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怎么還是我 第218節(jié)
殿外安靜了下,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而后便是有人深吸一口氣,推開殿門探頭進來,做賊似的表情。 云近月探頭進來,一下就看見了坐在樹下的一群人。 放眼望去,一個是她最崇敬的劍者硯青劍君,一個是醫(yī)道祖師霜大醫(yī)師,一個是來歷不明但一看就不是人神秘男子帝休先生,最后是明燭前輩。 云近月心頭震撼地想到,能和這幾位一道同桌吃飯,也算是此生無憾了。 她壯著膽走進來,身后跟了一串天衍弟子,走得離任平生幾人還有幾步之遙的時候,一群天衍弟子腳步突然停住了。 任平生有些茫然,轉(zhuǎn)眼間就看見云近月手腕一振,長劍出鞘,在地面連擊三下,抬手向上斜刺三分,是她常用的劍式“煙火遲”,隨后便是傅離軻抽刀而起,妖刀反劈同云近月的劍招相激,迸射出一束璀璨的火光。 太史寧掩著耳朵站的老遠,生怕自己被波及,眼見時機成熟,不知從芥子囊中扔了個什么東西出來,正好落在刀劍相交的地方。 ——轟。 被太史寧扔進來的東西瞬間被刀劍相激火光點燃,繽紛璀璨的煙火瞬間沖天而起,蓋過了鬼域漫天的白色天燈,蓋過了遍及整座鬼王城的鬼泣之聲,以熱烈而勢不可擋的氣勢直沖天際,在所有人和鬼的心里都留下了驚鴻一現(xiàn)的留影。 這煙火的時間似乎很長,第一響過后,被太史寧扔出來的東西懸在半空中,持續(xù)地燃燒著,向天邊送去璀璨光影。 一夜火樹銀花。 任平生怔愣著,看到楚青魚慢悠悠地擠了過來,抱著她的手臂,就像曾經(jīng)她剛進入天衍時,對方親昵地說“我是你三師姐”時一般無二。 “按照天衍的習俗,每年年節(jié)之時都會放煙火,這些煙火的圖案都是天衍弟子自己繪制的,你在天衍這幾年,不是在外歷練就是閉關(guān),回回都正好錯過年節(jié)的時間,沒看過這景色,我們幾個覺得還是得讓你看一眼才好?!?/br> 楚青魚說完,才后知后覺意識到這人并不是她清瘦單薄需要被保護的小師妹,而是在上古時期就名揚天下的明燭老祖,一時表情有些僵住了,不知該說什么。 任平生看著眼前的少女,煙火一閃而逝的火光在她瞳孔中閃爍,為她增添了不少鮮活的煙火氣。 “師姐?!比纹缴J真道,“我很喜歡?!?/br> 他們做這件事,是把她當成了和他們一道歷險一道成長的天衍同門來看,那她自然也是將自己當成天衍太華峰那個被所有人保護著的小師妹說的這句話。 楚青魚立馬捂著臉,轉(zhuǎn)到一邊笑了半天,一連小跑到云近月耳邊說了句話,聽得云近月目瞪口呆。 哪怕不用神識,任平生也看得出她說的是“明燭前輩叫我?guī)熃懔耍∵@件事我要記一輩子,以后還要跟我的后人說!”。 任平生一下笑了出來。 火光未消,落下又復升起,映照在每個人的眼里心里。 他年今日,滄海桑田,仍是煙火人間。 …… 一夜過去,鬼域年節(jié)的氛圍未散,反而更濃。 天衍一群人每天在城里和鬼王殿中來回,已經(jīng)混得非常熟悉,只是偶爾產(chǎn)生些疑問,他們要什么時候才能回人間,但很快也被“反正和明燭前輩在一起”這個念頭給蓋了過去。 可見明燭二字在他們心中分量之重。 霜天曉還曾經(jīng)聽到過這幾個小輩私下的一次談話。 “咱們什么時候回人間???之前形勢那般緊張,我們繼續(xù)在鬼域待著真的沒問題嗎?” “心情大起大落總是太傷,明燭前輩說不定要在鬼域修養(yǎng)一番,我們抓緊時間修煉便是。” “有道理哦?!?/br> 霜天曉回來,正好看見任平生手中有一張傳音符燃燒殆盡,符火是幽藍色,能用上六品的符箓,定是跨域了界域從鬼域到人間的傳音。 霜天曉不由感嘆,哪怕身在鬼域,這個人依舊能掌控著人間的一切。 恐怕也只有天衍那幾個涉世不深的少年修士會認為她在鬼域只是為了修養(yǎng)了。 手中傳音符燃燒盡,任平生不緊不慢地起身,看向霜天曉。 她沒說話,但霜天曉卻知道了她的意思。 “準備回去了?” “嗯。” 任平生撣了撣手中的符灰,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淡聲道:“是時候了?!?/br> “需要我嗎?”霜天曉站在門外,認真地看向任平生,說道,“距離上次去人間百鬼夜游的時間太近,池讖還不能短時間帶著竹疏他們?nèi)ネ碎g。” 鬼修雖然是重活的機會,但限制卻也大,若沒有突破至道成歸,無法修出人身,是不能輕易去往人間的。 他們?nèi)粝肴サ饺碎g,唯一的方法便是在人間布設好法陣,再由池讖開啟鬼門,帶領鬼修短暫地在人間停留,也就是人間和鬼域俗稱的百鬼夜游。 “不必,讓他們好好修養(yǎng)?!?/br> 任平生抬眸,冷厲的眼神撞進了霜天曉的眼底,讓霜天曉心為之一顫。 “你替我守好鬼域?!?/br> 鬼域是目前真仙唯一觸及不到的地方,雖然其中盡是魂體,卻依舊是大患目前為止最后的一方凈土。 這些日子,她整理了阿喬的記憶和意識殘留的所有殘片,捕捉到了一絲深埋在真仙心底的不甘和恐懼。 她能感受到,這興許是真仙這千年來行事的根源所在,可她并不清楚真仙在不甘什么,又在恐懼什么。 阿喬的記憶中唯一和其相關(guān)的字眼只有一個——“神”。 霜天曉狠狠抽了口氣,沉聲道:“好,我替你守著鬼域?!?/br> 鬼域最初創(chuàng)建,依托的是任平生的道印,若非要細算,鬼域和斬仙府一樣,都是她的造物,只是這些年鬼域由鬼王代管而已。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彼鞎詯灺暤馈?/br> 那日在裂天山上,任平生將兩個身體的意識合體,借此給了真仙致命一擊。 可也只是對真仙如今的這具身體而已。 真仙的本體被安放在真靈界中,他們觸及不到。 傀儡身的損耗對于真仙而言頂多只是短時間的神魂震蕩,修養(yǎng)一段時間便足夠了。 曾經(jīng)任平生那令眾神降傀儡聞風喪膽的滅魂手段在真仙身上起不到作用,她能夠透過傀儡身將神降傀儡降臨而來的神魂悉數(shù)剿滅,卻做不到將真仙那丑陋的靈魂徹底留在這里。 這樣是無用的,他們都清楚。 而他們更加清楚,斬草必須除根。 真仙的本體和神魂一日沒有被徹底消滅,大荒一日不得安寧。 “我只要你知道,你大可放心去做危險的事情,但一定要叫我知道?!?/br> 這一刻,霜天曉斂起了平日里臉上寫滿的不耐煩,無比認真且自信地對任平生說: “你得讓我知道,不能瞞著我,你得盡全力保留意識,我才能將你的命留下來。” 無論任平生受多重的傷,只要她還有半點意識和氣息殘留,霜天曉就有足夠的信心,將她的命留在這個人間。 任平生低笑一聲,眼底透著溫瑩的薄光:“我答應你?!?/br> “那我就把命交給你了?!?/br> 霜天曉終于點頭。 任平生向前看去,硯青已經(jīng)在殿外等候,已經(jīng)得到消息的天衍弟子們整裝待發(fā),魂體帶上了自己的rou.身等待著回到人間。 任平生上前幾步,在院中帝休的樹身輕叩幾下,喚他一同回人間。 可等了一會兒,帝休卻遲遲沒有出現(xiàn)。 任平生有些怪異地皺起眉,察覺到了不對。 以往,她只要呼喚傀儡符,帝休很快就會出現(xiàn),可這次神識注入到傀儡符中,卻仿佛泥牛入海,遲遲得不到回應。 任平生奇怪地低喃道:“該不會真喝醉了吧。” 話音未落,院中樹影一收,帝休出現(xiàn)了,只是狀態(tài)似乎有些不對。 他眉頭緊皺,臉色格外蒼白,不像是喝醉了的模樣,倒像是遭受了重創(chuàng)。 帝休眼眸半睜半闔,臉色略帶痛苦地看向任平生:“我……得回去了?!?/br> “時間到了?!?/br> 第184章 噩夢重現(xiàn) 帝休這話說得沒頭沒腦, 也只有任平生隱約懂了他的意思。 他們頭上,一直都懸著一把劍。 大荒天道未歸,神樹作為天柱支撐著天幕, 至今已數(shù)百年。 可天柱終究并非天道,帝休是神樹的意識,卻添補不上大荒殘缺的天道,這樣一個殘缺的世界,注定會遭人覬覦, 這些年, 是因為帝休和界域共同的保護,這個世界才得以存續(xù)至今。 可這樣的茍延殘喘,也是有期限的。 天外天早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夢微山上那棵神樹的作用, 無數(shù)次想要對他下手,只是先前未曾成功罷了。 但這并不代表,往后他們不會成功。 帝休表情很是痛苦, 身體頓時癱軟下去, 被任平生接住。 他緊緊攥著任平生的袖口, 臉色蒼白無比,逐漸顯露出了傀儡符紙的紋樣, 帝休嘴唇囁嚅了下,聲音略有些低啞,艱難地說:“他失算了,那個人……想要撬動我的根基?!?/br> 帝休深深呼吸著, 聲音淡得只有任平生一人能夠聽得清:“我原先以為,他是要殺死我, 以便更好的入侵大荒, 現(xiàn)在看來……不止如此, 他圖謀更深。” 帝休身影愈發(fā)淡了,碧色眼瞳卻緊緊盯著她:“山會……認主,我等你?!?/br> 他的身影伴隨著聲音逐漸淡去,徹底消失無蹤,只留下了傀儡符化為灰燼。 , 符灰落在任平生手心,沉甸甸的,卻被風一吹就散了,院中的樹影也已經(jīng)消失,鬼域慘白的日光落在她低垂的眉眼,竟透出凌厲的寒光。 片刻的寂靜后,任平生起身,目光幽沉地回看硯青,繼而又掃過硯青背后天衍眾人。 “走了,回人間去。” 回人間,去算算賬。 …… 云州,天衍。 七月時分,太華峰下霜溪依舊微冷。 --