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須啼 第10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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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觀剛解了夾紗外裳,正要喝茶,猛聽得妻子這樣問:“沒遇見?” 他托起茶盞飲上一口:“哪怕沒遇見,我也會娶你為妻的。” 阿寶怔住了。 第94章 病逝 嫁娶不須啼 懷愫 三朝回門。 林家早早就預備接女兒歸寧, 陶英紅主事,李金蟬給她打下手。 府里內(nèi)外貼的喜字,掛的紅綢都要滿一個月再摘下。下人們的新衣新鞋新腰帶, 也都換過一身, 得叫裴家跟來的人瞧著與成婚那天不同。 灶上娘子自打昨兒起,就在灶上忙碌著。 花糕喜餅從外頭鋪子里定了送來, 灶上就安心做頓姑娘愛吃的飯菜。 陶英紅親自下廚, 做了好幾道崇州小菜, 紅油豬耳朵, 紅油豬頭rou,再燉上壇子rou。 “拌的菜得多做些, 姑娘走的時候給她帶了去?!碧沼⒓t就怕阿寶在裴家吃不習慣,雖帶了灶上娘子去,可新媳婦進門,總得拘束一段日子。 是不是真能跟著姑爺去國子監(jiān), 還得看家里的長輩, 裴三夫人自己也是兒媳婦,頭上還有婆婆在呢。 灶上娘子又洗又切又剁,還問:“這一桌都這么葷,要不要拌點時鮮的素菜?” 陶英紅這才想起來, 倒把姑爺給忘了:“對對對, 挑幾個時令的,炒枸杞芽,香椿芽炒雞蛋,再買條鯚魚來?!?/br> 到回門這天, 林大有請了假在家中等著。 陶英紅也難得請了梳頭娘子來, 換上新衣在家中等待。李金蟬見她時不時伸伸脖子, 笑著對她道:“這會兒時辰還早,姑娘過來也得先拜那邊的長輩,沒那么快?!?/br> 李金蟬學了半年多管家,先還面嫩,只敢跟在陶英紅和阿寶身后。 等放她管過幾次事,慢慢的倒也練出來了,膽子大了許多,還能跟陶英紅玩笑上幾句:“我已經(jīng)派人到巷子口守著了,一瞧見裴家的馬車,就趕緊來報?!?/br> 話音還沒落,小廝便來報了:“馬車到巷口了。” 陶英紅倏地立起來,急巴巴想去門口迎,走了兩步又坐下,派兒子去:“阿征,你去接你meimei?!?/br> 韓征今兒該當值的,陶英紅早十來天算過日子,讓他調(diào)班:“你meimei歸寧,咱們家也就這幾個人,你得給她撐場面?!?/br> 韓征哪會不知這個道理:“我心里算著呢,這不還有十來天嘛?!本退?,這么著急,恨不得把什么都安排妥當。 他也換了一身新衣,聽見他娘吩咐,幾步往外頭去,在大門口接到了下車的阿寶。 車簾子一掀起來,阿寶急不可待跳下來:“阿兄!我回來了!” 韓征帶著笑意皺眉搖頭:“都嫁了人了,也不知穩(wěn)重些?!彼汕埔娏?,裴觀伸手想扶的,還沒托住,她就跳下來了。 阿寶沖著韓征吐吐舌頭:“爹呢?紅姨呢?都在嗎?” 韓征一看meimei這樣子,就知這三天在裴家過得不錯,他伸手拍一下裴觀的肩,勾住他道:“走,里頭喝酒去?!?/br> 裴觀進門先行禮,還沒同阿寶說話,就見妻子被姨母拉到后院去了。 知道她們是有私房話說,也猜到會問些什么,但這個,他并不擔心。 阿寶進了屋便左看右看,才剛在裴家的床上睡了幾夜,這屋子里味兒都淡了:“還是我這兒舒坦?!?/br> 沒那么雙眼睛盯著,院子里也沒那么多走動。 陶英紅輕拍她一下:“那自然了,當姑娘怎么著也比當人媳婦要自在呀?!崩^阿寶的手,“姑爺待你好不好?” 阿寶就猜到她要問這一句了,跟夢里的紅姨問的一模一樣。 但她跟夢里的阿寶不同,她說的真心實意:“好啊,阿爹說了,他要是待我不好,就叫我回家來!” 陶英紅哪里知道成婚前一日,姐夫會對阿寶說這些:“胡說!這……”可她也舍不得阿寶受委屈,“這話你可不能說出來?!?/br> “我知道!”阿寶打開點心盒子,拿出塊桃酥,她人雖嫁了,屋里的東西連點心,都跟她在時一樣。 “金蟬派了豆角給你看屋子,還把你常吃的點心都備齊了,都是新鮮的,你看這江米果子都是今兒新炸的。” 江米果是螺兒愛吃,阿寶隨手把點心盒交給戥子,讓她分給螺兒。 陶英紅上上下下看過阿寶,看她面上紅潤有光,心里微微點頭,又問她:“裴家那些親戚你都見了罷?好相處嗎?” “都還成,也就是認親那天見了一面,裴家在京城的幾房人家不是一個娘生的,不怎么親熱?!卑氄f完,眼見她姨又要上手,“我是在咱們家里才這么說?!?/br> “你知道就好!”陶英紅戳她一下額頭,“那也好,既不是嫡親的,你也能松快些?!?/br> 裴觀被林大有跟韓征壓著,大清早就喝起酒來,幸好在車上他吃塊軟糕填肚子,不是空腹飲酒。 林大有有正事要說:“我估摸著,再有幾日我的調(diào)令就要下來了?!?/br> “是行太仆寺?” 景元帝要設(shè)立行太仆寺的事,朝中已經(jīng)議論了多日。 “是,只還不知會將我調(diào)往何處。”一旦離京,再回來便難了,林大有也已經(jīng)與柳文瀾商議過,他愿意跟著一同上任。 雖是外調(diào),卻是掌一地馬政。品階雖不升,可手中實權(quán)更多,其實就是升官了。 跟著景元帝從崇州打出來的老部下們,除了已經(jīng)封上侯爵的那些,如今林大有也能排得上號了。 “陛下要養(yǎng)這么多軍馬,是有作戰(zhàn)的打算?”韓征問道 “北邊不安定,只怕陛下是想緩過民生再戰(zhàn)?!辈艅偟么笪?,幾年征戰(zhàn)耗空了國力,待休養(yǎng)過后,陛下便會往北進軍。 上輩子,韓征便是跟隨陛下北上,立功升遷的。 韓征聽裴觀如此說,心里有了打算,他想請個人來教他識字讀書。原來是耽誤了,也不知這些事要緊,經(jīng)過戰(zhàn)事,便明白打仗不能只是一味靠悍勇。 林大有對女婿說這些,倒不是要他出什么主意,他是要離開京城,放心不下阿寶。 “岳父大人請放心,我不會讓阿寶受一點委屈的?!?/br> 林大有方才瞧見女兒那活蹦亂跳的樣子,安心了一半:“我也不擔心,就算阿寶舍不得打你,還有她哥在呢。” 韓征笑呵呵看了裴觀一眼:“莫慌?!?/br> 內(nèi)院的阿寶也知道了爹要外任的事:“什么時候知道的?怎不早點告訴我?” “這還能怎么早,你出嫁之前就有風聲了,昨兒你阿兄回來說的。”陶英紅摸摸阿寶的頭發(fā),“好在是你出了嫁才調(diào)任的,要不然你爹都不能瞧著你出門。” 阿寶悶悶,她還想往后能?;丶襾淼?,阿爹這一走…… “早知道,我就不嫁人了?!表樧煺f出來,又挨了一下。 “你要想家了,我還在呢?!碧沼⒓t打她一下,又摟住她,“不怕,你又不是娘家沒人?!毕胂肱嵊^是國子監(jiān)博士,縱是升也還在國子監(jiān),這輩子都在京城里,她能看得見摸得著。 “對了,過幾日我要替你阿兄相看去了?!?/br> “真的呀?是哪家的姑娘?什么模樣什么性情?” “還沒看呢,也得兩邊都瞧中了,才好說別的?!?/br> 阿寶細細看紅姨的臉,越看越高興,紅姨臉色這么好,半點也沒有夢里的紅姨那憔悴的模樣:“對了,我?guī)Я思t參回來,往后隔幾日給您送,您可記著要吃?!?/br> “吃著呢,你哥每天都問的?!庇羞@兩個孩子,她可得把身子調(diào)理好了,還得看著阿寶生兒育女,她還要當姨婆呢。 既回了自己家,阿寶便放開了吃,辣rou就是更香些。 陶英紅看著她不知愁的模樣,不住給她添菜:“這個我給你盛了一小甕,你回去的時候帶上,口里沒味吃這個最香?!?/br> 戥子忍不住道:“紅姨,她這幾天可沒少吃好東西,也就是裝樣子哄你呢?!?/br> 把成親當天晚上就吃酒煎羊rou的事說了:“姑爺專點了烤羊肋送來,如今裴府的大廚房里都知道姑娘愛吃rou,連早上也離不了rou?!?/br> 阿寶裝模作樣瞪了戥子一眼,又挾上一塊豬頭rou:“我呀,絕不虧著自己的嘴?!?/br> 這話才說完,剛到熄燈的時候,阿寶跟裴觀正預備歇下。 裴家來人了,滿面惶急之色。林府下人一瞧,將他領(lǐng)到了垂花門邊,院中點起燈火,著小丫頭去拍門。 裴觀披衣起身,走到院中,隔著垂花門問:“何事?” 阿寶也坐起來了,握著裙帶子,臉色紅潮未褪,心里猜測難道是祖父…… “老太爺不大好,吩咐咱們趕緊請六少爺回去?!?/br> 前世今生,皆是如此。 裴觀沉聲道:“知道了。”他轉(zhuǎn)身回屋,換衣束發(fā)。 看著燭火下阿寶潤潔的臉,寬慰她道:“無事的,你莫怕,你睡罷,明兒再回來。我會跟岳父告罪一聲。” 阿寶嚅嚅:“我還是跟你回去罷?!?/br> 裴觀看了她一眼,到底不忍心:“沒事,你歇著?!?/br> 他很快換上衣裳出門去,本來屋中無人值夜,聽見動靜都起來了。 戥子正在說:“不會是……那也太……”太不吉利了。 燕草已經(jīng)在安排:“庫中有幾批白布的,家里沒帶走的舊衣先找?guī)准貎舻某鰜?,姑娘……要真是。?/br> “我知道,要真的不好,那也沒法子?!卑氁膊辉偬闪?,“咱們還是得回去,找件素凈的衣裳來。” 幾個丫頭一齊動手,很快找了件淺水碧的春衫,又替她重新挽好頭發(fā)。 韓家人聽見動靜打開月洞門過來,陶英紅道:“怎么偏偏這么個日子?!?/br> 可還是套上車,由韓征把阿寶送了回去。 玉華堂外站滿了人,正是玉蘭花開的時候,靜夜之中花盞如玉。 四房五房站在一塊,大夫人與三夫人站在一塊,裴珠站在嫡母身后。 裴三夫人眼見兒子回來,兒媳婦卻沒跟著,心知兒子是心疼妻子,回門當天就出這種事,說出去不好聽。 可這回不比先前。 老太爺這回是當真兇險,一口痰卡住了出不來,夜里咳不出聲,是碰倒了東西才驚動了下人。 要是老太爺真的沒了,阿寶只怕要一直被四房五房說嘴。 正這么想,阿寶悄悄站到裴三夫人身后:“母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