意思是我的這五百兩，是要先借給你使嗎？明年等新的送來了，再補回給我？”

    許明成淡淡地嗯了一聲。

    許淙：“……”

    他沒忍住看了渣爹好幾眼，心想真是難得啊，渣爹居然開口朝他借錢。

    不過他仔細想了想覺得也不奇怪，因為這次到京城來渣爹很明顯是想要換一個比恭州知州更好的位置的。這種事情，總不能空口白牙地說我想去哪里哪里做官，然后就能去的，少不了得走走關(guān)系。

    但是……

    這可是渣爹啊！

    那個每年不但要分走他一半的稿費，還連石頭他爹給了二三十兩竹塊席分成都不放過的渣爹啊！

    所以許淙眼珠子一轉(zhuǎn)，就朝許明成伸出了一只已經(jīng)初顯修長的手，得意道：“好啊，九出十三歸！”

    第92章

    “哎呦！”

    話剛說完的許淙手一痛,連忙收回來甩了甩，生氣道：“爹你怎么打人？！”

    “打的就是你！”

    許明成板著臉，“什么九出十三歸,你這是打哪兒聽來的胡話？！你許夫子、趙夫子、孫夫子、亦或者是你老師,還是爹我們幾個哪個教你的？”

    許淙一滯。

    這話當(dāng)然沒有人教,是他以前到外面玩的時候路過某個當(dāng)鋪，聽從里面出來的人說的。說這話的人苦著臉，然后許淙才知道世界上竟然還有這種算法。

    借十兩銀子,但是手續(xù)費要先收走一兩,只給你九兩。三個月后九兩就變成了十三兩,如果還不回來,那利息就往上滾,時間長了九兩就是滾成一百兩也不稀奇。

    這就是‘九出十三歸’。

    當(dāng)時許淙對這個算法印象深刻，所以就記下來了，現(xiàn)在渣爹一問,他老老實實地回答。然后好奇詢問：“爹,當(dāng)鋪的人為什么會收這么多啊，朝廷都不管的嗎？”

    許明成見他只是聽別人說的,便也耐心解釋起來。

    “這已經(jīng)是管過了的。”

    “前朝的人放貸,叫做’羊羔兒錢’，意思就是借了一筆錢出去得還兩筆，就猶如母羊生了小羊，一筆出兩筆入?！?/br>
    “后來本朝新立，鑒于此便規(guī)定凡私放錢債及典當(dāng)財物,每月取利并不得過三分。年月雖多,不過一本一利。違者,笞四十,以余利計贓，重者，坐贓論，罪止杖一百?！?/br>
    “但有那黑心的，自然是想盡了辦法，借十兩只給九兩，并且每月一簽，即便是苦主告到臬司衙門，但因已簽字畫押，其他人也沒奈何?！?/br>
    原來是這樣?。?/br>
    許淙明白了。

    有些人真是為了錢，什么法子都能想得出來。

    不過既然提起了這個，他又想起了自己要在京城買座宅子的愿望，于是便道：“爹，京城的房子，怎么賣??？多少錢一座？”

    許明成詫異，“你問這個做什么？”

    許淙表情認(rèn)真：“我想買！”

    “這樣以后我們家再來京城，就不用借住在別人家里了?！?/br>
    許明成：“……”

    他還真的認(rèn)真思考起來，然后問道：“你現(xiàn)在有多少銀子？”

    許淙回答：“一千兩，不對，很快就要變成一千一百兩了！”既然渣爹借走了自己的五百兩，那么賣版權(quán)的錢當(dāng)然是不分給他的。

    應(yīng)該不用分吧？

    許淙頓時就狐疑地看向許明成，“爹，你的錢夠用了嗎？不夠我還可以再借你點，不用利息哦！”

    他剛剛說九出十三歸其實只是開玩笑而已，真的要跟渣爹受利息，怕是會被打，聰明的淙淙當(dāng)然不會做這樣的事。

    許明成：“……夠了?！?/br>
    這臭小子！

    他沒好氣道：“京城的宅子，也不是想買就能買的，以前我們家在京城的時候，賃的是朝廷的宅子，我讓你橋叔去問問?！?/br>
    “不過一千兩，也買不到什么像樣的?！?/br>
    買不到像樣的啊……

    這個許淙還真的猶豫了一下，不過他想了想覺得自己短時間內(nèi)也花不了什么錢，而且錢放在那里也不會生小錢，不如拿出來用掉。

    所以點頭，“那先看看，有好的就買?！?/br>
    這天回去，許明成把匣子往金氏面前一放，然后道：“銀子已從祥云書坊那邊先支來了，你這里還有多少，一并給我吧?！?/br>
    金氏先數(shù)了數(shù)，然后驚訝：“這么多？老爺你支的是今年的嗎？”她記得去年才不過七百多兩的，沒想到今年漲了這么多。

    “今年賣得好?！?/br>
    許明成解釋了一句，“淙哥兒去年給的那什么合集的主意，讓祥云書坊大賺了一筆，分給淙哥兒的自然就多了?！?/br>
    “再加上他考完院試之后還一連畫了兩本，那什么《竹精傳記》比之前那本火，尤其中了那些年輕人的喜好，所以賣得就好了些。一千兩只是暫估的數(shù)，等過兩個月算出來，沒準(zhǔn)還能更多些?！?/br>
    “淙哥兒這孩子，也真是出息了，將來我們也不用擔(dān)心他不能養(yǎng)家糊口?！?/br>
    說到此處，許明成還有些感慨。

    他辛苦一年也不過拿一千兩左右的俸祿，即便再加上衙門的那份，也只多了幾百兩，畢竟衙門也不僅僅只有他一個人，而且底下人的孝敬，除了衙門里面的人要分之外，每年還要往京城送。

    最要緊的是這些銀錢和貼補，還要用來養(yǎng)隨從、幕僚等等，實際上用來養(yǎng)家糊口的銀錢并沒有那么多。遇上年節(jié)需要往下賞賜的時候，往往還要把朝廷發(fā)下來的布料、茶葉等物轉(zhuǎn)手賣出。

    所以日子雖說不上緊繃，但也沒有想象中的寬裕。

    他這樣還算好的。

    因為他不愛古物、也不喜書畫，更沒有什么狎妓的‘雅好’，再加上又是家中獨子，不用供養(yǎng)兄弟子侄，所以俸祿大半都能交給金氏安排。他的有些同僚就不行了，嚴(yán)重的還要妻子變賣嫁妝、做繡活維持。

    但他也就比旁人好一些罷了，就比如這一次吧，他想買些貴重的東西送給上官們打點，就相形見絀。若不是有淙哥兒這邊的銀子，恐怕還真的得動用金氏的嫁妝，那就讓人無奈了。

    所以現(xiàn)在看到兒子不過隨手畫了兩本畫冊，便能入賬一千兩，他高興的同時也心情復(fù)雜，有那么一瞬間竟然覺得自己做官，真是做到狗肚子里去了。

    淙哥兒今年不過十歲而已。

    好在轉(zhuǎn)瞬之間，這樣的想法就被他壓下去了。畢竟淙哥兒的畫冊能從祥云書坊處拿到這樣多的分潤，和他這個做爹的是分不開的，若不是有這樣的出身，淙哥兒早就被人吞到肚子里去了，就是被關(guān)起來日夜作畫也不稀奇。

    畢竟沒有鄒東家，還會有王東家、張東家等等，自古以來，但凡小兒持金過鬧市，就沒有什么好下場。

    正想著，金氏也把家里剩下的銀票拿了過來，“老爺，公中還有五百兩，先頭在廬州的時候拿了些來買地，來到京城之后又用了些?！?/br>
    “你看看夠不夠，若是不夠我這兒還有。”

    許明成想了想，“夠了。”

    “也就送云閣老、岳父，還有吏部的幾位大人而已，估計還用不上這么多。今日淙哥兒得了云閣老親眼，我們?nèi)羰撬吞F重的東西，反而不美?！?/br>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他此前只是臨時上任的恭州知州，雖然在任上做得不錯，但他若想要跳過知州這一段直升知府，那么不走動一番是不行的。不然以后的近十年時間，恐怕還得在五六品上蹉跎，而等到他五六十歲，又哪有什么前程可言？

    對此，許明成看得很明白。

    金侍郎也是明白的，所以他到京城的這些日子，這位岳父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讓他走動一番，莫要失了時機。

    現(xiàn)在看到桌上擺著的銀票，他突然笑了，“你知道今天淙哥兒跟我說什么了嗎？那小子說他現(xiàn)在有一千兩銀子，所以要在京城買宅子?！?/br>
    “如此一家人下次進京的時候，就不用借住在別人家了?！?/br>
    “口氣不小！”

    金氏聞言，也愣了一下，猶豫道：“那要不要讓淙哥兒買?。俊?/br>
    她仔細想了想，“買下之后照看方面倒是不用擔(dān)心，可以先賃出去，一年也能收個百八十兩，倒是比把銀子在家里放著要劃算些，這個我可以托大姐先照應(yīng)著，她嫁的是侯府，雖然不是長孫媳婦，但也不比尋常人家。”

    至于讓金家照應(yīng)，她提都沒提，畢竟有金夫人在，托了誰都不好，而且比起其他人她更相信從小就很照顧自己的大姐。

    “就讓他買吧?！?/br>
    許明成點頭，“不過父母在，無恒產(chǎn)，屋子不比田地，田地掛在他的名下能夠免稅銀，但屋子卻不行。所以買了之后就先記在我這兒，等他成親后再給他媳婦打理。買了也好，這樣他將來科舉、成親都有房子住?！?/br>
    說到這里，他還搖頭，“一千兩，左右也買不了什么大的宅子。讓他花出去也好，免得整日里琢磨什么‘九出十三歸’，聽著就讓人生氣?！?/br>
    金氏正想問什么‘九出十三歸’，就聽到許明成道?！皩α?，淙哥兒之前畫的那本考科舉的畫冊，有戲班子想買了去排一出關(guān)于科舉的戲?；貋淼臅r候鄒東家派人來說那班主同意了，三本一百兩銀，。”

    “我覺得挺好的，就答應(yīng)下來，估計他們過年的時候就能排出個大樣兒來，到時候就請進來演一場，也讓娘高興高興?！?/br>
    “屆時你跟岳母和你大嫂她們商量一下?！?/br>
    畢竟是借住在金家，想要請戲班子入府還是得主人家同意的，所以許明成才有此一說。

    金氏一喜，“淙哥兒的畫冊，要排戲了？”

    相比起許明成對戲曲的不感興趣，許淙的不懂，金氏因為身處內(nèi)宅，從小沒有什么能聽的能看的，所以對此就比較感興趣。

    她感嘆道：“上回家里聽?wèi)?，還是祖母尚在的時候，后來因為父親和母親對此都不在意，就再也沒聽過了?！?/br>
    “沒想到淙哥兒的畫冊竟能排戲?！?/br>
    想到這里，哪怕還沒看到那出戲呢，金氏就已經(jīng)高興了，“娘知道了肯定歡喜得很，到時候我們把戲班子請進來，除了淙哥兒的這一出外，還要讓他們上兩折熱鬧的才好，過年了就要熱熱鬧鬧的?！?/br>
    這些都是小事，許明成沒有意見，“這事你做主就是了?！?/br>
    第93章

    許明成和金氏商量事情的時候,許淙在數(shù)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