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太子被迫還俗后 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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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被廢前,有監(jiān)國之權,處理一應朝政信手拈來,少有錯處。如今宮里僅剩的兩位皇子里,二皇子紈绔,三皇子中庸,都不是繼承大統(tǒng)的人選。 丞相畢竟上了年紀,許多事力有不逮,很多時候皇室宗親并不買賬,皇子們倒是領些不要緊的差事,卻萬不能與當年的太子相比。 如今勉強能用的人,只有榮王了。明知榮王心有不軌,添亂的人也是他所安排,但唯今之計,為了堵住悠悠眾口,拖延時間,不得已只能請其暫代朝政。 然而這一舉動,卻是為朝堂動蕩埋下禍根。 之后的半年里,榮王趁機霸攬政權,培植心腹。 皇帝行動不便,口不能言,榮王悄無聲息地把勤政殿伺候的宮人換了個遍,等丞相意識到不對勁時已經(jīng)為時已晚。 大權旁落,病榻之上的皇帝岌岌可危。 早年間儲君既定,太子功績能力有目共睹,一枝獨秀,其余皇子不及,故而朝中并無黨派之爭。 今非昔比,眼下卻不同了,榮王身為皇帝同胞兄弟,向來風光無限,尤其還手握兵部、刑部幾大衙門,不得不忌憚。 五月,戶部尚書年邁請辭,榮王趁機把自己的人安插進來,皇帝縱有不滿,卻不能奈何。 六部之中,榮王的人已占了大半,朝中再無與之匹敵的人。 立儲之事,再拖不得了。 從勤政殿出來,榮王昂首走在前方,御史中丞惆悵的皺著眉頭,和落后幾步的丞相走在一處:“咱們怎么辦?” 御史中丞歷來看不慣榮王行徑,奈何一介文官人微言輕,束手無策。 丞相負手,日光落了滿地,晃得人眼暈。半晌,才嘆著氣道,“榮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如今皇上口不能言,咱們不能拿他如何,但是這大梁江山,不能落在他手上?!?/br> “可是……”御史中丞心有猶疑,“皇上并未屬意二皇子、三皇子哪位殿下,別的親王又不如榮王手攬大權?!?/br> 且皇子們年輕,就算儲君之位定下,將來新帝登基,難保榮王不會從中作梗,挾天子以令諸侯。 丞相望著宮門,眸光沉沉:“去開元寺,求太子殿下?!?/br> 御史中丞一愣:“太子殿下?” 他太久沒聽見這個稱呼了,以至于愣神了一陣才反應過來,丞相所說的太子殿下是何人。 ——那個皇帝閉口不提,三年前廢黜儲君之位的太子殿下宣明繁。 整整三年,廢太子遁入空門,也仿佛從這世間銷聲匿跡了般,御史中丞也只知他在百里外一座不起眼的寺廟修行。 皇帝刻意不去打探廢太子的消息,朝臣們也不敢輕舉妄動,見皇帝態(tài)度堅決,久而久之,也不去關注那個被天子厭棄的人了。 但聽丞相提起,御史中丞才想起至今已有整整三載未曾見過廢太子。 丞相自是知道宣明繁在何處修行,這幾年暗暗去過幾回,雖未出面交談,知道他一切安好倒也就罷了。 可如今榮王橫行,二皇子三皇子資質平庸,除了已廢的太子宣明繁,已經(jīng)無人能夠拯救這個搖搖欲墜、分崩離析的朝堂。 開元寺距宮城百里,騎馬只需兩個時辰,和御史中丞打定主意后,便派了人前往開元寺,然而丞相派人前去卻屢屢被攔在山門外。 丞相也不氣餒,拜托朝中幾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也依次前往,卻始終不得見太子真顏,幾番下來又是折騰了好長一段時間。 廢太子遠離紅塵,不問世事,聽說是朝中來人,壓根不肯相見。佛門重地,等閑不能擅闖,一時之間,倒不知該如何是好。 丞相無可奈何地嘆息了一陣,不得已親自前往。 宣明繁年幼時,他做過幾年的開蒙老師,較之旁人,總有幾分師徒情意在,自己出馬想來太子也會給幾分薄面。 只要能見上面,他就能勸說太子回去。 等趕到開元寺,終于在熙攘的僧侶香客中得見宣明繁。他立于人潮,身姿挺拔,一如當年。 時隔三年再見故人,丞相幾乎老淚縱橫,激動開口:“太子殿下!” 行人匆匆而行,他站在一株古松前,身穿粗布禪衣,腕間繞纏佛珠,眸光清朗沉靜,遙遙一拜。 “貧僧已斷塵緣,與紅塵俗世再無牽連,施主請回吧?!?/br> “殿下……”丞相欲再說,卻見松下的人道一聲“阿彌陀佛”轉身離去,很快消失在古拙莊嚴的廟宇之中。 丞相心有悵惘,一無所獲回宮。 勤政殿安靜如昔,朝臣平素除了每日晨起一個時辰到此面見天子,偌大的宮殿只有宮人垂首往來。 扶正衣冠進門,便聞見股濃郁的藥味,宮女打簾出來,捧著藥碗行禮。 床榻上的人聽見響動望過來,渾濁的目光帶著幾分希冀期盼。 丞相腳步一頓,搖了搖頭,榻上的人瞬間沒了神采,形容衰敗。 皇帝中風纏綿病榻,病情愈發(fā)嚴重,除了張口吐出幾句不甚明朗的字句,便連動彈也困難了。 行至床榻前,丞相躬身告罪:“臣今日見到太子了,只是殿下不愿再回來了?!?/br> 皇帝神色慘然,眼中閃過一絲悔意。 可悔有何用,事已至此,想要太子回心轉意自愿回宮,只怕難上加難。 然而榮王攬權,權貴附庸,倘或榮王有朝一日生出不臣之心,只怕誰也無法阻擋。 眼下除了廢太子,沒人再能拾得起這個爛攤子。 丞相雖沒把握,卻不得不再上開元寺。 然而等他幾日后趕到山門前,卻被住持攔住。 頂著烈陽從京城而來,丞相很是著急,偏偏住持面目沉和,捻著佛珠平靜說,“凈聞剃度受戒,已非紅塵中人,丞相還是莫要執(zhí)念于此?!?/br> 凈聞是太子出家后的法號。 凈塵心,聞自在。 山野間清風撲面,丞相一路風塵仆仆,終于覺得涼爽幾分,按捺住性子說,“那是我們大梁的太子,即便出家也是皇室中人,大師幫我勸他幾句可好?或者,大師讓我再見他一面?!?/br> 住持目光平靜,說:“凈聞近日云游,不在寺中?!?/br> “什么?”明明前幾天還在,怎么就云游去了,這下丞相著急起來,“何時回來?” 住持不緊不慢道:“凈聞往琢州參學,十月方歸?!?/br> 十月方歸,眼下還未到六月,朝堂之事瞬息萬變,再耗幾個月可就不知道是什么光景了。 住持轉身離去,丞相逮住一個小沙彌,得知凈聞方才出門三日,在涿州的法華寺參學。 開元寺到琢州數(shù)百里,修行之人靠雙腳丈量大地,步行至少十余日,快馬加鞭必是能追上的。 可追上呢,太子出家三年,佛法浸染,心智堅決,想要說服他還俗,并不容易。 雖然幾年未見,丞相還是了解太子的脾性,知道眼下貿(mào)然見到他,除了拿繩子強行綁回宮,多費口舌也無用。 丞相想要的,還是他心甘情愿答應。 按小沙彌所說,凈聞參學游方,多靠步行,這時段正是想法子對付的時候。 丞相牽著馬回程,若有所思。 一路冥思苦想進宮,以至于在走路時沒注意腳下,與迎面而來的人相撞,漆黑的汁水傾灑在袖子上,蒼青的官服頓時泛起股濃烈的草藥味來。 他一把老骨頭,炎炎夏日來回趕路已是筋疲力盡,正在氣頭上欲發(fā)作,面前的人已經(jīng)慌亂下跪,伏地叩首:“大人恕罪?!?/br> 腳下的人低著頭,看不見模樣,看服飾是個宮女。本是他走得著急,也不怪這小宮女,按捺著脾氣道,“無礙,起來吧?!?/br> 今日沒見著太子,丞相心情不妙,也不多逗留。小宮女伶俐,飛快讓出道來,這倒讓丞相注意倒她。 仔細一看,卻是個形貌昳麗、容色明媚的年輕女子,她有一雙多情的桃花眼,顧盼生輝,娉婷裊娜。 丞相腳步微頓,心中改了主意,和聲開口:“姑娘是哪個宮的?” 寧湘心有余悸,被這話問的一愣,這里是內(nèi)宮交界處,碰見朝臣也不奇怪,方才見他身上官服,就知是朝中重臣,卻不知是哪位大人。 她本是去太醫(yī)院給元嬪取藥,沒想到他會撞上來,雖不是她的錯,只是這位大人這會兒問起她的身份,別不是要讓主子責罰自己吧?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丞相說,“我是徐知行?!?/br> 寧湘久居內(nèi)宮不識其人,但丞相的大名還是聽說過的。 “奴婢眼拙,請徐大人恕罪?!睂幭婷η?,心有惴惴方回答方才的問題,“奴婢是昭陽宮元嬪娘娘的宮女?!?/br> “進宮多久了?” 寧湘沒多想,下意識回答:“八年了?!?/br> “是挺久了……”丞相沉吟片刻,一個念頭自腦海而生,垂眸看著眼前身影纖纖的宮女,“姑娘,你想不想出宮?” 寧湘有些吃驚,怔然抬頭。 丞相繼續(xù)說,“今日與姑娘說這話實屬冒昧,但眼下我無計可施,不知姑娘能否幫忙一二?!?/br> 第4章 宮女終其一生都將困頓于深宮,若逢大赦,倒有機會歸家,否則這輩子休想踏出宮門一步,可這樣的機會幾乎千載難遇。 上次恩赦,是二十二年前大皇子宣明繁周歲冊立太子之時。 幼年家中窮苦,不得已進宮,深宮歲月蹉跎,寧湘早早斷了回家的期盼。 她進宮至今八年,一開始撥去伺候先帝嬪妃,因年紀小,干得都是辛苦的體力活。后來太妃體恤才讓她近身伺候,領著微薄的月錢,在這深宮之中耗盡余生。 自從三年前太子被廢,皇帝愈發(fā)喜怒無常,待后宮也比從前冷淡,如今病重臥床,嬪妃輪流侍疾,寧湘也跟著四處奔波。 前朝后宮不得安寧,在迷茫滂沱中看不見任何希望。 可無論過去多久,她仍然想出宮,仍然想回家。想念年邁的爹娘,想念家人,想念家里的一切,即便到了三十歲,六十歲也想回家。 然而,她以為這樣的愿望,終其一生都不會實現(xiàn)。 直到丞相說出這句話來,讓她蟄伏許久的思家之情,潮水般涌上頭。 丞相看著她,言辭溫和誠懇:“有個忙不知可否請姑娘相幫,若是成了,本官可助姑娘出宮歸家,并有厚禮致謝。” 寧湘不知丞相為何會找上自己,但回家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她前日做夢夢見母親病重,在病榻之上抱著自己,哭著喊她的名字。 人一旦生出這樣強烈的念頭,理智就會動搖,聽罷丞相的話,寧湘竟深信不疑。 “什么忙?” 眼下正是午后,熱氣升騰,往來宮人不多。 丞相立于陰涼之下,幽幽吐出一句話:“讓太子還俗?!?/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