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銘后來的調查結果顯示，在他拿到「懸衡計劃」的第一份獎學金，曾偷跑出去為父母雙方買下保險。之后利用心理誘導促使他母親殺了父親，又令母親自殺，從而拿到父母雙份意外賠償金。”

    “出事后，他應該就是手握父母性命換來的這‘第一桶金’，逃亡境外?！?/br>
    【也就是說，他第一次嘗試‘催眠殺人’，是在自己親生父母身上?！?/br>
    岑祚舟半譏半嘲，“也許吧?！?/br>
    【被他精神干預后受控制的余白音，與從前有什么不同？】

    “她表現(xiàn)得非?！異邸??！?/br>
    岑祚舟低嘆一聲，

    “心甘情愿地對他唯命是從。即便那時候大家無暇顧及學業(yè)之外的閑事，‘化學?；ā偪竦棺贰睦硖觳拧陌素赃€是被傳得沸沸揚揚?！?/br>
    【向陽對此是什么態(tài)度？】

    “假意避之不及?！彼忠糇I諷。

    【后來呢？】

    岑祚舟淡聲回憶：

    “校方意外得知余白音懷孕，多次聯(lián)系其父母無果后，認為此事性質惡劣且嚴重影響「懸衡計劃」的對外聲譽，余白音被校方勒令退學。”

    【向陽卻還可以繼續(xù)就讀？】

    岑祚舟輕按眉心，“猜也知道，對他‘死心塌地’的余白音，當然咬緊牙，無論如何都不肯供他出來?！?/br>
    【在那之后，你還有余白音的消息嗎？】

    “沒有。”這時，他話鋒稍轉，

    “不過據(jù)梁銘后來調查，余白音在退學后她的父母即便知曉此事，也無人問津，這更加劇了她對向陽的依賴?！?/br>
    岑祚舟沉默幾秒，半晌道：

    “那之后，余白音被向陽徹底接手監(jiān)管，被他長期持續(xù)性地馴化、洗腦、心理誘導，變得越來越‘愛’他，一心要為他生下孩子，放棄自我?！?/br>
    【而在這個過程中，向陽卻對余白音同時進行催眠，在她腦子里埋下可以催動她自殺的暗示詞，也就是種下‘種子’。】

    “是?！?/br>
    【事情的轉機是什么？】

    “教授我們化學課的齊主任非常賞識余白音。

    當年，她被勒令退學的事齊主任一直很關注，也清楚余白音父母的為人，出于擔心，他曾留心找過余白音，費盡周折后，無意在向陽家中發(fā)現(xiàn)余白音?！?/br>
    岑祚舟雙手交叉，抵在唇前，

    “余白音心思單純，齊主任很快從她那里套出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無比震憤，在學校里找到向陽談話?！?/br>
    【向陽殺了他？】

    岑祚舟沒出聲，算是默認。

    【他的殺人手法是什么，又是催眠嗎？】

    “是氰化鉀?！彼卮?。

    【他作為一名高中生，如何得到的氰化鉀？】

    “學校里有設備精良的化學實驗室。”

    岑祚舟視線寡涼，冷嗤：

    “別忘了，他的身邊還有一位化學天才?！?/br>
    【余白音幫他制毒謀害恩師？】

    “‘幫’是主觀意愿，那個時候的余白音應該完全喪失自我意識?！?/br>
    岑祚舟眼色未變。

    【那么，你是如何被牽連進去的呢？】

    “齊主任死在學校辦公室，案發(fā)現(xiàn)場被發(fā)現(xiàn)氰化鉀成分，確認這是一起蓄意謀殺，警方迅速介入偵查?！?/br>
    岑祚舟情緒穩(wěn)定，平鋪直敘，

    “余白音退學后，我臨時頂替她做化學課代表。齊主任被害那天，我曾去他辦公室送試卷，無意在他的教案本上發(fā)現(xiàn)，他將‘臧哲’與‘余白音’兩個人的名字寫在一起?！?/br>
    【你是齊主任死前見過的最后一個人，因此，向陽打算將嫌疑嫁禍給你？】

    “算是。”

    【而你借此機會，為警方提供了新的破案思路？】

    “死亡現(xiàn)場，氰化鉀的成分殘留出現(xiàn)在齊主任的課本、教案本等很多地方。警方無法確定齊主任的真正死因。”

    岑祚舟嗓音漠然，“是我告訴警方，齊主任有用食指沾口水翻書頁的習慣，而事實證明，氰化鉀的具體殘留位置就是書頁右下角?！?/br>
    【同時，你也將齊主任的教案本上，出現(xiàn)‘臧哲’與‘余白音’的線索一并告訴了警方。】

    岑祚舟低淡“嗯”了聲。

    【當警方很快排查到他們兩人時，向陽決定殺了余白音滅口？】

    岑祚舟緊緊皺眉，冷淡糾正：

    “是余白音母子。”

    【

    那個時候余白音的孩子，也就是岑浪，他已經(jīng)出世了嗎？】

    “還未滿月。”岑祚舟說。

    【說一說最后那晚，你們三人之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吧?！?/br>
    岑祚舟掀起眼皮，微微側頭，視線凝定在落地窗外的海面上。

    水波粼動，燈塔高矗在潮霧下。

    書房內只有浪聲。

    當岑祚舟推測出，氰化鉀極有可能是余白音在學校的化學實驗室制作而成，他在那天晚上悄然來到化學實驗室，從后門進入，打算獨自繼續(xù)調查一些證據(jù)。

    就在這時，向陽帶余白音從側門進來，岑祚舟立刻閃身掩在器材柜后。

    【你看到了什么？】

    “余白音懷中抱著一名嬰兒，向陽摟著余白音，一邊逗弄嬰兒。嬰兒很安靜，不哭、不鬧、也不笑?！?/br>
    “余白音看上去很‘開心’?！?/br>
    “好像，也很‘幸?！！?/br>
    【你聽到了什么？】

    “向陽說，他愛她。”

    “他說，那間化學實驗室是他們相愛的秘密基地?！?/br>
    “他說，余白音在這里為他親手制作的禮物，他非常喜歡?！?/br>
    “余白音說，她也很喜歡在那里約會?！?/br>
    【余白音為他做的禮物是什么？】

    “一套簡易的爆炸裝置?！?/br>
    【向陽打算點燃爆炸裝置，炸死余白音嗎？】

    “不，是他要讓余白音自己點燃爆炸裝置，炸死母子二人。”

    【后來發(fā)生了什么？】

    后來，當岑祚舟看到向陽拿出那套爆炸裝置，瞬間意識到不對，年輕氣盛的少年當然沒有現(xiàn)如今的成熟穩(wěn)斂。

    他救人心切。

    于是他想也不想地沖出來，試圖上前奪走爆炸裝置，然而就在他沖出來的那個剎那，向陽一瞬跑退到門口——

    “阿音?！彼麥厝彷p喚，“看著我。”

    余白音當即渾身驚起一陣顫縮，再抬睫時，眼神呆愣發(fā)滯，聽話地看著向陽。

    “保護好你送給我的禮物吧?！?/br>
    他如此柔和。

    “不要！”岑祚舟冷厲阻止。

    “阿音，拿起它，這是你愛我最有力的佐證不是么？”

    “余白音，清醒一點，不要碰！”

    “阿音，我愛你?！?/br>
    饒是那個時候再不懂得什么是“精神控制”，什么叫“催眠殺人”，岑祚舟也該反應過來無論他喊得再大聲都沒有用。

    余白音聽不到他的聲音。

    她已經(jīng)伸出一只手拿起了爆炸裝置，表情發(fā)空，拇指貼覆在啟動按鈕的邊緣，摩挲徘徊。

    岑祚舟直接飛起一腳，面前的桌子被他迅疾踹向門口，狠戾撞擊上向陽的肚子。向陽在那一秒與他對視。

    岑祚舟稀微昂首，森寒懨懨地接住他的注視，抄起桌上的化學量杯朝他走去。

    是向陽先慫了。

    他宛若一條游曳陰浮于地道的毒蛇，郁結晦黯角隅，目光尖銳，攻于心計。

    當岑祚舟走近他的前一秒，

    在他關門逃跑的前一秒，

    他躲在門口，陰厲怒瞪著岑祚舟，那是一種計劃被破壞的不甘與憤恨。

    他是完美的。

    他的計劃更是完美的。

    他的存在，就是“完美”一詞的拓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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