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欲燃 第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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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處這樣的位置再談愛,只是可笑,對于褚妄這樣的男子來說,傾城的容貌也好、稀世的才華也罷,都不是吸引他的關(guān)鍵。 一旦他對她的興趣喪失,她面臨的還是一個“死”。 卿柔枝眼眸低垂,道:“史實都記著呢,那些前朝遺留下來的妃嬪,侍奉新帝之后,都落得什么下場?無一不是凄慘而終。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飲的帝王,只在話本里出現(xiàn),若是七年前的我,或許還會為他動容,可我不是,那個天真的我已經(jīng)死了?!?/br> “小的時候,我曾經(jīng)問過我的母親一個問題。 那時我剛?cè)ヒ娡觊L姐,親眼看到她生孩子的場面。長姐的聲音聽起來很痛,看著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我很害怕,我就問母親,我以后可不可以不生孩子? 娘告訴我,不可以,以后我要嫁人,要成為某個男子的妻。我問她,娘,若是我不做妻不做妾,不做尼姑不做妓,我能做什么? 娘用戒尺狠狠打了我,告訴我不要有這些離經(jīng)叛道的想法。 可我只是想問,我不能做卿柔枝嗎?只做卿柔枝?!?/br> 淮箏濕了眼眶:“娘娘這話聽著耳熟,” 她道:“元后曾經(jīng)也這樣問過奴婢。她問奴婢,為何女子生來就要依附男子而活?為何她不能,只做卿柔月?” 卿柔月,是長姐的名字,她為婢女取名思月,歸月,亦是懷緬長姐。卿柔枝不禁想到,長姐當(dāng)年真的,是病逝的嗎? 見識過了宮廷的種種詭譎,卿柔枝不禁將懷疑的目光投向淮箏。 淮箏一怔,只道: “是,元后娘娘……是病逝的,自從生了太子殿下后,她身子怎么調(diào)理都不見好,第二位皇子夭折后,娘娘便……仙逝了?!?/br> 一臉若有所思的盛輕瀾忽然道: “娘娘將來若是要走,能否帶我一個?我精通醫(yī)術(shù),必然能夠幫助娘娘,今后我們可以開一間藥鋪,以娘娘的聰明才智,我們定能干出一番天地?!?/br> 淮箏道:“無論娘娘作出怎樣的選擇,奴婢都聽娘娘的?!?/br> 卿柔枝握住她們二人的手,只道此事千萬不能泄露半分。 *** 泉安道: “陛下,旨意已傳下,鎮(zhèn)撫司今夜便會放人。” “娘娘那邊……已經(jīng)服藥,您看是……” “朕去瞧瞧。” 褚妄坐上龍輦,閉上眼便想起那一年。 那年她在院中午睡,春日熏風(fēng)一陣陣地吹來,吹得落花滿頭。 他并未叫人通報,而是靜靜佇立在旁,瞧著她的睡顏,想的什么也已忘了,只記得當(dāng)時宮里有些不好聽的流言傳出。 他掌管詔獄,手下人命無數(shù),但凡傳出一點不利她的消息,都會被他無聲無息地解決。 人命而已,在他眼中比不上她眉心微蹙時,牽動他心底那一絲,極隱秘的,說不明道不清的情緒。 那時,她是皇后。 他是九皇子。 宮人奉茶上來,他卻擺手拒絕,只隔著花樹看她,也不知做的什么夢,竟叫她兩彎細(xì)眉緊緊地蹙起。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到了半路又立刻放下,掩在袖子里,只克制地攥緊。 他靜靜看了一會兒便要離開,卻驀地聽到一聲抽泣。 她眼尾被淚水洇濕,泛著可憐的紅色,兩瓣紅唇,不住地吐露著呢喃。 “不要,別過來……姐夫,求你。求求你,求你放了我……” 好似被掐住了喉嚨,在那無助地哭著。 釵搖鬢散,落花抖抖地往下掉,然后她的聲音,又變成了深深的恐懼: “娘,娘,我沒有……不是我……” 汗水把她的臉打濕,她掙扎著,求助著,卻無法從那個恐怖的夢魘中逃脫。 是誰讓她這樣痛苦。 是誰讓她這樣痛苦。 殺了他 殺了他 殺了他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府里的,夜里他去了一趟詔獄,直到雙手染滿鮮血才從那種緊繃的狀態(tài)中放松下來。 他一定是中魘了,他想。 夜里甘泉宮掌燈。 “九郎……” 他隔著屏風(fēng),看著父皇把她抱在懷里,女人的長發(fā)散亂在枕衾之上。 他看著父皇跟她纏綿,粗重的喘.息,夾雜著微弱的泣音,如她在午間小憩時發(fā)出的聲音,一模一樣。 手中西涼探子的名單被他捏得緊皺。 他脊背僵硬地站在那里。 回去后,他做了一夜的綺夢。 夢里有個女子被他壓在身下,他充滿愛憐地吻遍她全身就連指尖都不放過。 看著她為他綻放出獨一無二的嫵媚,哭泣著喊他: “九郎?!?/br> 身下那張臉,是他無比熟悉的容顏。 他悚然驚醒。 褚妄回過神,指尖微顫,漠然地想,也許從那時開始,他就瘋了。 …… “陛下,娘娘如今身子虛弱,”盛輕瀾小聲說著醫(yī)囑,“是萬萬打不得罵不得的?!?/br> 褚妄將佛珠取下,砰的一聲甩在案上,淡道:“你的意思是朕打她罵她了?!?/br> 盛輕瀾跪下道: “臣婦不敢?!?/br> 褚妄面容微冷,卻按下性子,只用指節(jié)輕叩桌面: “說下去?!?/br> “掐脖子,也、也是不成的?!笔⑤p瀾強(qiáng)忍著畏懼道,“還需得輕聲細(xì)語,溫柔勸哄,女子是嬌弱的,陛下須得像侍奉親娘……不不不,是像照料花卉那般,小心呵護(hù)……” “對了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娘娘剛剛小產(chǎn),不能同房,”想到娘娘脖子鎖骨上的痕跡,盛輕瀾便想大罵一聲yin.賊,簡直跟狼似的,娘娘又不是肥rou,怎能用那般的啃法? 難怪娘娘說他是那憋了二十年的童男子,看來沒說錯,她都要擔(dān)心他會把嬌弱的娘娘折騰壞。 “期限是三個月,至少三個月,不能有激烈的房.事?!?/br> 盛輕瀾紅著臉說道,這些話是必須要說的,否則無法為娘娘爭取時機(jī),這是娘娘與這位新帝的博弈,勝則自由快活,敗則宮闈承歡…… “而且,一定要保證娘娘的心情愉悅,否則今后于子嗣不利?!?/br> 一聲冷笑,緊接著是那人將奏折用力摔在案上的聲響,盛輕瀾立刻不說話了。 但始終未見那人動怒,只是冷道: “你下去,換鄭太醫(yī)來。” 鄭太醫(yī)是太醫(yī)署的一名老太醫(yī),卿柔枝掀開珠簾走出,就看著老太醫(yī)跪在褚妄腳邊,不知在那交談些什么。 盛輕瀾悄聲道: “這位鄭太醫(yī)……我倒是知曉。他歷經(jīng)三朝,聽說之前那位明帝,便時常向其討教那方面的問題?!?/br> 她有些訕訕。卿柔枝亦是扶額,她沒有想到褚妄會這么在乎這個。 “怎么出來了?” 褚妄一眼便看到她,揮揮手讓眾人退下。 他臉上倒是一點羞窘也無,平淡得仿佛不過是在與臣子議事一般,若非盛輕瀾才同她說了這位鄭太醫(yī)的“事跡”……她不禁有點怪異地瞧著他,褚妄一摸臉: “朕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卿柔枝搖頭。 他一笑,過來牽著她的手,走到案邊。 火盆里的炭火燃得正旺,案上還有許多奏折,卿柔枝看了一眼,便知全是繁瑣公務(wù)。 新朝初立百廢待興,先帝在時,她這個皇后是連御書房都去不得的。 紅袖添香偶有,卻都是在處理不甚重要的政務(wù)時,先帝對于外戚之患,防心甚重。 哪怕父親是剛正之臣,先帝對她也不全然信任。 或許先帝對所有的妃嬪,都不曾付出過真心,她們背后的家族勢力,是他唯一需要考慮和權(quán)衡的因素。 “在想什么?” 驟然回神,就發(fā)現(xiàn)褚妄正注視著自己,那眼珠黑漆漆的,盯得她有種悚然感。 卿柔枝驀地懊惱,竟然在伴駕時失神! 深宮多年,怎能犯這樣的錯誤! 她立刻拿出侍奉先帝時的禮數(shù):“臣妾失儀了?!?/br> 褚妄看著低頭行禮的女人,挑唇: “方才在想父皇。” 他用的不是問句,是肯定句。 卿柔枝琢磨不出他是否動了怒,悄悄抬眼,見他慢慢抽出一本奏折看了起來,指骨白皙修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