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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京城都在逼我們成婚 第80節(jié)

    一城池的血……

    這群盛氣凌人的狗東西,他也不看看此時身在何處。

    姜大人氣得七竅生煙,裴安卻似是被這話唬到了,抬頭問北人頭目,“那你們說想要怎么辦。”

    “殺人償命,縱火者五馬分尸不為過,至于死去的三百余百人,那就看裴大人如何讓我們平息怒氣了?!?/br>
    裴安一笑,“意思是人得殺,我南國該給的還是得給?”

    頭目諷刺地道,“裴大人是個爽快人。”

    “給什么呢?”裴安手指轉(zhuǎn)了一下桌上的木錘,回頭看向已雙目通紅的知府,詢問道,“要不送點銀子?”說完,他沒理會知府抽搐的眼角,思索了一陣,又道,“算了,知府也沒幾個銀子拿得出來,還是給人吧,一千個婦孺他們嫌不夠,那就再給,在場的南人,有沒有主動愿意為國奉獻的,站出來,記個名兒,事后補貼一兩銀子?!?/br>
    一兩銀子,還不如倒賣的值錢。

    自從同北人議和之后,世人見過南國的窩囊,可沒見過窩囊成這樣的。

    知道北人暗里倒賣婦孺,本就讓南了積了怨憤,如今裴安的一把火,徹底地點了起來,就算上頭的人想要息事寧人,刀子落在了自個兒頭上,南國的老百姓也不干了。

    一南國人怒憤地哀嘆道,“哀哉!我南國子民,忍氣吞聲,換來的是什么?弱rou強食,從古至今可從有過示弱能買來的安寧,一味的退讓,忍到今日,竟然要以賣我百姓來穩(wěn)固疆土,荒謬、荒唐至極!”

    有了第一個人站出來,后面的人跟著蜂擁而至,聲音此起披伏,“覆巢之下,豈有完卵,橫豎是一條命,我等還有何所懼!”

    “北人狼子野心,這些年在我江陵橫行霸道,占我地盤,奪我生路,一日比一日猖狂,今日更是當街搶人,倒賣起了婦孺,讓我等痛失至親,歸根結(jié)底,是我家國不強,官員不作為,睜一只眼閉一只,任由外族欺凌,我等出生在此,再不濟此地也是我等家國,我認!可要我這般侮辱致死,倒不如這條命不要了,也不在乎多活一日,今兒我便同你們北人拼了……”

    “拼了!殺了北人!”

    “北人滾出江陵?!?/br>
    “天殺的,你們還我兒,還我孩子他娘!”

    身在這樣的家國,裴安無比清楚如何激怒民眾,命是自己的,自己都不知道知道防護,甭想指望別人。

    北人在江陵有七八千,南人有十來萬,今日北人來了一千人,南人便能來兩千人,三千人……

    平日里南人忍讓,那是因為知道忍一時之氣,能保全家安寧,一旦底線被踩,光腳不怕穿鞋的,人要豁起命來,不容小窺。

    眼見南人同北人廝打了起來,場面不可收拾,知府急得跳腳,“裴大人,亂了!你這不是在幫卑職,是在要卑職的命啊。”

    裴安起身,提步往知府內(nèi)走去,聲音平淡,“這不挺好的嗎,百姓動亂同北人滋事,與知府無關(guān),與皇室宗親和朝廷命官也無關(guān),姜大人放心,圣上追究不到你頭上。”

    南北兩國百姓一鬧起來,趙炎便拉著邢風躲在了衛(wèi)銘的身后,見裴安成功挑起事端拍屁股走人,兩人跟著擠進了知府。

    姜大人哪能罷休,這打起來,追究還是他知府的事,緊追著三人追了一段,追到了前院的廊下,突然駐步,高聲喚道,“裴大人。”

    那一聲語氣激動,還帶了一些憤慨,裴安不由停下了腳步,身后的趙炎和邢風也回了頭。

    姜大人立在長廊入口,腰桿子比起往日挺拔了幾分,似是忍無可忍,再也不想同他這般周旋下來,朗聲道,“裴大人當真能對這樣的天下,視而不見?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南國被侵占,百姓被欺壓,婦孺被欺凌而無動于衷?當年那個七歲作詩,句句佑我南國的少年才俊,當真就不存在了?”

    十幾年前,他曾目睹過他作的那一首愛國的詩詞,被世人贊為奇才,多少人夸他是將來的國之棟梁。

    他不相信,一個人即便有了變化,可骨子長在那兒,根變不了。

    裴安立在圓柱的陰影里,陽光照不到他身上,他眸子抬起頭,看著遠處刺眼的光線,有瞬間的失神,陳芝麻爛谷子的事,虧得他姜兆還記得,如此一回想,那段風光瀟灑不諳世事的歲月,竟離自己如此遙遠了。

    裴安腳步忘了挪動。

    姜大人繼續(xù)道,“令尊裴國公,曾經(jīng)臨安的節(jié)度使,我南國的大英雄,一生心懷天下,當年先帝被殺,各地節(jié)度使蠢蠢欲動,紛紛起兵,欲要圈地稱帝,只有裴國公惦記著天下蒼生,無私接回圣上,將其安置在了臨安,為此天下安定了十幾年,虎父無犬子,卑職不信裴大人心中,當真沒有我南國的黎民百姓?!?/br>
    裴國公鼎鼎大名,倒是誰都認識。

    為國為民無私奉獻確實不假,但要稱他為大英雄,裴安認為有點牽強,自己的妻子,家人都沒能保護住,最后還死得那般窩囊,實在算不上什么英雄。

    自己也一樣,連自己的母親都遭人侮辱了,有何本事去護南國的百姓,南國的婦孺。

    他從未給過任何人希望,這番寄厚望于他,著實讓人慚愧,裴安退了一步,對上姜大人期待的目光,抱歉地一笑,“姜大人若是有什么想法,今兒寫個折子,明日我?guī)Щ厝シA奏圣上?”

    他說完,沒再去看姜大人頹敗的神色,轉(zhuǎn)過身,頭也沒回。

    趙炎愣了好一陣,才反應(yīng)過來,忙追上去,“裴兄,你明日要走?我可有好些事要同你說,誒,你等等我……”

    —

    知府門口動亂的那陣,蕓娘已經(jīng)不在城內(nèi)。

    午飯后她被姜夫人叫去了王家老宅,王荊陪著一道,姜夫人倒是沒有誆騙她,一到老宅,蕓娘便看到了門前的一匹靈馬。

    同人一樣,好些年不見,閃電明顯老了許多。

    當年幾乎是它和母親陪著她度過了整個童年,如今母親走了,只剩下了它一個,像是多年未見的親人,蕓娘鼻頭驀然一酸,緩緩地走過去,伸手摸了摸它的臉,輕聲喚道,“閃電?!?/br>
    隔了這么多年,到底是還記得,閃電仰天長嘶了一聲,低下頭不斷地去蹭她的掌心。

    這馬兒極有靈性,當初王夫人派人送回來時,它哪兒都不去,只愿意呆在王家老宅。

    姜夫人立在一旁,嘆息道,“閃電已經(jīng)在這兒等了四五年了,一直不見你母親,郁郁寡歡,加之上了年紀,已不如當年能跑??神R不跑,很容易得病,你姨父時不時讓他馱一些糧食去城外,不趕路,來回兩日,也不是什么累活兒,它倒也愿意?!?/br>
    蕓娘聽著,心疼地抱了抱它的頭,哽了一下道,“別等了,母親來不了了,我來了?!?/br>
    一人一馬,隔了五六年才相見,見面時,早已物是人非。

    蕓娘抱了它一會兒,待情緒緩了下來,才牽住它的韁繩,“閃電,還能載得動我嗎?”

    閃電仿佛聽懂了,蹄子原地開始打轉(zhuǎn),朝她噴著氣息。

    蕓娘小心翼翼地翻上馬背,本想它讓在院子里走上兩圈便罷了,誰知一坐上去,閃電似是想向她證明自己還行,馬蹄子一揚,突然沖著門外跑了出去。

    王荊趕緊上馬追上。

    蕓娘不知道它要帶自己去哪兒,只見它沿著街巷,一路往城門外跑去,也沒阻止,它一向有靈性,一定是想帶她去它經(jīng)常去的地方。

    王荊起初還擔心它亂跑,見其熟門熟路地穿過街巷,多半也知道它要去哪兒,便也放下心來,跟在了身后。

    蕓娘剛來江陵那日,便被北人的囂張敗了印象,昨兒姜夫人拉著她去了一趟酒樓,她也提不起什么興趣,不太想出來,這會子被閃電托在馬背上,倒是將江陵的街頭大致打探了一番,一如既往的熱鬧。

    從臨安出來,她經(jīng)過的每一個座城池,幾乎都很熱鬧,可那熱鬧的背后,堆砌的卻是無數(shù)百姓的血淚。

    像是立著的一塊盾牌,前面圍起來的部分華麗無比,歌舞升平,背后藏起來的地方,一片廢墟,苦難無窮。

    裴安說,他想要的只是臨安。

    若他成功了,這天下將來又該是誰做主,這兩日她一直在想,但想不出來。

    走了這一路,她倒是真心希望能出一個帶著南國走出泥潭的明君。能保護百姓,能驅(qū)趕北人,還要能容納她和裴安。

    理想是完美的,可現(xiàn)實這樣的人,哪兒去找,再往深里想,似乎不是她該考慮的事了,她回過神來,閃電已過了街巷,馬蹄子依舊沒停,徑直出了城門,朝著附近的一個山頭奔去。

    身后有王荊跟著,蕓娘也不擔心,由著它跑,跑到林間的小路時,速度倒是一點兒也不輸幾年前,蕓娘俯下身子,盡量貼著他,尋著兒時的那份記憶,熟悉的感覺一波一波襲來,蕓娘沉浸其中,渾然不覺自己已到了一處林間宅子。

    馬蹄漸漸地慢了下來,停在了山門前,守在門前的侍衛(wèi)早早就看到了它的身影,笑著道,“閃電不是剛回去嗎,怎么又來了?喲,這駝的是何人?”

    第82章

    閃電認主,可從來不馱人,就算是姜大人的面子也不給。

    侍衛(wèi)好奇地抬頭朝蕓娘望去,見是一位花容月貌的小娘子,眉眼竟極為熟悉。

    王荊一回到江陵,便將蕓娘的畫像傳到了軍中,兩千戶士兵每個人都認了主,此時一瞧,便也認了出來,侍衛(wèi)眸子一亮,當下跪地行禮,“屬下參見小姐?!?/br>
    蕓娘還未回過神來,侍衛(wèi)已起身為她打開了宅門,回頭沖宅子里通傳了一聲,“去通知大伙兒,小姐來了?!?/br>
    聲音渾厚又響亮,聽得出來很興奮。

    蕓娘大抵猜出來了這是哪兒,翻身下馬,摸了摸閃電的頭,知道姜夫人這些年到底派給它什么樣的差事。

    身后王荊及時追了上來,一下馬便朗朗笑了兩聲,“二夫人這馬果真有靈性,屬下還沒來得及帶小姐來呢,倒是被它搶了先。”說著解釋道,“自來了江陵,閃電從不讓人上馬背,姜大人沒辦法,怕它得病,便給了它跑腿的差事,都是在城內(nèi)和宅子里來回,馱一些米鹽之類的,對這條路熟悉,不曾想今兒將小姐給馱回來了……”

    正說著話,宅子內(nèi)迎面先走出來了一位婦人。

    年過三十,身披鎧甲,手拿長槍,整個人精神抖擻,一看就是個練家子,腳步極快地朝著蕓娘走來。

    到了跟前,那婦人臉上的神色已是激動萬分,眼里滿含著熱淚,蕓娘也幾乎一眼,便認出了對方。

    楊悠。

    母親的貼身婢女。

    被關(guān)禁閉的那一年,母親將她放出了王家,說是讓她回老家嫁人,不成想人竟然在這兒。

    “奴婢見過小姐?!睏钣粕锨皢蜗ス虻兀卸Y。

    之前蕓娘便覺得她與平常的婢女不同,一身英姿勝似男兒,如今一見,她愈發(fā)颯爽了,無論是面部輪廓,還是言行舉止,比起之前那身王家婢女的打扮,都要硬朗許多。

    蕓娘上前扶起她,喚了之前的稱謂,“姑姑快起來。”

    楊悠起身,立在她跟前,又將她細細地打探了一番,見其比起幾年前長高了許多,也更加明艷動人,眼中一陣欣慰歡喜,不免想起了二夫人,紅了眼圈,“奴婢走的時候,二夫人說讓奴婢來這兒等小姐,誰知道這一等,竟過了五六年,小姐都已成親了。”

    人出了江陵,便再也回不去了,只能聽著那邊傳來的消息,愛莫能助,干著急。

    知道她嫁的是裴安并非邢風,楊悠幾日都沒睡著覺,猜到了其中定是出了什么岔子,小姐和邢家的婚事,是二爺和二夫人生前同邢家定好的,她離開臨安時,二夫人還曾囑咐過她,“將來寧寧嫁給了邢家,以邢家的家風,斷然不會輕易讓她出來,萬不得已,你們便去找邢風,雖說也是個死腦筋,但勝在他對蕓娘好,不會忍心將她一輩子圈在院子里。這天下遲早要亂,旁的人管不著,一定得將姑爺和寧寧帶出去?!?/br>
    所有人都在等,等蕓娘嫁給邢風,時機一到便將兩人接出來。

    等來的消息結(jié)果卻是她嫁給國公府世子裴安。

    從臨安傳出來的那些流言她也聽到了,什么茶樓私會,兩情相悅。旁人不知她怎會不清楚,小姐自小就喜歡粘著邢風,高墻深院里,抬頭巴掌大的天,哪兒都去不了,怎可能有機會去私會旁的男子。

    多半是邢家悔婚了。

    二爺一死,夫人相繼離世,小姐在臨安的身份已大不如從前,邢家自來講究門庭干凈,再深的感情,在家族利益面前,也不值得一提。

    裴家,楊悠知道。

    裴國公生前倒是個人物,曾是臨安的節(jié)度使,可以說,臨安最初就是他裴家的地盤。

    只可惜,一夜之間突然敗落。

    其子裴安的心思極為深沉,這些年在建康明里得了一個’jian臣’的名聲,見人就參,讓不少忠臣淪為了階下囚,暗里卻又將其救了下來,此番折騰,必定有他的目的,怕蕓娘牽扯進去,也被對方算計,得到消息后,楊悠立馬讓王荊從果州提前去了臨安,自己則暗里帶著兵馬到了江陵,駐在了姜大人準備的這方宅子里等人。

    早知道她到了江陵,礙著自己的身份,不好前去,今日終于見到人,楊悠有太多的話要同她說。

    頭一樁便是問,“姑爺對小姐如何?”

    蕓娘如實地點頭,“挺好。”

    “他要是對你不好,奴婢定不會罷休?!睏钣埔幻骖I(lǐng)著她往里走,一面憤憤地道,“奴婢沒想到邢家會悔婚,早知道走之前,定將邢風抓來,揍他個鼻青臉腫,讓他薄情寡義,不是個東西?!?/br>
    那股護犢子的勁兒,倒是和當年沒變。

    在臨安王家時,蕓娘一度認為自個兒就是個被人遺棄的孤家寡人,來了江陵,之前的舊人舊事,如同雨后春筍,接二連三地冒了出來,倒是給了她一種這兒才是她家的錯覺。

    她極為大度地勸道,“姑姑可別嚇他,不過是緣分未到,強求不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