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化月亮 第42節(jié)
蘇青杳一時間沒支撐住,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后摔去。 她以為自己會向后摔進(jìn)泥地里,不想一只手臂牢牢地接住了她,頭頂一片陰影,凜冽的熟悉氣息撲來。 蘇青杳抬眼,看見樓祁的出現(xiàn)一怔。 他一身深棕色的沖鋒衣,應(yīng)該是從狼尾草叢里躥出的,頭上還帶著幾根牧草,頭發(fā)有些凌亂,胸口微微起伏,微喘,眼神凌厲。 樓祁單手摟著蘇青杳的腰用力,穩(wěn)住她的身形,到了平地確認(rèn)她站穩(wěn)才松手。 蘇青杳有點懵地看他,樓祁如狼似的冷冽的眼神盯著羅文幾人。他帶著蘇青杳落地的時候,靠近狼尾草,此時一陣風(fēng)吹過,草叢的陰涼和著綠洲的風(fēng)襲來,鼓起樓祁沖鋒衣一角。 樓祁長腿一邁,高大的身形擋住蘇青杳,他個子比這幾人都高,冷眼低垂不帶一絲感情,居高臨下地盯著羅文,低笑:“連老師都敢欺負(fù),陳教授怎么會有你這種外甥,真丟他臉?!?/br> 他黑漆漆的眼里沒有一絲光,冷得像冬月寒冰刺骨,四十度的天氣里,羅文莫名打了個寒噤,色厲內(nèi)荏地罵道:“你誰啊,跑這里來狗吠!” 話音剛落,他臉頰忽的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用力鉗住,迫使他下巴和上顎分開無法合攏。 羅文痛得哀嚎,雙手抓著樓祁的手,腿上想要踹樓祁,樓祁抬腳抵住他虛軟無力的腿。身邊的兩個男生嚇得手足無措,看看樓祁又看看蘇青杳。 “還狗叫嗎?”樓祁冷笑一聲,手上隱隱用力。 怕他真的把人傷到,蘇青杳握著他的手臂勸道:“樓祁,你松開他,這樣會傷到他的?!?/br> “他這張狗嘴里有說過人話嗎?不如撕爛更好?”樓祁挑眉反問,眼里帶著閃爍的狂意。 觸及樓祁的眼神,蘇青杳怔住。羅文的話的確讓她很生氣,只是眼下看來樓祁比她更憤怒,原本堵在胸口的怒意一下被驚訝沖淡了。 蘇青杳擰眉著急地勸:“羅文,知道錯了嗎?還不趕緊道歉。” “唔——”羅文疼得求饒,“對不起……” 樓祁驀地松手,羅文一下摔跪在地上,捂著嘴痛苦地咳嗽,他臉頰兩側(cè)有紅色的指印,手指纖長,觸目驚心。 冷眼低眉盯著羅文,像看螻蟻的眼神只停留了兩秒,樓祁轉(zhuǎn)身握住蘇青杳的手離開:“走?!?/br> 蘇青杳還在愣神就被帶出了幾米,樓祁撿起了方才紛亂間蘇青杳落在地上的遮陽帽,輕輕拍了拍上面的草屑和塵土,戴在蘇青杳頭上。臉上的灼熱頓時被陰影擋住,舒服許多。 而樓祁自己整個人都還在太陽底下,他毫不在意似的。 蘇青杳看了眼他陽光下白皙的皮膚,心想等會兒找個遮陽帽給他。 羅文站起身,揉了揉臉頰,臉上除了紅印沒有任何傷口,只有他自己知道,嘴里已經(jīng)破皮。他啐了一口,吐出一口混著血絲的唾液在土壤里。 瞪著樓祁的背影,羅文的表情因為兇狠而扭曲,語氣狂妄輕蔑:“你敢這樣對我,信不信我弄死你!” 樓祁停下腳步,左手不松開蘇青杳的手,右手依舊將傘撐得穩(wěn)穩(wěn)的,嗤笑一聲,側(cè)臉,眼神淡漠地看他:“好啊,你來首電找樓祁,我等你?!?/br> 聽到這名字,羅文臉色一變,像被扼住喉嚨的鵪鶉似的,瑟縮起來。 李忍回去撿土豆,聽見身后其余兩人問羅文:“文哥,我們要怎么整他?” “整什么整,整死你?。∷菢羌夷莻€小閻王!誰敢惹他!”羅文一腳將人踹翻,氣得跳腳罵道,臉色蒼白。 “怎么叫小閻王?”另一個人并不懂,疑惑地問。 羅文壓低聲音,語氣帶著恐懼:“他差點打死過人。不然你以為他怎么被貶到煌城的?!?/br> 李忍腳下一頓,心頭重重一跳,隨即快步離開。 天空湛藍(lán),一望無際。陽光耀眼火辣,被遮陽傘遮住。樓祁的身影半邊在陰影里,半邊落在陽光下,高大挺拔,被光影割成兩半。緊抿的唇瓣,靜默。 不知道他的意圖,蘇青杳低聲問:“樓祁,你要帶我去哪兒?” 樓祁長睫一顫,似是剛才走神了,忽的回過神來,松開了她的手,隨即恢復(fù)往常的吊兒郎當(dāng):“不好意思,蘇老師,忘了?!?/br> 握住了她的手,忍不住就想一直握著。 身側(cè)的向日葵田一片金燦燦的,隨風(fēng)搖曳,花瓣擦過腿側(cè),癢癢麻麻的。 蘇青杳嘆了聲氣,坐在田埂上,高大的向日葵花盤擋住了太陽,她坐在陰影里,腦袋里仍是方才羅文的那些話。 她來煌城是得到蘇世安的支持的。但更多的人對她的決定不解,包括當(dāng)初帶她來,又勸她回京的周一恒。 身后有高大的人影,落在花盤上,人影動了動,隨即男人坐在了她身旁,凜冽的氣息吹散了一抹熱意。 樓祁低頭側(cè)下方看蘇青杳的表情,勾著唇角笑問:“不高興?” 沒有答他的話,蘇青杳別開臉。樓祁失笑,搖搖頭,聲音低低的:“因為剛才那家伙的話?” 心頭一跳,蘇青杳愕然地看他。樓祁一直都是這樣,看著漫不經(jīng)心,實際上他是很細(xì)心的人,能關(guān)注到周圍人的細(xì)節(jié)和心情。他少說多做,行動上表現(xiàn)一切。 向日葵地里有小小的雜草,蘇青杳抬起一條腿,下巴枕在膝蓋上,一手揪著雜草,郁悶道:“我知道我們這個項目看著像天方夜譚,聽著騙錢似的。可是連這項技術(shù)的發(fā)明人陳教授自己的親外甥都不信,我有些難受。” “那你相信嗎?”樓祁勾唇問。 余光瞥見樓祁帶笑的眼神,蘇青杳下巴低垂,聲音悶悶的:“我信啊……”她在基地里工作了一年多,見證了各種沙漠里的奇跡,勞作過收獲過,沒有人比她更確信這個項目的可行性。 “呵,那不就行了?!睒瞧钫Z氣輕松。 蘇青杳抬頭看他,向日葵搖曳著,光影在他臉上晃動,光里他的瞳孔呈現(xiàn)琥珀色,像寶石一樣漂亮。 他的聲音低啞,溫和,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小蟬,你信,那我也信。你們的項目一定能成功的。” 沙漠里的風(fēng)帶著干燥的熱意,滾滾卷席。 樓祁的聲音在風(fēng)中帶著燙人的力量:“我相信,沙漠總有一天,年年都有春風(fēng)?!?/br> 他的眼神似有實質(zhì)性的觸感,落在蘇青杳臉上,像一只手細(xì)細(xì)愛撫。蘇青杳怕沉溺進(jìn)這個眼神里,不得不轉(zhuǎn)移注意力,看到他頭上還帶著狼尾草的草沫,笑了:“你怎么這么狼狽過來?” “抄近道。英雄救美的好機會不能浪費?!睒瞧钔嫘λ频难哉Z,伸手去拍頭發(fā)和沖鋒衣上的草沫。 他手背上有細(xì)細(xì)的草葉的劃痕,微微破皮帶著鮮艷的紅色。傷口不大,但又細(xì)又多。蘇青杳從兜里找出一支護(hù)手霜來:“沙漠里皮膚干,草一割就容易劃傷。” 大風(fēng)襲來,吹彎了向日葵的腰桿,蘇青杳身上的防曬衣被吹起衣角,勾勒出她纖細(xì)的腰肢。 蘇青杳下意識地抬眼,與他的視線在半空中相遇。她的眼睛和初次見面一樣,清透平靜,朱唇紅潤,眉眼干凈天真。卻真是這抹天真,顯得格外嬌憨。 樓祁喉嚨發(fā)癢,心里打翻了五味雜陳的情緒,眼底頓時壓不住的復(fù)雜情緒翻涌。 她長大了,也成熟了。一個不經(jīng)意的眼神,或是嘴角淺淺的笑意都能讓他沉浸其中。他像個受虐狂一樣,她越不愛搭理他,他卻越想去試探她的底線,聽她的冷言冷語。 這一秒,樓祁已經(jīng)想到了未來的許多許多。第一個孩子,要姓蘇。 蘇青杳把護(hù)手霜塞進(jìn)他手里,無意似的別開眼:“你自己擦?!?/br> 樓祁握著護(hù)手霜的尾端,大手卻連帶著她的手一起握住,連人扯進(jìn)懷里,唇瓣貼著蘇青杳耳畔低啞呢喃:“你幫我擦。” 綠洲之上狂風(fēng)驟起,吹亂蘇青杳的長發(fā),拂在樓祁的頸側(cè),酥酥麻麻。向日葵花盤被風(fēng)壓得低低的,遮住兩人的臉。 兩人胸口幾乎相貼,挨得很近,不知是誰的心跳聲急促,震耳欲聾。 絢爛的金色花盤像一整個世界,兩人躲在這片小世界里,心跳聲交纏,此起彼伏。他握著她的手緊緊不放,溫?zé)岬暮粑曉诙?,guntang得像要將她融化。 蘇青杳一手撐在他的胸口,想要起身,一抬頭,被他熾熱的眼神盯得怔住。 太近了,近得眼里只有對方。 好像過去沒有分離,他們本該如此。 樓祁低頭吻下來。蘇青杳看著他的臉越來越近,一只guntang的手掌托著她的后頸和后腦勺,有力得讓她心顫。也讓她無法后退。 那溫?zé)岬拇郊磳⑾嘤|的瞬間,蘇青杳抿著唇,低下了頭。 他的唇落在她的鼻尖上,那顆誘人心魄的鼻尖小痣,被唇瓣燙得發(fā)紅。 作者有話說: 親上了——鼻尖。 樓哥還是挺好的,無條件支持小蟬的理想。而且這次他叫小蟬,小蟬沒有拒絕哦! 指日可待(笑) 第40章 融化 兜里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打破了僵持。 兩人驚醒般突然回過神。樓祁松開她,側(cè)過頭,聲音沙?。骸氨浮!?/br> 蘇青杳側(cè)過身低頭找出手機,屏幕上跳動著陳黎的名字, 她將額前的長碎發(fā)勾到耳后, 輕咳一聲才接起電話, 讓自己的語氣盡量平靜:“阿黎,怎么了?” 手機那頭傳來陳黎疑惑的聲音:“杳杳, 你躲哪兒去了?。縿⒉┱f樓祁來咱們基地參觀, 派你去接一下他?!?/br> 她渾身還帶著熱度,握著手機愣了半秒,別眼余光偷看一眼樓祁, 小聲回:“他和我在一起呢?!?/br> 掛了手機,樓祁勾唇笑道:“我今天沒別的意思, 就是來看看你們這兒。劉博士上次和我說,想做成景點,打開名氣?!?/br> “你聽他瞎說呢,他還想把我們種的土豆注冊品牌上市呢。”蘇青杳低聲吐槽。 蘇青杳戴上帽子起身, 給樓祁找了頂帽子。樓祁跟在她身后, 兩人簡單逛了一圈基地, 一千畝的綠洲面積不小, 一眼望去皆是改良后的良田, 各種令人意想不到的植被蔬糧茁壯地在沙漠中間生產(chǎn),樓祁眼里也不禁戴上驚嘆。 他低身觀察地面的土壤, 長手插入土中, 挖開一手的土壤, 揉搓開, 感受到濕潤的泥土是由細(xì)密的黃沙組成。 看著手上的沙礫,樓祁挑眉,感興趣地說道:“真是神奇的材料,居然能把沙子凝聚成土壤,可惜我不是研究這個的,不然真的,很有前景?!?/br> 這是陳教授研發(fā)的特質(zhì)材料,由各種天然植物纖維等材料組成,通過力學(xué)原理將黃沙凝聚成土壤。 蘇青杳聽見他的夸贊,忍不住自豪:“是吧,我也覺得很有前景。對非原生沙漠來說,這就是還原綠洲的一大利器,能夠真正固沙保水。那些開墾了一年以上的田,除了第一次種植,之后就沒有人工澆過水。現(xiàn)在綠洲里偶爾還有小雨,形成綠洲小氣候了。” 這是重逢后,蘇青杳第一次和樓祁說這么多的話。她眼睛亮亮的,充滿驕傲和興奮,嘴角帶著笑意,整個人散發(fā)著自信奪目的光芒,像暖陽。 樓祁目光定定看著蘇青杳,緩緩勾起嘴角,眼里的笑意逐漸綻放。 “多好?!彼p手插兜,抬眼望著遠(yuǎn)方,低笑一聲。 蘇青杳疑惑地看他。樓祁感慨:“像這樣自信就好。你一直都很有主見,我相信你的選擇不會錯的。那些白癡的話別放心上?!?/br> 無論是當(dāng)年離開永南,將養(yǎng)父母送進(jìn)監(jiān)獄,還是現(xiàn)在來到煌城,都不會錯。 “謝謝。”蘇青杳雙手插在防曬衣的兜里,緊緊握拳,偷眼看他輕咳一聲,“不好意思,今天真是讓你看鬧劇了?!?/br> 樓祁嗤笑一聲,打開zippo,叮一聲,點起一根煙叼在嘴里,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哪里都有傻叉,不奇怪?!?/br> 和劉博士見了個面寒暄幾句,樓祁準(zhǔn)備回電站。往停車場走的路上,天空云層漸漸多了起來,遮住了guntang的陽光。樓祁長腿緩緩邁著,配合著蘇青杳的步調(diào)。 蘇青杳回想起方才的情景,問他:“羅文是不是知道你,他怎么不跟劉博士告狀?!?/br> “可能吧。據(jù)說我現(xiàn)在很紅?!睒瞧钏菩Ψ切?,話又是滿不正經(jīng)的。 又是這幅懶散不羈的模樣,蘇青杳知道從他這兒是問不出什么真話來,目送他上車。 樓祁放下車窗,在車內(nèi)朝蘇青杳一抬下巴,輕輕咋舌挑眉:“再見,蘇老師?!?/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