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柏又作了一番布局，幾名心腹豁然開朗，抱拳遵辦。

    之后梁柏惦記家中妻子，早早離去。

    梁予信抓著梁懷仁肩膀，小聲說道：“師兄，我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br>
    梁懷仁也趕著回家和老婆孩子熱炕頭呢，不耐煩道：“有屁快放?！?/br>
    梁予信抓抓頭，“其實，我和顧楓早已認識……”

    梁懷仁：？

    梁予信：“顧楓不是什么抄書匠，她是疏議司推官，我前陣子在大理寺，她在刑部，見過幾次面?！?/br>
    梁懷仁愣了愣。

    梁予信解釋：“女人當推官罕見，顧jiejie也是怕將軍和你不理解?！?/br>
    梁懷仁懂了，感慨道，“會驗尸的女推官，普通人確實會嫌晦氣，在我看來，卻是值得欽佩！”

    梁予信也道：“就是嘛！”

    梁懷仁：“將軍不知顧楓的真實身份，等辦完這趟差事，回頭你自己再去解釋。”不過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將軍不會計較。

    說罷又重重拍了師弟的頭，“臭小子，不早說，害我裝半天?！?/br>
    梁予信沒躲開。

    他在神游。

    梁懷仁又敲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梁予信像才感知到疼似的，抱著頭，“師兄，你說將軍要是知道夫人真實身份，會生氣嗎？”

    “什么身份？”

    “久、久推官。”

    “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平日穩(wěn)重的梁懷仁眼珠子都瞪圓了。

    ——夫人就是久推官？

    那個和梁柏的另一層假身份“閻羅”書信往來的紅顏知己、那個斷案無數(shù)被譽為司刑界麒麟子的疏議司首席推官？！

    歐陽意怕被認出來，故意一言不發(fā)，但梁予信是哪兒出來，從小練武的奉宸衛(wèi)啊，耳目異常聰敏，練就一身跟蹤、盯梢的本領，不僅能靠聲音辨別，還有體型、動作、走路姿態(tài)等，不一而足。

    他與久推官在西極山呆了大半天，看著她手起刀落驗尸、推理如神，雖然歐陽意蒙面，但其他特征他可都記得的。

    從歐陽意一出現(xiàn)，梁予信就有八成認準她是“久推官”。

    再見到其與顧楓相處默契，推測直接到了十層。

    將軍夫人一定就是“久推官”！錯不了！

    日漸西斜，梁柏把米飯和荷葉雞擺上桌，“回來匆忙，來不及做菜，順手在路邊買了菜肴?！?/br>
    哪兒是路邊買的，太謙虛了。

    荷葉雞的荷葉還未打開，但歐陽意一聞，便聞出是她和顧楓每次喝酒必買的那家醉仙居。

    用的是吃了露水的荷葉，雞肚里塞了半炒過的香菇和蘋果、馬蹄等水果，針線縫好雞肚，最后荷葉全包好用松木炭火烤熟。

    荷葉的清香、水果香、松木香，全都收進雞rou，純天然無污染，美味極了。

    梁柏撕下荷葉，“趁熱吃?！?/br>
    隨后他剪開雞肚，挖出一碗水果，又扯了一個大雞腿放在最上面，遞給歐陽意。

    “那我不客氣啦?！睔W陽意食指大動，砸吧砸吧嘴，“讓夫君破費了?！?/br>
    梁柏失笑，這女人，剛才不說話，現(xiàn)在看見好吃的，嗓子全好了？

    歐陽意心里估算了下，這一只荷葉雞得花去丈夫好幾天的工資。

    “好吃嗎？”梁柏問。

    他曾看到她和顧楓買過這家荷葉雞。

    “嗯嗯?！?/br>
    一口雞rou一口水果，葷素搭配，掃盡疲倦。

    歐陽意笑得燦爛，笑得連眼底的臥蠶都出來了。

    吃過晚飯，歐陽意本想照例把碗筷端出去洗凈，卻被梁柏攔下，“你風寒未愈，還是少碰涼水?！?/br>
    歐陽意不好意思，眨眨眼，“有勞夫君?！?/br>
    ……

    一燈如豆，暗黃的光線下，歐陽意找了本游記閑書來看。

    梁柏今天沒有出去消食，而以手支額，指尖按著頭，眼睛半瞇著。

    梁柏這人第一眼看，很帥。

    但多看幾眼，更帥，帥得沒天理。

    他的眼睛狹長，雙形狀漂亮，這眼生在別人臉上分明是勾人的桃花，但生在梁柏臉上，卻平添剛毅和氣勢，多日未見，歐陽意更加覺得這副皮囊好看。

    可能是太過勞累的緣故，唇色很淡，除了疏離感，還給人一種想保護他的欲望。

    見梁柏眉頭微蹙，歐陽意放下書，小心詢問：“夫君可是哪里不適？”

    梁柏閉了閉眼，“頭有點疼。”

    在高壓的環(huán)境下連軸轉(zhuǎn)那么多天，每天都睡不夠，又為趕路淋雨，一回來還得耗神布置，就是鐵打的身體也吃不消。

    越想此趟回來的任務，梁柏心中越發(fā)煩躁。

    這次要帶走的臣子都是些書袋子，既然用武的不行，得用文的，對方可能會稱病推脫，也不能強來。

    這就少不了要費嘴皮子。

    雖然拿了他們家人做人質(zhì)，但必然有些個骨頭硬的不肯就范，隨時會鬧開。

    他一個武將，要苦口婆心當說客，就煩死！

    歐陽意不知梁柏心中煩惱，只見他眉頭越緊，當是頭疼得厲害，這男人要面子，能讓他說出一個“疼”字，顯然是頗為嚴重。

    “我給你揉揉?！?/br>
    這套按摩法還是梁柏教她的，每次歐陽意“開葷”失敗就會發(fā)作頭疼，由梁柏為她按xue解壓。

    現(xiàn)在算是她這徒弟回饋師父。

    梁柏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歐陽意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閑話，問道：“以前還不覺得夫君這按xue手法厲害，頭頂全是xue處，夫君這么精通，是不是和少時習武有關？”

    梁柏：“不錯?！?/br>
    歐陽意的力道遠不如梁柏，按了一會兒，手就開始酸了，“怎么樣，好點沒？”

    “不疼了，謝謝意意?！绷喊剌p輕握住她的手，深情回眸，“意意對我真好?！?/br>
    這樣就滿足了。真好哄呢。

    歐陽意感動之余，升起nongnong的愧疚感。

    她選他作夫婿的目的不純，既有為了擺脫南安王的因素，也看中梁柏是憨厚老實的漢子，孤身一人，嫁過來不用伺候公婆，最重要的是，梁柏從不約束她，她能專心查案。

    可老公不知道這些，為了給她安全感，拼命博出頭，苦活累活搶著干，若是累壞身體，她真就罪過了。

    歐陽意看著老公憔悴的臉，心中緩緩升起一股職業(yè)性憂慮。

    她在民庭可見過太多加班猝死的糾紛，用人方無論賠償多少，人死都不能復生。歐陽意可不想這種慘劇發(fā)生在自家身上。

    “你那上峰太不通人情，哪能將人當驢使，都把你累成這樣，還不給休幾天假，要累死你不成。夫君，我的嫁妝都放在錢莊吃利息，我在抄書館也能掙錢……”歐陽意斟酌著道，“要不，你先辭了這份工，歇一歇，再找份輕松點的活計?！?/br>
    這段日子她與沈靜漸熟，聽說了一些大牢里的事。

    獄卒并不好當，不只是翹著腳看管犯人，哪些是重刑犯要嚴加看管，哪些是關系戶要格外照料，還有些刺頭不服管的、有些整天尋死覓活的、有些悄悄在墻壁打洞的……

    古代又沒有電子監(jiān)控，偌大的大理寺天牢，全靠那幾雙眼睛盯著。

    這活兒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

    擔心梁柏多慮，她連困難都一并考慮到了，“也就是過度一段時間，可能清苦些，但我相信以夫君的能耐定能找到好差事。夫君，來日方長，咱們還年輕，好好活著比什么都重要?！?/br>
    賺錢第二，茍命第一。

    聽了這番話，梁柏半晌啞然。

    他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轉(zhuǎn)頭看妻子。

    她清澈的眼眸里映照的燭光，那么溫暖。

    梁柏看癡了，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萬萬不行，我一個大男人……”

    歐陽意料到他有此顧慮，展顏一笑，“夫君別說什么男主外女主內(nèi)，這個家我也有份呀?！?/br>
    梁柏：……

    他要自閉了。

    活這么大，第一次聽到女人說出不需要男人養(yǎng)家的話。

    想來，人人艷羨的奉宸衛(wèi)大將軍，天后跟前的大紅人，在歐陽意眼里也算不上什么好差事？

    許是太過疲倦，又許是被柔情觸動，梁柏忍不住問：“意意之前相親，都將官宦之家拒之門外，不知……是何故？”

    作者有話說：

    顧楓抓乳鴿這行為在現(xiàn)代構成不當?shù)美?，但在古代另當別論哈。

    第26章

    若在平日, 丈夫這樣提問，歐陽意一定會覺得奇怪。

    但今夜不同，她心中生愧, 又對白日在疏議司見到周興的事有所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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